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姑媽

梁晴微笑着喊街邊賣汽水的小販，大聲說：“來瓶汽水。”那小販也在看車，聽見漂亮的女司機買東西，趕緊取了一瓶遞過來，收錢的時候笑着說：“你的車歹的很。”

“歹的很”梁晴重複着，“歹”通常說這人壞，說車“歹”？看那人的表情像是誇車好，就說：“謝謝。老板，雲湖農場怎麽走?”

“順着前面那條路一直走！不遠。你不是有地圖麽？來我給你畫一下在哪呢！”小老板很熱情。

“那謝謝你。”梁晴說着把地圖遞過去，又把筆遞過去。

小販說“沒事”，用筆在圖上畫了個位置，說：“就在這，路邊能看到一個水庫的标識，再開一段距離，就看見房子了，那就是農場的場部。”

梁晴看了眼位置，一目了然，不敢耽擱，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快速地轉了個彎，往農場奔去。

很好找，就一條公路一直走，所以很快就到了場部。

那裏到處都是高大的白楊樹，一排排很舊的磚房還貼着染了紅色油漆的各種标識和口號，帶着那個時代特有的色彩。

梁晴的腦海忽然就出現了幾幅畫面，她父親被按在某個這樣的建築前面，跪在地上被人批判，被人剃頭，被人毆打......，如同她小時候見過的難以磨滅的情景，那是噩夢，一輩子也出不來的噩夢。

她從包裏拿出一支煙，點着火，讓它燃着，抽了幾口，摁滅，狠狠地扔出車外，下了車去商店買了瓶汽水，喝了兩口。

她問櫃臺內正吃瓜子打量她的胖媳婦：“你好，您知道三裏河煤礦在哪？”

胖媳婦早就看到了門口那輛漂亮的車，滿臉堆笑：“離這挺遠的，在山裏呢！我可以幫你帶路。”

“哦，不用了，謝謝，您忙吧！”梁晴說完付了汽水錢，回了車裏，看看表，又看看地圖，便去了派出所，把準遷證遞給了民警。

管戶口的民警到是沒問什麽，開了遷移證。林思雲又去勞動局把林思雲的退休關系辦好，這些都是要将來要落在街道辦事處。

她又去了中學，得知學籍證明都是就學的學校開，就回到了那個商店，打了幾通電話，和望江以及街道處的田主任詢問了一遍還有什麽需要辦理的文件，她又跑了幾個辦公室，把該辦的證明都弄好，就往縣城開，經過一個賣馕的店，花了五毛錢買了塊馕，就着汽水充饑。

今天是周末，先去一中問問，孩子要回家的話再去山裏。

她把車開進一中，問了看門的大爺，知道高中部老師今天下午開會，心裏很高興，就把車停在了學校門口，走路去了高中部的三層小樓。

一樓沒有辦公室，上到二樓的樓梯，就遇見了許多老師說笑着下樓。其中一位年紀稍大，表情很嚴肅的男老師看見另一側樓梯有位容貌漂亮的女人上樓，就說：“同志，你找誰？樓上沒人了。”

“哦，”梁晴轉身順着樓梯下來，走過來很有禮貌地說：“我來找高二的老師，我是林晚禾的姑媽，我叫林慕雲，從老家來，找孩子和她班主任。”

張老師打量着這位自稱是林晚禾的姑姑，心裏詫異不已，他知道林晚禾家裏情況不好，可眼前的這個女人風姿卓越，穿戴不凡，可是有錢人，于是很客氣地說：“你好，林晚禾是我的學生，我是她班主任，今天周末，孩子休息了，我帶你去魏老師家。她住在那！”

“好好，魏老師就是魏明智吧！”

張老師說是，聽她一口标準的普通話，搞不準她從哪來的，帶着她下了樓。梁晴看着校園說：“張老師，學校的樹不少，這個學校建校很久了吧？”

“對，解放前就有，後來又重新蓋得校舍，走吧，他們住老師家屬區呢！您怎麽沒有和林晚禾爸爸一起來？”張老師沒明白她去過林晚禾家了麽？她爸爸知不知道孩子姑媽來了？

梁晴認真地說：“抱歉，張老師，我沒說清楚，我弟弟昨天到了老家了，您可能知道他身體出了問題，所以今早上我們帶他去醫院，就在醫院住院了。我家情況複雜，經過了一些變故，家也支離破碎了。我父親在老家的房子留給了我弟弟，我們想着就讓他們回老家，他能治病，孩子我管着在那裏上學，如果出了什麽意外，孩子在跟前，我也能及時照顧着。他們過去過得辛苦，我很內疚......”

她說不下去了，低下了頭。

已是十月下旬了，天氣很涼，她只穿了一身套裝，沒有穿毛衫，冷的不由地顫抖起來。

張老師也是經過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自然理解他們的處境，嘆了口氣說：“你們也不容易，孩子很優秀，你也知道我們這裏教育條件落後，确實除了能教授書本知識，也給不了孩子別的什麽，如果回老家上學，自然是最好的，這孩子心裏苦，可意志堅韌，是個好孩子。你見到就知道了。”

他們很快到了魏明智家。

魏明智姐弟都在家裏，正準備晚飯，林晚禾在自己屋裏學習，聽見外面的動靜，聽出來張老師的聲音，歡快地跑出來，見客廳裏站着一位穿着黑色西裝，燙着卷發的美麗婦人。她正含着淚水，滿目深情，看着自己笑，讓她不由得紅了眼眶，她和爸爸長的好像，一樣的眼睛，一樣的鼻子，她很快猜了出來眼前穿着貴氣的女人是誰。

林晚禾很害怕，是不是她爸爸出了什麽事情，所以她趕來找她，哭出了聲問：“我爸爸是不是.....?”

“不是，你爸爸他好好的，晚禾，他的病可以治，不會那麽早離開我們。”梁晴心痛不已，過去就把哭得一塌糊塗的林晚禾摟在了懷裏，輕輕地安慰她：“奶奶找了全北京最好的醫生，你別怕。”

魏明麗姐弟在一旁直抹眼淚，連張老師也是老淚縱橫。

大家都平靜下來，梁晴說：“真是謝謝你們了，把孩子照顧的這麽好。”随即朝三位深深地鞠躬，表示感謝。

張老師笑着說：“我才當了一個月的班主任，主要還是孩子自己争氣。你們說話，我先走了，這樣，我去找一下教導主任，明天你帶着晚禾過來辦手續。”

梁晴拉着林晚禾的手，笑着說：“張老師，讓您辛苦了，今天太匆忙，明天中午我請大家聚一下，表示我的感謝。”

張老師笑着說：“應該的，應該的，那明天早上九點吧！”

“行，行，張老師，慢走！”

“張老師，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