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場雨
時間靜止了仿佛有一個世紀之久。蒲順閉眼,擠出一聲笑,心裏空空失落但又莫名放松。
她以為賀秋已經用沉默來拒絕了,剛想灑脫地說“再見”挂電話,忽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冷靜地發問:“我要以什麽身份和你們一起去?”
我又能以什麽身份?
賀秋忽地反應過來,對自己沒忍住表露出來的貪心感到煩郁,他很快道歉:“對不起,當我沒問。”
可他這句道歉絲毫不起作用,蒲順直言不諱地反問:“你想以什麽身份?不是經紀人,不是私人律師。你想是我的什麽?或者是蒲岐的……”
話沒說完,手機裏就只剩下了忙音。
蒲順咧了咧嘴角,揚起線條流暢的脖頸,一整瓶酒汩汩地朝喉嚨裏灌,流經之處燒得火辣。
——
蒲順記起第一次見到賀秋,是一個如酒燒喉般火辣的夏天,在京大的一號劇場內。
她那時轉運,正是事業上升期,受邀回母校做演講,順帶宣傳新電影。
這樣看來倒十分的好笑,她敗在輿論,成卻也在輿論。
托前經紀人卷款而逃的福,蒲順被網民塑造成可憐而堅強的新時代獨立女性,逐漸進入人們視野。
早期做了許多鑲邊角,都被挖了出來。兩年前主演的一部無名網劇翻紅。
長相美,演技又過硬,還是高等名校出身,一時間好評如潮,推着蒲順往娛樂圈王座上靠。
蒲順清晰地記得那天演講的題目是《貧瘠的土地也能開出美麗的花朵》。
很俗也很矯情的一個雞湯式演講。
她本科學理,作文一直不是強項,演講稿中甚至不少的地方都有語病。
但人氣正旺的時候,這些瑕疵都可以一葉障目。吹捧能讓圓的變成方的。
所以,在一衆無腦式吹捧之下,賀秋這個人成為了特別。
他問她:今後有什麽打算?荒土下的花開再好沒有庇護也會被風雨折斷。
蒲順聰明,聽懂他話裏的意思。
她那時沒有經紀人,沒有工作室,相當于在娛樂圈裏裸.奔。人們一時的同情與新鮮感能維持多久呢?總要找到一個下家才有保障。
蒲順盯着眼前這個翩翩白衣氣質不凡的少年。他眼神堅定,毫不躲避她的打探,他清醒穩重,又透露着青澀單純。
像極了蒲順剛進入社會這個大染缸的時候,有一腔熱血,有未經塵世沾染的純白。
蒲順笑了,對少年産生一絲興趣。她問:“你是什麽專業的?”
賀秋的腰脊挺得筆直,一臉的正氣:“法律。”
“什麽時候畢業。”蒲順又問。
“這個月底。”
蒲順彎下眉眼。
臺下上千學生、校領導、媒體記者。她穿過他們好奇不解的目光,直走向劇場靠牆角落裏肅肅如松站立着的意氣少年。
她遞了一張名片到他面前:“你願意成為我的庇護嗎?”
蒲順苦笑着放下空空如也的酒瓶,她灌得太猛,此刻胃裏翻來覆去的難受。
但她有個地方比這更難受。
她猛然察覺,原來一開始是她先向他靠近,毫無防備地向他伸出手,祈求庇護,然後無理由的依賴與信任,最終便只能淪陷。
蒲順比賀秋大了整整九歲。但很多時候,看着他忙前忙後的身影,她會覺得這個年齡差根本就倒過來了。
這個時候,是她最踏實也最幸福的時候。
但也是她最矛盾糾結的時候,因為她分辨不出來,自己是更喜歡這樣的賀秋,還是只在蒲岐面前才會不經意流露出孩子氣的賀秋。
——
來到空山已有一周,蒲岐第一次起了個早。
昨晚哭得太厲害,眼睛紅腫得明顯,下樓碰見賀晚來,蒲岐下意識地遮住眼,不想又被他嘲笑一次。
賀晚來卻以為蒲岐是因為昨晚的事刻意避着不瞧他,忠實地在表現對他的讨厭,手從自己的褲兜處抽離,原本要叫她的嘴硬硬地朝下一撇,發出一聲不友好的冷嗤。
蒲岐也嗤,作為回禮。
賀奶奶的早餐準時在六點半做好。雖然材質都是面粉,但成品這一周都沒帶重樣。
蒲岐吃得很滿足,末了幫着收撿碗筷,然後上樓回房做作業。過程一直垂着頭,沒睬過賀晚來一眼。
老人家看事情犀利,推推賀晚來的手肘:“你惹小女娃娃生氣了?”
“不是我……”某人眼睛睜大幾分,迅速為自己辯解。
“不是你最好。”賀奶奶搖了搖頭,內心自有定斷。
賀晚來被奶奶盯得心裏莫名一虛,垂眸捏了捏微鼓的褲兜,有珠石碰撞的清脆聲響。
“我也上樓做作業了。”他說得很大聲。
奶奶好笑:“告訴我幹嘛?”
賀晚來沉默,奶奶便又笑,眼神瞟了瞟樓道:“上去吧。奶奶不會以為你是去道歉的。”
“本來就不會去道歉。”賀晚來皺巴着臉嘀咕。
上樓的步伐比平常沉,路過蒲岐房門的時候,賀晚來停下腳,不由自主地朝內探了一眼。
蒲岐的房門是大敞着的,在大京的時候她習慣了這樣,能方便她更好地聽到蒲順回家的開門聲。
此刻,蒲岐正在抄英語單詞,筆芯沒墨了,她翻遍文具袋也沒找到備用,只好拿上錢夾準備出去買筆。
轉頭的一瞬,看見賀晚來立在門口,臉上表情肉眼可見地驚了一下。
這次沒等她說出“好狗不擋道”,賀晚來自己識趣地讓開,進了自己房間。
蒲岐剛繃緊等着開戰的心落得輕松,下樓和賀奶奶說了一聲,又問了問最近的文具店怎麽走。
奶奶提議讓賀晚來帶她去,蒲岐尴尬笑笑,以“不想總麻煩他”謝絕。
賀奶奶的提議說得很大聲,似乎非要樓頂上的人也聽到,賀晚來不負所望。
他朝窗外蒼穹望去。七點左右的天原本早該亮了,但此刻大片黑沉沉的雲塊積壓着,随風緩緩西移,似乎計劃要吞噬掉小鎮的上空。
不出意外,是快要下雨了。
視線再往下,長石階上白衣長裙的女孩,步姿娉婷,只右手握一錢夾,完全沒留意這暴雨前的氣象警示。
賀晚來長久注視這道背影,眼神越發深邃,最後擰起眉心,幽幽道:落湯雞預訂。
——
其實從小到大,蒲岐沒少被淋成落湯雞。她嬌縱但不嬌氣。蒲順忙起來顧不及她的時候,感冒發燒她都能自己去藥店拿藥,或者被子裏忍忍睡一覺便熬過去。
蒲順到底是不放心,請過無數次阿姨照顧,無奈都被蒲岐的壞脾氣逼走。直到賀秋出現,身兼數職,頂了阿姨的班,像黑洞一樣全數吸納蒲岐的怪戾,對她無微不至。
蒲岐記得賀秋第一次在校門等她的時候,是她第二次見他。他撐着一把紅色的傘,傘柄上刻的是蒲順的英文名Dandelion。那時她有意為難他,踮起腳伸長手臂要奪他手裏的傘。
賀秋眉眼溫柔,嘴角微微漾起一點弧度。他半弓着身子,輕摸摸蒲岐的頭:“等你個夠高再來搶我手裏的傘吧。”
蒲岐瞪他,惡狠狠地發號施令:“你抱我起來!”
賀秋照做,單手抱起蒲岐。她一只手圈住他脖子,另一只手迅速将傘搶到手裏,嚴重傾斜,只遮住自己。
雨點順着賀秋的臉頰、脖頸滑到蒲岐的手臂。涼涼的,可又莫名溫熱。
蒲岐咬了咬唇,糾結幾秒,別扭着小臉開口:“喂,你想不想遮雨。”
“如果你肯同意。”
蒲岐沉默,而後語氣裏脅迫意味十足:“那以後下雨你都要來接我!”
賀秋接過傘,雨滴挂在他睫上,被蒲岐用纖細手指揩去,順便還替他擦去了面上其他雨漬。
他口頭宣布:“協議奏效,自此刻起。”
後來,像下雨沒帶傘這種情況,蒲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賀秋。可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的那一刻,幡然醒悟自己還沒生完他的氣,在和他冷戰之中,便迅速地挂了電話。
好在賀秋那邊應是很忙,沒注意到未接來電。但蒲岐心中莫名又有些失落,期待他能立馬回撥過來。
再一想,回過來又能如何,大京離空山,迢迢千裏,遠水解不了近渴。蒲岐覺得自己真是笨蛋一個。
還是趁着現在雨勢不大跑回小洋房吧。
文具店離小洋房有三條街遠,不是主幹道,門店少車少行人也少,但岔巷多。所幸是不需要進岔巷。
來時,蒲岐不經意間有瞥過,裏面多是附近居民用來堆放生活垃圾的,髒亂不堪,此刻被雨水沖刷四處彌散開一股濃郁的惡臭味,更是令人窒息作嘔。
蒲岐本想提速加緊離開這條街,卻突然聽到巷子裏似乎有人叫了一個她熟悉的名字。
蒲岐停滞,朝裏張望。
稀裏嘩啦的雨聲就這樣伴着巷子裏粗鄙話語的争鬥聲,進到蒲岐耳朵裏觀光旅游。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像是盛夏樹上的無數只蟬一樣亂七八糟聒噪無比。
蒲岐好像聽到了什麽,又什麽也沒聽清。
她只覺得泥濘地上被好幾個人踩住的那個可憐貨身上的衣服,似乎今早上她剛見過。
反應過來,蒲岐驚懼地睜大雙眼,精神恍惚地張了口。她聲音有些發抖,喊道:
“賀晚來!”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