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節

什麽。”束之蒙說:“放火炮呢。”我又問:“火炮是什麽?”他說:“殺人的,大屠殺,一炮可以轟倒一片。”我撅起嘴,有些不解,天上又沒有人,轟誰啊?束之蒙認真地看了我一眼,而後哈哈大笑起來,“你不愧是頤紗的女兒,你跟她一模一樣。”這話我聽得很多。頤紗,我料想那就是我母親的名字,因為我父親叫賀。束之蒙說完,一手撐着腰,望着天邊爆裂得熱熱鬧鬧的煙雲,那一陣幻滅與死亡便是你自我回憶裏望見的那一陣開始。那煙雲燃起的也不只我的仰慕,還有這島上無數人的憧憬,施契仰着頭,還有魯格斯、秀岚、束之蒙、坦圖,等等等等,在這小小島嶼的各處望一眼天邊的歡慶,我父親亦在黑暗中走近了我,束之蒙看到了他,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父親并不想回應他,只是将手放在我的肩頭。

我扭頭看着父親,問道:“那是什麽?束之蒙說是大炮,轟人用的,我不信。”

父親說:“是慶典。”

“慶典是什麽?”

“慶祝用的。”

“慶祝什麽?”

“海神祭,就是人們為海神歡呼的日子。”

“為什麽要為他歡呼?”

“為他讓人們從海裏得到的一切。”

“包括……”我遲疑了一下,“游泳麽?”

束之蒙撲哧一笑。父親則低頭看着我。我那時真的只是以為入水游泳也是海神負責的一部分。他也許因為我從未為他歡呼而排斥我,不讓我遁水而去。遠處那些煙雲缭繞都是他的子民所賦予的,映在天空仿佛張燈結彩的炫耀。但我想錯了一半。海神并不曾嫌棄我,或者說,但那些煙雲确實是炫耀。哪怕人們是無心的,卻終究點燃了一整座島的人的憧憬甚至忌妒。也點燃了那些正義之下蠢蠢欲動的欲念。在那個對岸,我還不曾遇見的何律桢第一次見到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何律致。律致一直是大方懂事的孩童,他倚着父親看着那個遠道而來的哥哥,對方只比自己大四歲,但個頭已然超過他許多,眼神裏的東西律致望不透,但又不是惡意。

《馥鱗》(9)

律致覺得自己的哥哥就像是那些初來乍到的、兇悍的小狗,因為陌生而膽戰,總要吠一兩天,但過了就好了。他咧嘴向律桢露出笑臉,律桢也愣了愣,他們彼此不知作何表情,因為誰都望不透兩人未來的關系。将律桢送來的男人華服面惡,兩人的父親舉止妥帖地向對方道謝,但男人只是清淡地應下,然後刻意提醒着,“不必謝,我體恤你也是為了有朝一日你能體恤我。”

律桢與律致的父親——何亦回應道:“這是必然。”

男人點了點頭,往窗外黑色綿連的海面望去。窗外升空的歡慶是你我,以及整個雙子島嶼上的人都在凝視的。那些歡愉為這廣袤無垠的海,與所有波瀾掩蓋下的豐富。仿佛所有人都認定只要贊美海神,他便賦予你去挖掘、享用的權利。那面惡的男人便懷着那樣的眼神望着整個歡欣雀躍的島嶼。過了一會兒,何家父親命人将律桢領進自己的房間,又要律致陪他好好參觀這新家。律致滿心雀躍地答應了,但律桢含着胸,敵意的舉止裏還有幾分不知所措。也不知何家父親有沒有注意到,律桢不知所措離去時竟向面惡男人抛去一個眼神,也許沒有,因為那男人只是若無其事地望着窗外。孩子走開之後,何家父親便問:“又要征戰了嗎?”面惡男人應着:“反正彼此只是供求關系,你知道的越少越好。”頓了頓,語氣裏适當地參入了一些擔憂,像是故意的關懷,“确認在這裏吧?那東西。”

“應當是。”何有些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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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些煙火又蹿上了天,将面惡男人的聲音都沖淡了,“希望沒有什麽意外,否則你何家難有時間挽回了。”他的聲音也許只有何家父親聽見了。走出幾步遠的兩個孩子都聽不到。何家長長的走廊裏,兩個孩子正一前一後地停在窗邊,律桢有些驚喜地望着天空,律致則順應着這個陌生的哥哥望着。仆人回過頭,看見兩個孩子潔白的臉被亂世煙火映得時而晦暗時而明亮,但就憑那剎那的明亮她也認得出,年長的孩子長得果然跟當年那女人一模一樣。人世真是曲折,當年那樣離去,如今又如此歸來,唯願那孩子什麽都不知是最好的。

是的,什麽都不知,就像當年什麽都不知的我,微張着嘴随父親牽手站在黑暗裏,望着同一朵翩然盛開而懷有不同的歡欣。

束之蒙像是望穿了我幼嫩的願望,他隔過故意阻攔其中的父親,俯身問我:“馥鱗,你是不是想去看慶典?”

《馥鱗》(10)

在我天真無知地問他“你怎麽知道”的那一刻,我感到父親握我的手緊了緊。只是遠空的歡慶将我們所有人的秘密都覆蓋過去,宛若大片遮目祥雲。所有的答案都沒有出口,何家的、律桢的、律致的、束之蒙的、這島上的人的,還有我父親的。除卻我那句“你怎麽知道”,一切都被轟然的聲響遮蓋過去了。束之蒙天生是個好看的壞人,他笑得落落大方地提點我:“會有機會的。總有一天我們都會離開這個鬼地方,到時候束之蒙親自帶你去看。”

但你我都知道,他的落腳點不是“總有一日”,而是借“總有一日”對比出“此刻”。此刻,我們誰都離不開這座島,誰都無法置身對岸的生活。而我的父親,你知道他并不聰明,他從無一套自己的邏輯去想明白并不是每個孩子都要過得普普通通的。若我的母親還活着,她興許會把我捧起來扔到水裏,說:“看,你是我的女兒,所以你就是不同的,你一定要明白你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你自己要知道,利用好,千萬別以為自己能得到一切,你只能靠你僅有的一切去換你想要的。你的籌碼就這麽多。他人若擁有你所沒有的籌碼,你也便會擁有他人所沒有的——哪怕你還沒發現它。”

我一定會懵懂地仰望她的聰慧。

可我的母親已經死了。我只有一個深愛我母親的父親,他滿腦子裏只有虧欠,虧欠于我母親為他生下我而死,而我為了他們倆的愛情将在這島嶼上以生殉葬。我的靈魂回望那段歲月時,曾多次俯身在父親身邊低訴,告訴他,不要這麽想,不要這麽想,我既已經是我,又怎麽能再擺正回尋常人的位置?你要斬斷我的血脈骨骼,只為讓我融入那個碩大的世界,可,父親,用我的血液去換取一段平凡與甘願是否真的等價?或者說,削減我的命脈血肉只為将我放入他人所制定的準則,是否真的值得?

可他是聽不到的。

這世界的規則是不容我的靈魂越矩的。所以我只能告訴你我的故事,我的局外人。就像有朝一日你的靈魂也只能告訴我你一生的回望與不甘。因為所有已經落定的命運不會允許我們作弊似的謀篡,否則,此刻的我們也将不再是我們。

《馥鱗》(11)

所以我被迫在一無所知中成長,就像你一樣。不知道萬物因果只是忽而發覺自己長高了,頭發長了,記憶日漸清晰,對什麽都不再一無所知而是一知半解。我發覺父親約莫是個工匠,他有時在房裏雕琢一些木塊或者貝面,昨日的龐然畸形隔日便被他鑿出了棱角。都說孩童應當有非凡的想象力,能把毫不相幹的事物想象至一起——但這只是種任性妄為的才華,或者說,當我撒潑似的跟施契說天上的雲像是岩石、海、鳥、馬、樹,而施契還非常深沉地順着我的瞎胡鬧思考時,我發覺,并不是我擁有什麽想象力,而只是萬物都互有關聯罷了。但多數人忘了如何去堅信這一點,而孩童的幸運只是他們還不懂懷疑。

所以我更喜歡父親的魔力——他能将籠統的想象變成栩栩如生的确鑿,以至于我在死後才發覺,我一輩子都在追尋這力量,我永遠沒有将生命籠雜的幻影化作真實的可能。

我也始終沒學會父親的手藝。

六歲,我嚷嚷着跟父親學他那一套魔力,他想拒絕我,因為那些鋒利的刀鋒也許會傷到我。可他經不住我的央求。他教了我四天我便倦了,發覺了這過程的漫長無趣,但六歲的我也找到了我唯一喜歡幹的事——掃灰。父親雕琢刻印之後,我就守在一旁拿着小馬尾巴毛的刷子刷,掃一下,仿若千帆過境,海面頓時變成一片坦蕩明晰,一切被埋在暗處的幻象忽而如生命破殼牙牙而語。我就喜歡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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