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挑水
孟偉民拒絕了礦長留他吃飯的邀請。部隊的車先離開後,送行的人都各自散了,他坐在車上等着兒子,遠遠看見小吳和另一個男人從雪牆裏的通道出來,看看他們後面沒孟君堯,就下了車。
來人像是個教師,文質彬彬的,帶着眼鏡,頭花花白。孟偉民見過林思雲一次,所以知道他。
林思雲上前先伸出手,語氣親切地說:“我是晚禾的爸爸,我叫林思雲,一直想當面謝謝您,找不到機會。您到我家吃了飯再走吧!君堯太累了,一直睡着呢!”
孟偉民笑着緊緊握着他滿是老繭子的手,滿臉笑容:“你好,你好,老弟啊!不用謝,好好養着身體,為了晚禾也要養好身體,孩子離不開你啊。我不能多待了,你看前面的車都先回去了,我還得回去開會,實在是脫不開身,有機會我們好好聊聊,這次恐怕不行啊。君堯就留下,麻煩你管兩天,我也顧不上他吃飯。”
林思雲點點頭,說:“理解,好,我會保重身體。您就放心吧!您也要注意身體。”
“那就麻煩了!再見!”孟偉民說道。
小吳先上了車,把車子發動着。
孟偉民上了車,把車窗搖下來,探出頭,朝着林思雲說:“林老弟,快回去吧!天冷,讓君堯和晚禾一起回學校。”林思雲點頭,說:“放心吧!路上開慢點。”
車子慢慢地離開了。
于是孟君堯如願以償留在了煤礦,晚上睡在魏老師父母家。
路通暢了,拉煤車多了起來。
翌日一大早,林晚禾挑着水桶要去挑水,去學校之前,她要把水缸挑的滿滿的。
孟君堯站牆頭上,喊了半天人,沒見她回應。
魏叔出門,朝他說:“打水去了吧,我去看看。”
孟君堯立刻說:“叔,我去吧。”
魏叔上下打量他,笑着說:“身體還是單薄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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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君堯挑眉,笑着說:“我有勁!”說完邁着長腿往馬路那邊走。
迎面一個披着長發,穿着紅色羽絨服的女生站在那裏傻了似的盯着他看,一動不動,眼睛都直了。
孟君堯瞥了眼,沒理會她,把羽絨服拉鏈拉起來,扣上帽子,繼續往前走。
昨天一個下午,嚴華穿着這件新的羽絨服徘徊在林晚禾家周圍,凍得手腳都掉了,也沒看見人出來。今天一大早,她又來候着了,終于蒼天不負有心人,“偶遇”了他爸嘴裏念叨的大官的兒子,只是沒想到這男生這麽好看,這麽洋氣,像那些言情小說中所說的人,她從沒想過天底下真有這樣的男孩子。
她見書中人大踏步往馬路那邊走了,立刻追了上去,大着膽子在她後面,打招呼:“你好,我是晚禾的同學。”
孟君堯“哦”一聲,加快了步子,沖了過去,因為他看見林晚禾的肩膀都要被擔子壓垮了。
嚴華也看見了林晚禾,見那王子一樣的男生将扁擔從她肩上接過去,氣的牙癢癢,嘴裏胡亂漫罵爸媽怎麽不把她送去一中讀書,沒在林晚禾之前認識人家。
孟君堯挑的也不很輕松,面上不敢露出一點異色,怕林晚禾過來硬搶,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連兩個半桶水都提不動,于是竭力平息着喘息聲,保持平穩的步伐。
他不知道挑水會這麽累!
“晚禾,這是你一中的同學吧?”嚴華一改往日看見林晚禾就冷聲嘲諷她的口吻,說的溫柔又親切,好似親姐妹樣,挽住她的胳膊。
林晚禾好笑,第一次見她這樣換了個人似的,看了眼目不斜視,專心挑水的孟君堯,也不應她,不動聲色地撥開她的手,扶着水桶上的勾子往上使力,想讓孟君堯輕松一點。
嚴華不死心繞道孟君堯另一邊也學着林晚禾的樣子扶着水桶。
孟君堯瞅見林晚禾對她疏離的動作,明白她不喜歡這人。在他眼裏,林晚禾是一個溫柔大度的丫頭,不會輕易讨厭一個人,除非那人真的是做了什麽讓她忍無可忍而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也讨厭起身邊的這個女生,沒有理由,她不喜歡,他就不喜歡。
他稍微直起背呵斥嚴華:“起開,你誰呀?走遠點,別把水弄髒了。”
嚴華吓得縮回了手,不敢跟着他們了,遠遠地看着,豔羨林晚禾好運氣會有這樣的男生喜歡。可她又高興了,至少她見到了這麽個小說裏常說的豐神俊朗的美少年,有了和別人炫耀的資本。而且要是牛彩林知道,那她那張公主臉的表情得多精彩。牛彩林不喜歡林晚禾,也不喜歡她,甚至瞧不起任何一個煤礦來的學生。
兩人到了家,孟君堯把水倒入水缸。水缸只有半缸水,所以他就問:“是要挑滿嗎?”
“你別去了,在家暖和暖和,我一個人就行。”林晚禾搶過水桶,拿着扁擔出門了。
孟君堯追了上來,把擔子搶了過去,說:“你怕別人說我們有什麽也晚了。走吧!一會你做一碗紅燒肉,再弄點米飯,算是報答我了。”
林晚禾知道嚴華的嘴巴可是跟廣播站似的,那些她從前的同學沒有多久就會知道她的事情。孟君堯一臉無所謂,她也沒必要理會。
林晚禾見孟君堯已經大踏步走了,直挺挺的脊背,堅定的步伐和一步兩回頭的明顯“快過來”的眼神讓她心裏慌亂的很。
她低着頭小跑着追了上去。
孟君堯踩在滿是碳灰的冰面上,小心翼翼地走,生怕摔個大馬趴。林晚禾卻走的輕松的很,如履磚地,疾步上前抓住一搖一晃的孟君堯,怕他摔了。進了像溜冰場的水井小房,孟君堯傻眼了,喊了聲“媽呀!”。
林晚禾看他驚呆了,咧嘴笑了:“是不是大開眼界?”
林晚禾說的井房還真是專門給井蓋了個房子。這挂滿冰溜子,被乳白色的冰蓋住了水泥牆面的屋子正中央就是口井,而且上面有古代電影裏才出現的那種轱辘。
只見她熟練地将繩子綁在鐵桶上,然後搖着轱辘放下去,孟君堯趕緊過來幫忙,等水桶出了井口,上前抓過水桶,提着放地上。他看會了,學着林晚禾的樣打水,有點興奮地說:“還挺有意思,就是這水井太遠了。不然...”
“不然你就打算給全礦的水都打出來。”林晚禾笑問。
“嘿嘿,我又不是傻,費什麽力氣給別人幹活。夏天你們這一定好玩。”孟君堯笑的像個七八歲頑皮的孩童。
兩個人擔着水一路上都不說話,孟君堯也和林晚禾之前一樣,要吊着這口氣走到院門口才行,何況身邊還有林晚禾,可不能慫了掉鏈子,于是他連話都不敢說,生怕一張嘴,這口氣跑了,一直到了院子裏,他才停下休息。
他喘着氣說:“真夠累的!林晚禾,太佩服你了,不是親眼所見,真不知道你能像和尚一樣挑水吃。”
“當也是尼姑,當和尚還得你來。”林晚禾上手提着一桶水進了院子。
“膽肥了!敢消遣我了!”孟君堯含着笑意說她,提着另一只水桶跟着她。
就這樣他倆又打了一次水才把大缸裝滿,孟君堯揉着肩膀,這下可真是不想去玩那個轱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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