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道歉

林晚禾要去毛紡廠找魏明麗道歉，所以就讓孟君堯先去學校。

孟君堯笑着說：“晚自習見，早去早回。”

魏明麗和幾個徒弟把一臺出問題的紡紗機拆的七零八散。她拿過徒弟擦好的墊片套進螺栓，用扳手擰緊螺紋孔，說：“擰螺釘的時候，像這種四個的，用手按照對角順序先把四個螺釘都擰進去一點，這樣受力均衡，再用扳手對角順序擰緊螺釘。小呂，這個長螺杆套進去之前和這齒輪齧合，要不這扣板裝不上去。“

“魏師傅，外面有人找呢！”有人在修理間門口喊。

魏明麗站起來，在紗線團上擦擦油手，對小呂他們說：“你們先裝，我去看看。”她掀開簾子一條縫，見晚禾局促不安地在雪堆邊踩小雪塊，就笑了起來，喊了聲：“小草。”

林晚禾扭頭，見魏明麗的藍色工作服上一身油漬，頭發淩亂，眼底布滿了血絲，疲憊的很，心裏覺得更對不起她了，也不顧她手髒不髒，緊緊拉着，真誠地說：“姐，我錯了。不該那樣。”

魏明麗抿嘴，眼一熱，吸吸發酸鼻子，克制着眼淚說：“不管你的事。草兒，好好學習，生活不能一直這麽苦，總有到頭的時候。

“........嗯”林晚禾囔着鼻子點頭。

“你去我宿舍等着，我一會就下班了啊！我帶你去洗澡。”魏明麗從口袋掏出一串鑰匙，捏着其中一把給她。

林晚禾點頭，拿着鑰匙，提着包去了廠子後面的宿舍樓。魏明麗屬于技術骨幹，有自己單獨的宿舍。

屋裏很亂，像是好久也沒收拾過。林晚禾把東西放下，就接了水，找了抹布又擦又洗，收拾了屋子，往垃圾桶裏倒垃圾就看見了很多的煙頭。林晚禾此刻的心情很難受，明麗姐她心裏一定很苦，她一定是很喜歡自己的爸爸吧，想愛的人活不了多久了，就這最後的日子裏也不能在一起，內心一定無助，難受又煎熬，愛而不得是多麽痛苦的事情。

她蹲在地上抱着膝蓋嘤嘤哭了起來。

許久她才起來，收拾了屋子，從書包裏找出筆和紙，想了想，寫了一封信。

明麗姐：

我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對我爸好，不論我們有多不願，不想他離開，但醫生做不到的事情，我們也做不到。我會努力學習，讓我爸安安心心地離開，明麗姐，你也一定要快樂，不然我爸那樣心思敏感的人，會感覺到你的傷心，他會難過，會覺得內疚，會不安心，因為這世上還有一個他虧欠的女子。

自從我那天聽見你和哥的對話，我就一直揪着心，可人生就是如此，總不會一帆風順，不會如我們心願，我們都是平凡的人，吃着五谷雜糧，生老病死都是及其平常的事，可唯一能做的是我們要繼續生活，生活下去，笑着活下去，為了愛我們的人和我們愛着的人，還有那些平凡的好心人，認認真真地過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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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麗姐，我回宿舍了。明麗姐，我從沒說過我喜歡你，對不起，明麗姐，我喜歡你，發自內心，像愛爸爸一樣愛着你，真誠地希望你過的好。

愛你的妹妹

1993年1月9日

魏明麗收到同事拿過來的鑰匙，就和徒弟們說了一聲，回宿舍了。

屋子幹幹淨淨，門口的酒瓶，垃圾都沒了，魏明麗看見了飯桌上的紙條，拿起來看，一手捂着嘴‘嗚嗚嗚’大哭起來，眼淚順着面頰珍珠般地落下來。她心痛一點算什麽，可這孩子心裏的痛苦都藏了起來。

學校的飯館都開門了，人來人往，大家都裹着厚棉衣或者羽絨服，戴着圍巾或帽子，匆匆忙忙，走的很快。天太冷了，林晚禾也顧不上腳疼不疼，一路撒歡了往宿舍跑，一把被人拽住了。

“哎哎，孟君堯，你去哪？”林晚禾把腦袋縮在帽子裏，凍得嘴都沒露出來。

“洗澡，走，走，學校澡堂大排隊。我帶你去賓館洗去。”孟君堯拽着她跟他走。

林晚禾被他拉的溜着走，氣的直笑，推他的手，說：“我不去，不去。”孟君堯也笑：“快走，洗完澡，吃了飯再回去。走吧，林晚禾。”

“孟君堯，我生氣了，我生氣了，咯咯咯咯，哈哈哈，我去，你別撓我。”林晚禾笑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程雲和白楊已經去了，走吧。”孟君堯把她拽起來，也不拉她衣服了。

林晚禾氣悶，低聲喊着：“你早說啊！”

“我說你想啥呢！”孟君堯失笑。

果然程雲和白楊都在賓館的前臺沙發上坐着呢，一見他們進來，都站起來圍了上去。賓館後面就是洗浴的地方，不但可以洗浴，還有搓澡，按腳等等服務。程雲和林晚禾可不想趴在長條凳上像洗豬一樣被人蹂躏，就互相搓了背，在熱水底下沖，舒服的不想出去了。

孟君堯知道女生洗澡磨蹭，和白楊不但搓了澡，還捏了腳，就這樣出來，也沒看見她倆。白楊坐了一會看看表，說：“她們不會暈倒了吧？這麽久了，就是大象也洗完了。”正說着，程雲和林晚禾一前一後說笑着出來。

孟君堯覺得此時的林晚禾很好看，粉嘟嘟的，像嬌嫩的花朵一樣，傻呵呵地看着她。程雲閃到他面前說：“別磨蹭了，走吧，餓的我前心貼後背。馕包肉，馕包肉，二哥。”

白楊照她頭上一記說：“等你們半天了，還說我們磨蹭。”

孟君堯可不虧着自己的腸胃，馕包肉，麻辣雞.....要了好幾個肉菜。四個正發育的少年們正是能吃飯的時候，這會都餓了，看見滿桌的肉，也不說話了，埋頭開吃。林晚禾和孟君堯混熟了，也不拘束了，本來她也喜歡吃肉。幾個孩子風殘雲卷把肉都挑着幹淨了，靠着椅子上說笑，盆子裏就剩些辣椒，皮牙子，蔥蒜之類。

休息好了，四人拿着東西回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