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睡前

林晚禾回到宿舍，低着頭提着熱水壺往外溜，生怕程雲看見她身上沾染的磚灰。

程雲在後面喊：“熱水早就沒了？水壺裏還有半壺呢，快洗吧，你這頭發怎麽這麽髒？幹啥去了？”

“我去看看，有溫水也行。”林晚禾放下水壺，端着盆出去了。

她正是想洗洗頭發。

宿管阿姨正要鎖門，見那孩子端着盆出來，就說：“要鎖門了，我屋裏有水。”

“阿姨，我被撒了一頭土，想洗個頭，提點水去。那您鎖門吧，我明天早上洗吧！”林晚禾轉身要回去。

“我屋裏有半桶熱水，還有一桶涼水，你先用！來吧，慢慢洗，我去找人說點事，你就拿着盆去我屋裏洗，把門從裏面扣好。”

宿管阿姨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說着把大門反鎖了，走了。

林晚禾鼻子一酸，眼淚簌簌往下落。這世上總有好心人，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伸手拉你一把。

她捂着嘴把後面的嗚咽聲咽了進去，抹幹淨眼淚，跑回去拿着洗漱的東西和幹了的那件白底藍花襯衣走了。

程雲聽見了外面宿管阿姨和她的對話，沒跟上去。她不知道林晚禾這一晚上幹什麽去了，只是現在她用身體語言告訴她，她需要自己的空間。

何玲酸溜溜地說：“宿管阿姨對林晚禾不錯啊！”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程雲白了她一眼，“刷”就把布簾子拉上了，等了半個多小時，聽見動靜，又把簾子拉開，見林晚禾濕着頭發進來，衣服也換了，就說：“洗完了，快點收拾睡吧！”

林晚禾對她莞爾一笑，說：“好，我去把衣服晾上。你先睡吧，我頭發還沒幹呢？”

“我也睡不着，看會書。”程雲把布簾子拉好，躺在床上翻開《平凡的世界》上次看到的地方，繼續往下看。

聽見林晚禾倒水的聲音，探頭說：“晚禾，路遙寫的太好看了，我都看第二遍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個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要為他生活的那個世界而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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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禾“嗯”一聲說：“連偉人的一生都充滿了那麽大的艱辛，一個平凡的人吃點苦又算得了什麽呢。”

程雲眼睛亮亮的滿臉驚喜：“你也看過啊？都背下來了”。

“林晚禾，你真厲害！”鐘英也拉開了簾子。

“書确實寫的好！我也很喜歡。”林晚禾回應了鐘英，從床邊架着的木板上取出一個很厚的，封皮很有歷史感的筆記本，遞給程雲說：“這都是我看書的時候摘抄的。”

“哇！哇！哇！林晚禾你是不是在你媽肚子裏的時候就開始讀書了，這歪歪扭扭的字是什麽時候寫的，你別告訴我這些書你都看過？《四世同堂》你也有啊！我讓我爸托人買了好幾回都沒買上！”程雲笑着說。

林晚禾用毛巾擦頭發，說：“我爺爺和我爸都愛書，小時候沒什麽玩的東西，就認字，日積月累就學了不少，開始就看小人書，就是小冊子那種連環畫，後面學着我爸看他們的書，會寫字了就把我喜歡的詞啊，句子啊都抄了下來。誰知道幾年下來就寫了這一厚本子了。

“我也收集連環畫呢，一大箱子呢。《四世同堂》能給我借借嗎？這個本子讓我仔細看看。”程雲說.

“我這個星期回不了家了，你得等兩周才能拿到書。”

“行，你怎麽不回家啊？”程雲問。

“嗯，有事，我爸要輪白班，回家家裏也沒人。我帶了《東周列國志》，《水浒傳》，你看麽？”

程雲想問：“你媽不在家”可她雖性子像男孩，可一點也不粗心，宿舍人太多，不适合問這些家事。

鐘英問：“你媽周末也上班。”

林晚禾沒說話。

程雲見她垂眸，立刻說：“不看古書，太累人。”

“《東周列國志》寫的很好的，我建議你看看。我問問我們礦上在這上學的學生有沒有要回去的，有的話，我讓他們把書帶過來。”林晚禾說。

“我不着急看，你回家帶過來就行。”

鐘英說：“晚禾，《東周列國志》給我看看呗！”

話音剛落，燈息了。

程雲取出手電，給她打着光。

林晚禾把書遞給鐘英，說：“你慢慢看，就是別亂畫，這是我爺爺留下的書。”

鐘英說好，接過來一看說：“這書是哪時候的？看着跟古董一樣！藍綢面的啊?上海古籍出版社？”

“嗯！爺爺的書都有些年頭！”

鐘英點上蠟燭，如獲至寶地翻開了一頁。第一頁上不知是哪位名家題的字“東周列國志“(明)馮夢龍著，她內心激動不已，說:“林晚禾，整個縣城都見不到這樣的書，即使有，也沒幾個人買的起。你家的錢是不是都用來買書了？“

“你說對了，鐘英，有些人總是膚淺地看重物質，衣服麽？一年一變，穿的再好也不過是個外表好看，這些書才是最寶貴，最珍貴的東西，一輩子的財富。”程雲說道。

何玲黑暗中撇嘴。

程雲沒聽見何玲啰嗦半句，有些失望，還想拌幾句嘴，就問林晚禾：“明天你們有體育課？”見林晚禾點頭，就說：“那你穿多大的鞋子？我的借你穿。我的腳39的。你現在試試大多少？”

那邊鐘英也聽見了說：“我腳35的，晚禾你能穿上我的鞋麽？”

“穿不了，我37的腳。”林晚禾說。

田娜娜和李亞楠表示腳都比林晚禾的小。

林晚禾笑着說：“謝謝你們了。我明天和羅老師好好說。周末我就去買球鞋！”

“只能這樣了！”程雲見她蓋好了被子，把手電收了起來。

“真羨慕你們三班四班的英語老師，作業少，我聽程雲的發音都比我們老師标準！我們那英語老師不知道哪學的英語，英語都有一股子怪怪的味道！”李亞楠說。

“哈哈哈，好多年紀大的老師都說老家話，多少年了，鄉音不改啊！真難得。”鐘英毫不留情地譏諷，把書放在了枕頭邊上，又怕壓着，就放到了床邊架着的木板上。

“你說的是我們地理老師吧？說陝西話，我現在地理都自學。那人整個一個心裏不正常，這星期上了兩節地理課，我們班長就站了兩節課。晚禾你是不是也站了一節課！今天沒站吧，我可知道是老師沒給你們班上課，躲了個劫。”程雲說。

林晚禾已經瞌睡的迷瞪了，渾身累的一點也不想動，耳朵裏進不去任何聲音了。

“為什麽要站着聽課？”鐘英問。

“起立喊的太大聲！”程雲借着月光趴着去看林晚禾。

她一動不動，應該是睡着了。

何玲這幾天腦海裏一直萦繞着一個男生的面孔，就是孟君堯，讓她心裏藏了個蟲，常常蠱惑着她去他有可能路過的地方，想看見他，哪怕是個背影也是好的。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男生，自從知道他和程雲是一個地方的，就一直想知道關于他的事情，就插話問程雲：“程雲，初二的孟君堯也是你們軍崗的嗎？”

程雲悶聲“嗯”。

“他真的喜歡文雅麗麽？文雅麗是我們六裏街的最漂亮的女生了。我和她妹妹玩的還挺好的。”她又說了下孟君堯的緋聞女友。

“漂亮麽？”程雲不鹹不淡地來了這麽一句。

何玲悻悻然閉了嘴，不知道這“漂亮麽？”是個啥意思？一聽就有諷刺的意味。

李亞楠她們都豎着耳朵聽。

田娜娜就語氣很神秘似的說：“程雲，孟君堯也太好看了，我以前以為男生麽，就我們九裏街那個沈晨陽已經是男生中姿色的巅峰了，那天我見到孟君堯，我的少女心啊！”

程雲樂了：“有你說的那麽好看麽？那家夥心可黑了，被他盯上沒啥好果子吃”

“唉！我真想讓他盯上，吃酸果子也行。”田娜娜捂着胸口，聲音都在打顫。

“哈哈哈......”

鐘英就問：”文雅麗是不是前面領舞那個？長的不錯，就是屁股大了點，腿也不直。”

李亞楠說：“你懂什麽？男的不都看臉嗎？她那個領舞的搭檔才難看，頭發少吧還弄了個郭富城的發型。”

“郭富城也就跳舞厲害，唱歌不如張學友，我還是最喜歡劉德華。最近臺灣有個殘疾歌手叫鄭智化的火起來了，你們誰會唱他的歌？”鐘英問。

何玲氣悶，這些人都扯到臺灣去了。

程雲逗鐘英：“沒你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