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搬磚

林晚禾見程雲他們走了,松了口氣轉過臉問:“大哥,旁邊工地要建什麽?”

她不是怕他們知道她的打算。她相信如果程雲他們知道了,不會笑話她,不會可憐她,不會鄙夷她,而是和她一起彎着腰搬磚。

她擔心的是林思雲,如果爸爸得知了自己的女兒在工地搬磚,會心痛成什麽樣,會自責自己窩囊,連僅有的獨女都沒法好好地照顧。

她想找些辦法,力所能及地解決一些事情,至于如何辛苦,她都不在乎!

'幼兒園吧?今天清了一天的垃圾,正找人幹活呢。你買啥?”大哥又問。

“這怎麽賣?”林晚禾指着盒子裏的高粱饴。

“五毛錢十個。”

林晚禾找了五塊給他:“我要五毛錢的。”。

大哥說:“沒零錢啊?”見她搖頭,就找了一把零錢給她。

林晚禾一張一張把錢數好,放進貼身粉色小包裏,又把糖塞進口袋裏。

她出了商店,走去工地,果然看見了牆上貼着的招工告示。

四十多歲的小工頭正忙着,看見了她,見她看完招工告示,又圍在拉磚車那裏想和幹活的小工拉話。

“丫頭,你幹啥?別圍着,危險的很。”小工頭吆喝。

“叔,你們不是招小工麽?我可以搬磚。”林晚禾說。

工頭卷了根莫合煙,掐了頭,點了火,吸了起來,透過吐出的煙霧打量這個小姑娘,嘴裏含糊着:“你這瘦的身體也沒力氣,能幹啥?一天能搬多少?”

“我從小就幹活,叔,他們一天搬多少?”林晚禾沒在工地幹過活,不知道一般小工能幹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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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工頭指着那一邊從車上搬磚的小子說:“他一趟能搬四五十塊,一天要搬二千塊以上,每天給五十。我這确實缺人,你一小時能搬到一百塊,我就給你兩塊錢,你搬幾小時,我就付你多少錢,怎麽樣?”

“行,現在開始行不行?”林晚禾問。

“可以,你把書包放那邊茶壺那裏。現在七點多了,我按七點給你算,我們十一點半收工。”工頭看了下時間。

“哦,我只能幹到十點半。不然宿舍就鎖門了。”林晚禾放下書包,接過工頭遞過來的棉線手套說。

“行,那我盯着點時間。”工頭說完,扭頭朝那青年吆喝:

“王力,你帶着點她,我去上個廁所。”

王力用胳膊擦了把汗,看了看林晚禾,皺了皺眉頭:“喂,我說,你那衣服可不行,那車把上的破衣服穿上。”

林晚禾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哦”就去取了那件滿是磚灰的那件髒衣服穿好,還好她個子不矮,所以撐得起來,就是顯得寬大。

王力鋪了一塊厚布,把磚碼在上面。

林晚禾看一眼也算的出有五十多塊磚,咬了咬唇,疊放了好幾層磚,搬起來有些費勁,有些重,放下去了頂上面一層,又搬起來,腳步有些不穩,不過還可以承受,她送去了堆磚的地方碼放好,又去搬下一趟。

“你在家幹過啥活啊?不會是掃地擦桌子吧!”王力見她吃力的很,走路都不是太穩。

林晚禾聽他這麽說,往工頭那邊看了眼,見他也在搬磚,沒注意這邊,就穩着步子往前走,并沒有和王力多說什麽。

一個多小時後,林晚禾腿又沉又軟,可她算着這才掙了兩塊錢,就咬着牙堅持。

工頭見大家累了,喊了聲:“喝口水,休息會。”

林晚禾不想耽擱,她也不渴,就在幾個小工的注視下一趟一趟搬磚。

王力咕嘟咕嘟往嘴裏灌了半壺粗茶水,抹了把嘴,擡眼去看新來的小丫頭,笑着說:“頭,這小丫頭挺能幹的。。

“恩,很少有學生來工地搬磚的了。我們那時候,沒錢就到處撿鐵啊,幫人挖溝啊,啥沒幹過。現在誰家還舍得讓孩子出來幹活的,我家那兩個都被他媽慣得不像話,只知道伸手要錢。這孩子難得這麽能吃苦,是個好孩子。”工頭頗為感慨。

王力聽完一笑,窮人孩子早當家,就像他早早就不上學了,家裏還有弟弟妹妹,哪有那麽多錢都去供着上學。

這世上從來不缺苦難的人,也不缺在苦難中不斷地掙紮,努力活着的人。

林晚禾走路越來越慢,搬一趟休息幾秒,想想一會就要拿到錢了,忍着腳板的酸痛,加快了節奏。

孟君堯和白楊往右邊教室去了,程雲回了宿舍。

孟君堯遠遠看見林晚禾要去找的魏老師和他們班主任往這邊來了,看來剛從辦公室出來,疑惑地回頭看看校門口方向,就問白楊:“林晚禾去找魏老師了吧?”

“是呀。”白楊說。

“我去商店買支筆。你先上自習去吧,要是老師來了問我,你就如實說。”孟君堯掉了個頭,往校門口走了。

“買啥筆?你不是好幾支筆了麽?買鋼筆麽?”白楊大聲問,見孟君堯朝後揮手,也不好問。

孟君堯走的很慢,邊走邊環顧四周,搜尋着那個身影。到了林晚禾進的商店前就看見了工地的磚山邊上,披着一身晚霞的她悶着頭,彎着腰搖搖晃晃搬着磚頭。

他心裏不舒服極了,就像是那些磚頭都堆到了他心裏,很沉重,狠狠抿抿嘴,皺着眉看了一會轉身走了。

教室裏有些鬧,值班老師還沒來。

白楊見他兩手空空回來,就問:“沒買?”

“買啥?”孟君堯不解。

“筆啊?”白楊想這家夥是不是羊排吃多了,恍恍惚惚的。

“沒喜歡的。”孟君堯拿出練習冊做了起來,心裏卻很難平靜下來。就是家裏再窮,上學也是義務教育,能花多少錢,沒必要要她出來搬磚賺錢吧!

如果是個不認識的人,他也許會感慨一下人生苦難,不容易之類,可這是剛還在飯桌上,和他挨着一起吃飯的那個帶着羞澀笑容的瘦弱女孩,他不能當只是感慨一下。

一晚上的自習,他都不在狀态,話更少了。

林晚禾拿到了五塊錢,高興的不得了。

工頭見她能吃苦,就說:“你想什麽時候來都行,幹的好了,一個小時兩塊五,幹的一般就兩塊,要是幹不好,一分也不給了。”

“叔,我一定幹的好,明天晚上,我要是沒事還來。那我走了。”林晚禾笑着說。

工頭擺手。

“力哥,我走了。謝謝你的衣服。”

“不謝,回去吧。”王力擺擺手。

她忘了腳疼了,取了書包,往學校跑,邊跑邊拍身上的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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