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交談

林晚禾讓一邊洗澡的阿姨幫忙給她搓了下背，痛痛快快地洗了澡，渾身清清爽爽的出了澡堂。

北風一吹，冷的她往回跑，遠遠看見昏暗的路燈下，宿舍院門口站了個高個子男生，就喊了句：“孟君堯？”

孟君堯招招手，等着她過來，指着手表說：“你搓了幾層皮下去？洗這麽長時間。我等了你快一個小時了。”

“開門！”孟君堯站都站累了，又冷，說的不耐煩。

林晚禾開了大門，見孟君堯跟了過來，不走了，就拉着還往前走的孟君堯說：“你衣服呢，給我。”擋着他不讓進了。

“我進去坐一會，我累死了，大姐，你不知道我從中午累到現在啊！”孟君堯指指門上貼着“初一”的女生宿舍。

林晚禾一看門，開學分宿舍的條子還沒有被風吹掉，警覺地看了下他後面，确定沒人看見，就趕緊開了門，做賊似的推了他一把：“快進去。”

孟君堯見她一副怕被人捉奸的模樣，失笑說：“你這膽子。本來沒啥事，你這一推，外面有人看見會不會認為我們有點啥事，我倒是頭上虱子多不怕癢，到時候，林晚禾，嘿嘿，我這周才做過檢讨。”

林晚禾聽這一番話，懵住了，趕緊探出門又去看，沒人，舒了口氣，揪着的小心髒也落了下去，後悔不該讓他進來。

孟君堯的嘴角愉快地揚了起來。

他把一兜髒衣服挂在放熱水壺的架子上，看着兩桶水：“你提這麽多水要幹啥？不是打算在宿舍裏洗澡吧！”

林晚禾沒理他，把盆子塞床下，撥了下盆裏的毛巾蓋上洗好的內衣褲，欲蓋彌彰地站在他面前擋着，問：“喝熱水麽？”

孟君堯收回目光，點頭說：“你有吃的麽？是肉都可以。”

“肉？你又餓了？”林晚禾驚訝，心想這家夥屬狗的吧，聞着肉味了。

“洗了澡又餓了。”

林晚禾心裏嘀咕幸好這家夥沒生她家，不然真給她爸吃窮了，嘴上卻說：“剛才魏老師拿過來一盒牛肉，你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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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君堯看她臉上的表情就猜到了這是嫌他了，咧嘴，指了下桌上的那個飯盒問：“這個。”

林晚禾點頭，取了自己的飯盒，問：“還有程雲走的時候留的一袋方便面。我給你泡上？”

孟君堯點頭，看了下宿舍，點頭說：“女生宿舍還是幹淨不少，至少空氣清新不少。”指着沒有布簾的床說：“是你床？”

林晚禾扭頭，見他已經躺上去了，啥也沒說，她沒有潔癖，誰躺一下她的床也沒什麽膈應，泡了面，又洗了兩個蘋果，過去遞給他一個。

孟君堯沒接，瞄了眼果子上的水珠，說：“削一下皮。”

“我沒水果刀。洗幹淨了。”林晚禾翻白眼，差點把蘋果扔過去！

“哦，那就将就着吃吧！”孟君堯接了過來，看了下，确定沒有啥蟲眼，就開始啃起來，邊吃邊說：“你這被子夠軟的，新做的吧！林晚禾，你不怕我了？”

林晚禾看着面，咬着蘋果，搖頭，說：“........還是有點怕。”

孟君堯忍不住大笑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

林晚禾覺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從吃飯開始他笑了多少回了，原來還以為這家夥是面癱，不會笑，原來也能笑的這麽燦爛！

她手裏拿着自己的筷子，猶豫着要不要給他，還是找程雲的給他，就被孟君堯搶了過去。

“不給我？準備讓我用手指挑着吃啊！”

林晚禾：“........”心道我還不是怕你嫌棄我用過麽。這人！

孟君堯挑着面嫌棄地自言自語說:“要不是有牛肉配着，我才不會吃泡面。程雲的飯盒呢，我給你挑一些，吃不了。”

林晚禾立刻說：“我不餓，你吃吧。”

她也不能幹看着孟君堯用餐過程，也有點不太敢看。燈光下的孟君堯很好看，俊俏少年，目光深邃，看多了，心裏會亂想。林晚禾有點怕自己萬一，萬一有了想法，自作多情就不好了，于是就把程雲床上扔着的《平凡的世界》拿出來看，分散注意力。

孟君堯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說：“程雲把我的書借去至少半年了，還在看呢！這丫頭真是魔怔了！”

林晚禾驚訝，擡眸看那個很挑剔，卻吃的慢條斯理的孟君堯：“你的書？”

孟君堯點頭：“我哥寄給我的。你喜歡裏面的誰？”

“金波”

他仰起臉，驚訝地看她：“誰？金波！你倒是品味特別！”

“嗯，他敢恨敢愛，有情有義。路遙先生刻畫的社會各階層普通人們的形象，人生的自尊，自強與自信，人生的奮鬥與拼搏，挫折與追求，痛苦與歡樂，紛繁地交織，讀來讓人感慨萬千，有許多的意難平，真實的有些遺憾。大概這些遺憾也是先生在現實和理想矛盾之中的掙紮！”林晚禾淡淡地說。

她看書的樣子恬靜的就像是圖畫裏的女孩，孟君堯咬着肉，一癟嘴說：“嗯，你倒是出口成章，确實很多的意難平，如果我是孫少平，被苦難的歲月蹉跎，未必有他的勇氣。可我碰見田曉霞，一定也會義無反顧地去愛，不會被世俗所桎梏。”

林晚禾點點頭，擡眸去看他，細聲細氣說：“我有時候很慶幸田曉霞死了，雖然很殘酷，但他們兩個的社會地位和家庭背景都太懸殊，即使結婚了，也很難維持。愛情固然美好，可是一旦發展到婚姻，那就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個家庭的事情。路遙先生是故意把田曉霞寫死的，給人留下遺憾，可是她活着，孫少平和她在一起就會有結果嗎？會不會和孫少安一樣最終也沒有勇氣愛下去…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罪，誰又去羨慕誰的人生，誰又期望誰的世界。”

孟君堯挑眉，目光炯炯地看着說話的女孩，她整個人都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你想的倒是多。你的靈魂是三十歲吧？最合适做編劇，外科醫生不适合你！”

林晚禾“嗤嗤”地笑，沒反駁。孟君堯也笑。

她也不翻書了，問他：“你将來想幹什麽？”

“我原來沒戴眼鏡的時候，就想将來開戰鬥機，後來戴了眼鏡，我爸說軍校都不一定要我，我就想當個戰鬥機設計師吧。”孟君堯很認真地說。

林晚禾聽完很認真地笑，給他豎起了大拇指，說了句“有志氣啊！當不了別人的女朋友，就當人後媽了。可後媽更不好當！”

“林晚禾，你要死是不是？”孟君堯笑着跳起來，一把揪住林晚禾的頭發。

“我不說了，你快吃，天都黑了。哎呦！孟君堯，放手，疼啊！”林晚禾被他拽疼了，聲音降到了低分貝，可憐巴巴地說。

孟君堯松手，看看外面的天，掃了眼手表。

“不吃了，我走了，鹵的牛肉有點鹹，你收拾吧。出來鎖大門。”他把筷子放下，起身擡腿往外走了。

林晚禾拿了兩個蘋果，取了窗臺上的大鎖，追了出去，把蘋果塞到孟君堯手裏，說：“我這還有不少，你墊墊肚子。”

孟君堯沒拒絕，收下了，看着她鎖了門，就在門外說：“沒吃完的餅子扔了吧，放久的東西發黴，吃了得病。還有你的鹵牛肉，最好快點吃掉啊！”

林晚禾一怔，微微點頭，說：“你看着點路。”

孟君堯裹了裹衣衫，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