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生病

林晚禾聽小四最後這句話，有些驚訝，不過她想像牛彩林那樣有錢有勢家裏寵大的女孩，小學又被人衆星捧月捧着，比同齡人更膽大，喜歡嘗試刺激的新鮮的事物，和男生接吻倒是意料之中。

她摟着小四，說：“她也是一時的好奇，大約從前沒有哪個男生敢這麽做，而且她也沒接觸過混子，這樣被人追着，被人議論着，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她喜歡萬衆矚目的感覺。牛彩林的眼界很高，沒多久她就厭煩了。不說她了，小四，你真的要去四川？”

小四點頭，她也想像林晚禾一樣去一中上學，好好上學，考高中，考大學，可是不管她多努力，她媽媽的眼睛總是落在她哥哥身上。她羨慕林晚禾，雖然她沒媽媽，家裏也窮，可他爸爸什麽都為她考慮，他爸爸總是能說出許多讓人很舒服的話，比別人的爸爸都強。

林晚禾沒敢睡熟，一聽見敲門聲，趕緊起來，應該是爸爸回來了。

“爸？”

“小草，開門！”他爸爸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

林晚禾趕緊拽着燈繩，把燈拉開，又把門栓拉開，打開門。

林思雲腳步有點虛，脫下頭上的礦燈放在門後面，裹着一身寒風關了門，身子晃了晃，進了自己屋子，坐在椅子上沒起來。

林晚禾趕緊倒了一杯熱水端了過來。

林思雲的臉色蒼白，頭發全濕了，胡子拉碴沾滿了白霜，讓她很擔心。他指着臺子上的藥說：“小草，把那個白色的藥給我一顆。”

白藥藥瓶子的标識都沒了，林晚禾不知道那是什麽藥，從裏面倒出一片，遞給他。

林思雲喝了半杯水，吃了藥，靠在椅子上眯着。

林晚禾趕緊跑去端盆倒了熱水，取了毛巾過來，給他爸擦臉。

林思雲嘴角擠出一絲笑容，睜開眼，見女兒的眼淚噗嗒噗嗒往下掉，咳了兩聲，順順氣，啞着嗓子溫柔地說：“沒事，有點感冒，有稀飯麽？爸爸吃點。”

“有呢！”林晚禾跑出屋子。

米湯，菜和才蒸的饅頭都在爐子邊的鐵板上熱着呢。屋子裏生了火爐，暖牆是熱的，家裏也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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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飯端進來的時候，爸爸已經閉上了眼睛。

林晚禾不忍心叫醒，可又怕他餓着，就輕聲喊爸爸。

林思雲睜開眼睛，回過神，伸手接過筷子，吃着稀飯，夾了兩口菜，見女兒眼淚汪汪地心疼模樣，又勉強吃了一小塊饅頭。

林晚禾接過他爸脫下的滿是煤灰的衣服，放到了門口的凳子上，将臉盆黑乎乎的水倒掉，又去鍋裏舀了滿滿一盆熱水端了進去。

“我在屋裏生爐子了，屋裏暖和，爸你要不要洗一下。”

林思雲點頭。

林晚禾把布簾掀下來，出去在簾子外等着。

林思雲費勁地用熱水胡亂擦擦身體，換了破舊的秋衣秋褲，在床上胡亂鋪了塊舊床單，躺了上去，捂着被子大喘氣，壓抑着咳嗽。

林晚禾聽大屋裏沒動靜了，就進來收拾。

屋裏的燈很昏暗，他爸爸蓋着是床邊凳子上放着的那床又舊又薄的被子。

林晚禾心疼極了，過去爬上床，拽開床邊那條冬天蓋的大厚被子給他爸爸蓋上。

“髒！”林思雲有氣無力地推着，閉着眼睛說話。

林晚禾抹了把眼淚，拍拍他胳膊輕聲說：“爸，睡吧！”

這一夜，林晚禾沒睡多久，生怕爸爸發燒，隔一會起來去摸林思雲的額頭。

第二天，她一早起來摸着他爸身上大汗淋漓，後背的被子裏都濕了，忙找出一套幹燥的秋衣秋褲，讓林思雲換下濕透的，換上幹燥的衣褲。

邊疆的秋天也只有一個月時間，九月一過完，天氣劇烈降溫，一大早氣溫很低，下了霜。

小四起床，出了屋子，見林晚禾穿着厚外套在院子裏吹着哈氣，用涼水洗衣服，就說：“叔是不是不舒服？”

“嗯，感冒了，昨晚上咳嗽有點厲害！小四，你回去讓你爸過來看看。”林晚禾對小四說。

小四點頭，回家去了。

林晚禾把家裏的爐子捅開，架上鍋燒熱水，随後把透幹淨的衣服褲子晾在繩上。

她聽見咳嗽聲，放下手裏的活，進了大屋，見林思雲正伏在床邊劇烈地咳嗽。等她跑過去，她爸一頭栽了過去，半趴在床上。

“爸，爸？你哪裏難受？爸，嗚嗚嗚，爸，我們去醫院吧！”林晚禾害怕而焦急第大哭起來。

她從沒見過林思雲病的起不來床。

小四跑的飛快，唐醫生來的很快，在門外聽着林思雲的咳嗽聲和林晚禾的哭聲皺緊了眉頭。

林晚禾見唐醫生來了，嗚嗚哭個不停說：“叔，快看看我爸，他起不來了，他昨晚上一直出汗。”

唐醫生說：“小草，你去收拾東西，你爸需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林思雲費力地睜開眼說：“昨晚上吃了個止疼藥，我這就把感冒藥吃上。不用去醫院。”

唐醫生很嚴肅，用聽診器聽了他的肺，直搖頭，說：“上回楊主任怎麽和你說的。肺部恐怕感染了，挂個吊瓶，我去找個車，送你去縣上醫院。”

林晚禾不停地哭，倚在門框見小四的爸爸出來，抹了把眼淚說：“我和你們一起去。”

唐醫生點頭說：“我和你魏叔湊點錢。你給你爸穿些厚衣服。背上塞個厚毛巾，別再受涼了。”

林晚禾點頭，進大屋子收拾了換洗衣服，給他爸爸穿上毛衣，外套，毛褲，褲子，塞了條新毛巾在後背，又梳了梳頭，找了頂帽子給他戴上。

林思雲一點力氣也沒有，劇烈地咳嗽讓他抑制不住地一陣陣地幹嘔。

院子裏有人說話。

“是程雲！

林晚禾才想起來今天是國慶，他們騎自行車找她去風景區。

她跑出門，見程雲，孟君堯和白楊還有個不認識的叔叔已經進了院子，一臉驚訝地看着她。

白楊到了三裏河煤礦就問孟君堯：“二哥，我們去年是不是來過這，送了幾個孩子?”

孟君堯想起來了，那些孩子裏面依稀有林晚禾，只是那時候林晚禾沒有現在高，穿的比現在更破爛。

他們問了路邊挑水的人，給他們指了林晚禾家。

孟君堯沒想到她家住着這樣破舊的土坯房子，圍牆有一截塌了，院子大門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卸下來的兩扇舊門，門板都開裂了，合不攏。院子裏靠着塌陷圍牆的那處堆滿了碳，旁邊幾棵果樹，地上到處掉的都是熟透的小果子。緊挨着一間小矮房。

林晚禾身上褪色的粉外套胸前濕了一片，滿臉淚水，目光裏滿是驚慌和害怕。

“林晚禾，你怎麽了？家裏出事了麽？”孟君堯想起她爸爸的病，擔心起來，急切地問。

林晚禾哭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