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場雨
第二瓶點滴滴到一半,蒲岐終于昏昏沉沉地睜開眼來。
賀奶奶看護得認真,見狀趕緊地湊近過去,關切地問道:“娃娃,好些沒?頭還疼不?”
蒲岐盯着賀奶奶張張合合的唇,蒼白小臉表情僵硬,睫毛顫得厲害。
如此的異樣讓賀奶奶整個人神經繃緊:“好娃娃,和奶奶說,還是難受得很麽?”
她擡起手,只剩下皮骨的手指輕柔地撥弄蒲岐的碎發,掌背貼在額頭上感受她的溫度。
蒲岐閉眼緊抿住唇,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緩了好半晌才露出一點極淺淡的笑來,眼角彎彎地扯動嘴皮回說:“好多了。”
老人警惕,還是不能松懈下懸着的心,她拍了拍蒲岐的肩膀,語氣親和:“我把醫生叫過來看看,哪裏不舒服和醫生說。”
蒲岐點點下颚表示同意,然後雙手撐着病床板,一點一點坐直身子。
她左右張望,打探了一圈周遭環境。
二十多平米的小診所,三張病床,她躺着的是最靠外那架。對面的牆上挂的一舊時鐘,顯示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半。
大概兩米遠處的門口案桌前坐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棉簽探進一個老年婦女的嘴裏。在她後面還有序地排了一壯一瘦兩個男人等着看病。
賀奶奶跛着腳過去,見醫生正在詢問病情,找不到時機打斷,就一直在旁邊站着。
直到醫生抽空撇了個眼過來,問:“怎麽了?”
賀奶奶生怕他又接着看下位病人,把她們晾在一邊,趕忙回:“娃娃醒了,身子還是不大舒服,醫生您過去給看看?”
醫生把抓好的藥裝進塑料袋裏,遞到老年婦女面前,同時頭偏向蒲岐這邊察看情況。
蒲岐剛好在打量,注意到醫生的視線,颔首投以一個晏晏淺笑。
醫生神思有片刻愣怔,在老年婦女的出聲提醒之下,這才回轉精神,松開手,将藥袋交到她手上,囑托了一些用藥事項。
接着,臉再次朝向蒲岐,眼神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的打量她,嘴裏的話卻是對賀奶奶說的:
“一上午沒吃東西,你去問問看她要吃點什麽,買回來,補充下能量。我把剩下這幾個看完,就過去給她測體溫。”
沒給賀奶奶留下絲毫回話的空隙,醫生一說完便立馬招呼下一位看病號就座了。
賀奶奶回到病床邊,把自己聽到的話同蒲岐交代了一遍。
停了挺長時間才得到蒲岐的回複。
她說:“我不餓。”
賀奶奶搖頭,一副“別以為能騙住我這老婆婆的表情”道:“你早飯也沒吃,這都大中午了,怎麽會不餓?”
正好蒲岐肚子又在這時候“咕嚕”響了兩聲,她便更加篤定。而蒲岐找不到更好的說辭推脫,只能接受下賀奶奶的好意關心。
“您看附近哪家店最近,随便買點就成,我不挑食。”
賀奶奶看着蒲岐乖巧的樣子,想到賀秋離開那天,說她忌口多,不好養,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笑開:果然我看人是準的。
——
賀奶奶一拐一拐地離開診所,隔十分鐘左右,醫生接診結束,拿着一支溫度計,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向蒲岐靠近。
“夾哪邊?”
他說話時候嘴角浮動着笑,白色大褂又為他增分不少,看起來溫文和善,舉手投足間有成熟男子氣和從事高尚職業的神聖感。
蒲岐對面前人的直觀感覺還挺不錯的。不過她分寸感拿捏得很好,對于測腋下.體溫這種有些過分私密的行為,還是要自己動手。
因此,蒲岐沒有搭理醫生的問話,直接伸手抽溫度計:“給我吧,我自己量。”
醫生沒有撒手,目光定定地看着蒲岐,逼迫她把眼神集中到他臉上。
“這個沒放好是測不準的噢!”
蒲岐盯着他的嘴型,微微張唇學了一遍。但是這醫生說話的語速很快,她跟不太上。
想着可能是這醫生太敬業太較真,凡事必須親力親為,雖然心中還是介懷,蒲岐也不好太固執地駁醫生意。
她松開溫度計,将靠近醫生的這邊手臂擡起一點高度,做出妥協道:“測這邊吧。”
醫生眨眼微笑,說:“好的。”
他俯下身朝蒲岐靠過來,鼻間呼出混亂又燥熱的氣,全數灑在蒲岐細長脖頸處,惹得她整個人緊繃,像站上了懸崖獨木橋。
那只握着溫度計的手逐漸拉近,探進衣服裏面,滾燙異常。
而這分明短短幾秒就能完成的簡單動作,醫生抽手出去的速度卻特別的緩慢。
小拇指還往下伸,似若無意地在胸前擦劃而過。
就像被電流擊中一般,蒲岐整個人麻酥酥的,身體每一寸肌膚都布上雞皮疙瘩。
蒲岐不是懵懂無知的小女孩,能分辨出成年男性有意為之的流氓小動作。
……
被騷擾,被揩油,被侵犯。
當下的社會已經有過太多這一系列惡劣性質的事件。這之中受到傷害的那些女孩們多數都選擇忍氣吞聲,不敢吱呼。
在女孩及其家人心底,這是不光彩,難為情,傷體面的。
叫人難以啓齒去揭露。
因為一旦将其暴露在陽光之下,就等于是自行承認自己沾染上了黑點。她們的名字會在茶餘飯後流轉在不同人的口間,出入小區她們要接受周邊人異樣的眼神審判,嫁人結婚後她們和愛人之間總是會橫亘着一顆不知何時爆燃的雷。
受不起,躲得起。
自矜自持,封鎖醜事。
很多家庭都是這樣對女孩說的。
但蒲岐接受到的教育不同。自她能懂事起,蒲順就告訴她“女孩要保護好自己”。
蒲順還經常說:這世上的男人都是會變成禽獸的。
那時候蒲岐經常接觸的男性不多,身邊就只有賀秋一個,她又存了小心思,便問:“賀秋也會嗎?”
蒲順沒有回答,只是揉揉蒲岐的腦袋,笑眯起眼睛反問她:“為什麽要問賀秋啊?”
蒲岐紅了臉,支吾半天,說不出原因。
蒲順又輕輕捏捏蒲岐的臉蛋,說得緩慢且認真:“不管賀秋會不會變,歧歧你要記得,遇到有男人對你做壞事,你要勇敢地反抗。”
勇敢地反抗?
蒲岐勾了勾嘴角,鼻間呵出一聲冷笑。
的确不能白白被占便宜。她的個性不允許。
于是,細長眉毛輕輕一挑,肩肘微微向後傾斜,夾住溫度計的那只手以飛快的速度揚起,再對準醫生的臉……
狠力一扇!
再一扇!
醫生懵了,面部火辣辣地疼。他扼住蒲岐的手腕,怒目道:“你發什麽瘋?”
蒲岐不回應,抽手準備扇第三次。可是醫生像抽風似的突然蹦起來,跟個耍戲的猴子般上竄下跳,不停地伸手去夠後背,嘴巴大張,似乎是在罵爹罵娘。
這才是這個人本來的樣子。
面目猙獰醜惡。
蒲岐看笑了。
笑着笑着,偶然垂眸,瞥見濺翻滿地的皮蛋瘦肉粥。
肉還蠻多的,實在是可惜。
惋惜一秒,再擡眸時,賀晚來竟到了眼跟前。
他黑臭着張臉,手上拎一大袋包子,像是上門讨債的黑.社會,不由分說對着醫生就是一腳。
醫生被踹得小腿一折,又踩着地面上的粥,鞋板打滑,重心歪斜,翻倒在地上。
賀晚來不放過他,上前踩住一只手,咬牙切齒:“信不信給你廢了!”
醫生發出慘痛的嘶鳴,狼狽不堪地用另一只手去搬賀晚來的鞋。但賀晚來用力很重,他根本撬不動分毫。
醫生又掙紮着側身想用腳将賀晚來踢倒,被蒲岐看見,出聲提醒道:“賀晚來,小心後面。”
賀晚來都不用回頭看,對準人渣的肚子像踢足球射門似的,痛得他滿臉漲紅,額頭青筋暴突,連哇哇喊痛的聲音都發不出。
自顧不暇,便沒功夫動歪腦筋折弄別人。
這是在空山,挨了數不清的痛打之後,賀晚來總結出來的,原本是為避免自己挨更多的打。現在用來對付人渣。
看到人渣蜷縮在地的樣子,賀晚來眼睛幹得緊,腦中回閃過自己那一路走來的艱辛。
……
第一次被人圍截在小巷,他心高氣傲,不停地反抗,嘗受到寡不敵衆的苦。
第二次他還是一身傲骨,遇到較死勁的混混,非逼着他認錯,不肯就折磨得他右手小指關節斷裂,第一次做了手術。
那時,奶奶紅腫着眼,一遍遍勸他:“晚來,以後別倔了,我們躲着那些人走,不招惹他們行嗎?”
賀晚來咬着牙沒說話。
第三次,第四次,照舊被欺負得人鬼不如的樣子。
時間一長,奶奶也不勸他了。
只是每天都要到爺爺的靈位前哭訴許久,臨近結束時,半懊惱半祈求地讓他在天起點作用,保佑他們賀家趕緊黴運退散,好運轉來。
如此的事,賀晚來撞見過幾次。
他一直孝順,心疼這樣的奶奶。
但讓他向折磨辱罵自己的那些人低下自己的頭顱,他覺得除非太陽打西邊出。
空山多雨,一年到頭,別說西出的太陽,就是正常升起的太陽都難見。
而讓賀晚來做出改變的卻是一個盛夏裏的大晴天。
藍悠悠的天,白呼呼的雲,叫人難以直視的紅日。
賀晚來看到喻原州混在那些找他麻煩的人中間,擋住了那刺眼的太陽光。
他在他們的慫恿指使之下向他踹出了第一腳。之後越來越狠戾。
因為母親的事,賀晚來對喻原州心中有愧。他第一次沒有還手,沒有想方設法回擊襲來的拳腳。
他只是……
默默地蜷縮成團,抱住自己。
而這次之後,賀晚來發現只要他順從,任人打任人罵,那些人很快便會覺得沒趣,便能更快地收手。
由此,他開始了一味忍讓的生活。
可今天,賀晚來不想忍了。
他忍夠了。
他要重新開始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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