63 迷林間

姜嫱這一個吻落下來的時候連起是錯愕的,無比的震驚,無比的不敢置信。

其實在他被姜嫱一把拉着衣口拽過去的時候就有些懵住,而當那個吻如蜻蜓點水一樣的落下來時,連起幾乎是連頭皮都險險炸開了。

驚愕。

駭然。

不知所謂。

——她在幹什麽?

——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他可是她的兄長!

然而不能連起本能的将她推開,姜嫱留給他的只有一個果斷的背影,等連起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姜嫱已經背着那張弓沖出去了,事發突然,那天空中炸出來的那一枚信石不容小觑。

“姜嫱——”連起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他也不知道為何的,在看着她沖出去的時候,亦或者那一瞬間胸口湧出了萬千的話想要對她說。

想要對她說。

不可以。

他是她的兄長,是她的親人。

她是不能像剛才那樣對她的。

那是屬于更為親密的一雙戀人才能做的事情。

但那一瞬間事情發生的太過于突然了,這一個吻太過于讓連起始料不及,得而讓他從頭到尾的都沒有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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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他叫自己的名字時,姜嫱有轉過身來,但也只是望了他一眼。隔着那一張面具,雖然看不清她的神色,但那雙面具下的眸子卻是那麽的清醒,那麽的堅定。

這讓連起不由得瞳色驚然的站在了原地。

他并非不識風雪的人,雖然他的年齡在四人當中是最小的,但若以隐國的年齡卻也到了婚許的年紀。

如果說那讓人措手不及的吻讓他意外讓他錯愕,讓他能夠自欺欺人的欺騙自己,姜嫱和自己只是感情比較好的兄妹之情,她對自己或許是困境之中的濡慕與依戀。

但那回首望向他的眸子,是何其的堅定何其的清楚。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意。

任憑他人千般好,但我心已許君,再難許他人。

事情确實是發生的很是突然而又緊急。

慶火城中突發瘟疫,悅心霁與曦瀾徹底崩離了,曦瀾的兵馬正在全方面的劫殺悅心霁,并已将他逼至了十娘關,雖說擒殺悅心霁已是定局,但下手的人是曦瀾卻是讓人始料不及的。

悅心霁有手腕,但絕非是這一切的幕後之人,禦戎狩要的也不單單是他的性命。

“如何?”

“這賊子手腕可真是狠毒,我看這瘟疫怕是不簡單。”

姜嫱趕過去的時候,禦戎狩已經站在了那裏,整個兵馬也都做好了一應的備戰,等到她來便是全部的人馬都到齊了,不等她站穩再問清楚情況,又有新的訊息傳了過來。

傳信的人是禦戎狩的副将聞虛,

她佩着劍走過來的時候臉色猶有鐵青,“大人,二皇女派出去的一應精兵已全被悅心霁剪除,全軍覆沒。”

聞虛的這一番話讓在場的人無不震驚。

曦瀾的兵将雖然比不上曦罂鎮守邊境的精銳來的強悍,但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舉如此精兵布以殺陣來擒下一個看着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結果盡是落得全軍覆沒,這可真是太讓人難以至信了。

禦戎狩轉過身,“他敢做這些,自是有備而來。”

聞虛道,“此人當真棘手。”

禦戎狩問,“可查出他現在什麽地方嗎?”

聞虛道,“只知他往西林方向去了。”

禦戎狩點頭,“所有人聽我號令,往西林壓陣過去。”

話說完時,禦戎狩轉頭望向了姜嫱,姜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神色堅定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一衆的兵馬悄無聲息的壓近了西林,姜嫱做為當中的弓箭手更是藏得極為隐蔽,在這幾日的熟悉與摸點後,整個慶火城可謂是已無有一處讓她陌生的地方了,這也讓她太清楚該從什麽樣的地方伏擊,最佳的藏匿點與最佳的視角在什麽位置。

但是有地方不對。

伏擊在西林東南角的一棵高樹上的姜嫱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從悅心霁蟄伏在半霞峰以來,轉輾在山月部與娑沙部之中別有所圖謀,但無論是山月部與娑沙部都是從頭至尾的,都只見過他一個人,加上藥翁的話也就寥寥幾數,而今藥翁已死,他一人哪裏來的力量去抗衡曦瀾的一支精兵?

任他再有三頭六臂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這當中到底——

正在姜嫱想的有些出神的時候,西林突然傳來了一陣簫聲,那簫聲奏的陰寒,奏的涼薄,奏的凄離,帶有着入骨子的寒意,讓聽的人無不背脊悚然,汗毛直豎。

這簫聲出現的非常的詭異。

甚至隐隐的還有種攝魂的感覺。

“戒備,是西善魇如。”禦戎狩橫劍道。

姜嫱瞬間反應了過來,想到了那一日看見的那個鬼面女,還有那一個有時戴着鬼面具有時又有易容的男人。西善魇如,是魇魅巫蠱一脈的人,擅長巫蠱制毒,大成者可識生靈語,操控一切有形之物。

還有那個男人……

那簫聲非常的發寒,從音孔中飄出來的聲音寒的好似是一條正吐着腥紅信子的蛇,在悄無聲息之間一步一步逼近——

“咔!”察覺到致命的危險襲來,姜嫱反手間以短匕插去,愕然見着一只渾身黝黑細長的蛇正被她一刀紮在了樹上。備戰的時候發現有蛇靠過來并不是奇怪的,但不止一條兩條就非常反常了。

姜嫱背着弓從樹上躍了下來,帶落了一片的樹葉,而那樹上已是爬滿是蛇蠍蟲蟻。

最佳的位置,但正是因為最佳,敵人也得以知曉她藏匿的所在。

魇如這一招便是逼退了她,不讓她在接下來掌控住全局。

“我會靜觀其變。”姜嫱道。

“嗯。”禦戎狩點頭。

簫聲嗚咽,整個西林的一應蛇蠍蟲蟻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操控做一般,簫聲猶起而人後至,依舊是那一張看着有些猙獰的鬼面具,出現在她們前面的女子正立在樹上奏簫,發上斜釵着兩只羽簪。

簫聲止。

“禦戎狩大人,山寨一別可是久違了。”魇如輕笑。

“上次放過你,這次你可覺得自己還能逃得掉嗎?”禦戎狩道。

“嘛,誰知道呢。”魇如笑道。

“你為何與悅心霁勾搭在一起?”禦戎狩問。

“沒辦法。”魇如嘆道,“師門不幸,我總要顧着點我這個小師弟的,不然回去我要怎麽向師父交待?何況,他提出來的點的多是很有趣,我便不妨幫他一幫。”

“哦?”

“大人心中可有好奇?”魇如笑眯眯道。

“我更好奇你們背地裏想要做什麽。”禦戎狩道。

魇如笑得更深了,“大人既然有興趣,我便不妨給大人一觀。”

說罷,有一支幽紫色的蠱笛在揮袖中從袖中繞轉上了指間,靈活的好似個活物一般,繞轉于指間的蠱笛随即一橫,笛聲另發,詭谲而凄厲。

不同于剛才簫聲的低沉與嗚咽之感。

這只蠱笛的聲音更顯的凄厲,帶着極重的迷幻之感。

有什麽東西走了過來,腳步一聲又一聲,很是詭異,很是古怪,像是人的腳步聲,但又似個怪物一般。

“嗖!”發箭之處,姜嫱無比警惕的挽弓而對。目标不偏不倚的正中一擊,迎面倒下。這一箭也讓其餘的人提高到了十二分的警覺,紛紛抽劍而對。

手中的弓是一張重弓,但姜嫱從小就開始了練習從來就沒有覺得有任何的負擔,更從來沒有過雙手發顫拿不動弓的情況。

直到眼前的這一刻前。

姜嫱不敢置信,也不願意置信,只是睜着一雙眼睛看着那着倒下的人又慢緩緩地站起來随即重新走向自己。

——那是她的族人,已經死去的族人。

在她的記憶裏,在她之前的一年被壽尤獻祭給了所謂的“山神”後,從此再也渺無音訊的族人。

“悅心霁!!”

“混帳!”

“你都做了些什麽?!!”

無比的憤怒,無比的震駭,無比的痛苦。滿腔的怒火就像是瘋狂燃燒開來的野草一樣席卷了全身,在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看到一個個曾經無比熟悉的人,姜嫱怒不可遏。

“——我定要将你千刀萬剮!”

蠱聲迷幻,無數的活屍出現在了西林之中将一應人團團圍住。

風雲幾經變幻莫測,就似面前的這一局棋一般,中盤之上黑白子厮殺的無比的激烈,角逐之下勝負尚且難見。一方高臺之上,悅心霁與梅盛雪相坐對弈。

“我原以為梅公子是曦瀾的人。”悅心霁說。

“很意外嗎?”梅盛雪笑了。

“倒也并不意外。”悅心霁笑了。

“哦?”

“我既不是,公子自也能不是。”悅心霁道。

梅盛雪笑而不語。

悅心霁持着黑子觀望着棋局裏面的一片激烈,道,“但公子想要除掉曦瀾這卻當真連我都大為意外了,我原以為公子縱不是曦瀾的幕僚,也當是她府上有過恩愛私磨的床笫之人。”

梅盛雪托着腮似笑非笑,“先生既別有用心,我自也是別有用心。”

悅心霁落下了一子,道,“讓曦瀾的精銳對上禦戎狩的精銳,雙方互殺鬥的你死我活,公子可真是高計啊。”

梅盛雪一手托着腮一手撚着棋子,“曦罂之勢因為凜王落獄早已不必挂懷,既然禦戎狩不可用,便不能放任這一大的威脅在頸邊夙夜難昧,縱是今一着殺不得她,兩方相角也必見兩敗俱傷。”

……

西林的另一邊。

看着迷煙漫過後詭谲難辨形容魔物的人影,曦瀾怒然的折斷了一支截落的白矢。

“是悅心霁。”

“戒備。”

曦瀾擰緊了眉,“這賊子果然是留有後招,但以我國中慶火城的無辜百姓練以毒屍可真是陰狠至極!他定在那後邊不遠處,這次斷不能再放過他了!”

蠱笛聲聲流繞在西林之中,那聲音凄絕而迷幻,不知從何時漫入西林的迷煙讓一切都變得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迷魂香與照心蠱。

是能讓人産生幻覺看見世間最迷離詭怪之象的東西。

一曲蠱唱畢,立于樹上的魇如嘴唇微微離開了音孔,只望着眼前雙方而立一成劍拔弩張的局勢,唇弧不自覺的微微勾起。

“锵!”

一戰将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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