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節
讓那兩根細瘦的表針樂此不疲地走動——何應當是那些反複表象下最細的齒輪,以毫不費力的扭動推開周圍更為龐大的順應。從表面看,你與我永遠只看見按部就班的兩根指針,就像這世間循序漸進的一切,不拆開來,你永不知曉是怎樣的細微在推動你,扭轉你。
譬如何。
不,甚至更遠的那個,華服面惡的男人。
但那時的我甚至不知這世上還有如此遙遠的人與我的命運息息相關,我只是一心一意做我的惡人,聽束之蒙那大惡人的話,等了足足半個月我才帶上我醜陋的新作去會那個欠我三船貝的人。我是守信的,因為玉虎我還留着。但我是随水漲高的船只,既已有三船貝,那我便再要三船,一共六船,來換我想要的人生。我打定了主意走出棧橋,不過我一直忽略了某些人,比如說棧橋邊常年駐守的看守,他們永遠知我真相,只是還未有人精明到向他們詢問一個九歲女孩兒的來歷。
但那人很快便要出現了。
在此之前我要依着記憶走在對岸的巷路中,用那新生的面具蠱惑更多的人。我還以為這是為了我的人生,哪曉得這也成全了另一些人——對,就是何。在路的盡頭我看見的不是律致,而是一個瘦高的管事人。他奉命等在這裏,大約是為了那只玉虎。見我來後,便命人從一旁的屋子裏拉出大堆大堆的貝殼,也許有三船,可我也不知一船應當是多少,我不得不将玉虎換給他,不算上事後束之蒙罵我的“你應該把東西還給親手給你的那個人”,我最大的難題是——我怎樣把這一大堆東西運回去呢?
我沒想過這是何命人特意換來的貝。他派人等了我許久,不僅為了換回這只玉虎,更多是想知道我究竟是誰家的孩童,如此大膽。所以他不用錢財,刻意換來大堆的、廉價的貝,讓我這九歲小兒望着一大堆腥臭不堪的硬殼發呆,還派管事的在一旁體恤地問:“需要我們幫你送回去嗎?”
《馥鱗》(38)
既然來自惡人島,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我自然謹記束之蒙所說,不能輕易透露來歷,所以那管事的就看着我在光天化日之下跳到一堆貝類裏,小胳膊小手熟練地挑選我能帶走的、最喜歡的貝,其餘的我也不想浪費,想了想,便沿街問道:“你們有什麽想跟我換這些的麽?”只可惜無人會對一片殘骸付諸價值。這也好,我料想那是因為無人懂得我能做的那件事。這一日我沒顧上我的生意,只是忙着善後。而管事的事後向何說起我,也是一片驚異的感嘆,他說:“那孩子始終戴着攝人的面具自顧自地做事,你摸不清她想做什麽,她好像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麽。她挑了自己喜歡的,又問是否有人對餘下的感興趣,我還以為她就此為止了,總該需要我替她善後送回去。可,不——”管事的兩條眉毛擰在了一起,但我的靈魂不明白,我的伶俐有什麽好叫他憂心的——“這孩子從頭至尾都不打算讓人察覺她的來歷,謹慎得不像個孩子,特別是最後,她走出幾步,想了想,又折了回來,我以為她是想讓我幫忙送回這些東西,那我也就知道她是哪家的孩子了。可她連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跳上那一堆貝殼亂跳起來——老爺,我真是沒想到那孩子竟然想把這堆東西都毀了,這,哪會是個孩子想得到的?”
是。
那自然是束之蒙一早就教的——做惡人的首要,自己不用也不要留給別人,特別是可能會用到的人。
可我始終只是九歲孩童,再心思缜密也只是一心向學而來。老辣的姜永遠會更多地推測,就像束之蒙那般,剔除所有不确信信息,只保留自己所知的既定。若說這島上突然出現的行蹤詭秘的女孩兒,何一早便想到了我,但他不願打草驚蛇,因為他想釣的魚太大了,若非可利用的“交換”,他不想透露給任何其他人。
管事的躬身退出房間之後,何輕聲哼笑一聲,他從前設想過這惡人島上的能人異士有朝一日定要為他所用,可他始終沒得到一個契機。看起來這孩童是天生的惡人戲子,而她恰恰主動演起他最憂心的那個角色——“海神”。何望着遠處的海,午後的海水色澤最為明亮,是比潤玉還要通透的碧色,不濁,從他所在的高度甚至依稀可辨海溝與海岸的交界,那條深沉彎曲的線是海床的輪廓,再往深處是無人可知的萬千秘密——無數生物與秘密埋葬其中。你問我秘密是不是關于金錢寶藏?噓,世間誰不為此?
《馥鱗》(39)
那是“交換”所需的媒介,誰擁有了便是擁有了交換這世間不能得的可能。不過那時的我不知此路,可就算我知道又能怎樣?我與水是天生宿敵。所以我的靈魂只能望着何喚來一些下人,吩咐着“替我查幾個人的來歷”“與她相關的人也需查清,有多少都告訴我,越多越好”。
他們就快闖入我的命運,可我無法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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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對此駕輕就熟,很快識趣地退開去找何所要的線索。何一心惦着我,也不知他的兩個孩子一個正貓在他的書櫃裏緊張地等他離去,另一個被他喝令半個月不準出房門,所以他只好戴着自己的海怪面具無趣地坐在桌邊發呆。
你看,有時我覺得命運是一個端點長出的不同支脈,彼此受的陽光雨露不同,生出的方向與目的也不會相同。有的受盡恩澤而欣欣向榮,有的卻只是陰暗的苔藓。別問我是哪種,我不知道,倘若有一種只在夜間盛開的花,那也許便是我——畢竟我的朝向無關他人仰慕的光芒,我向來只是我自己。
那段日子我偶爾去對岸的城鎮,一面叫賣一面編造我水鬼的故事。我說水鬼生前是個快樂的男孩兒,快樂是因為他咧着嘴笑,男孩兒是因為……我不喜歡面孔猙獰的女孩兒。我不知道他生前是誰,我只知道他死後被挂在船下,拖了很遠。那艘船是從遠處來此地的,誤入了暗礁密布的水域,那水鬼的臉上就戳進了一根硬珊瑚。他一點兒也不難過,因為他心愛的人在船上,可他心愛的人不知他正在船下跟随着。說起這故事的後半段——對,也便是從心愛的人開始的那一段,都是束之蒙編的。我只是覺得他是被挂在船下的,就像施契帶我看過的那些挂在坦圖房間上的動物頭顱,它們完好低垂地懸挂在我眼前,保持着死前所有的情緒。施契說,死時是什麽樣子,魂魄便是什麽樣子。所以我想我的水鬼死前在水裏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是笑着的,可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問束之蒙為什麽,束之蒙說也許是因為他心愛的人在船上,他是心甘情願死在她身後。
我面露不屬于我的憂傷,因為我不知心愛是怎樣的情緒。
這故事傳播開來,很快傳到了何的耳朵裏,或者,是何故意讓人打聽來的。他正式出現在我面前已經過去了快三個月。從初秋的海神祭過去三個月,已至隆冬,我斷斷續續出現在對岸,可沒人能買我的水鬼面具。我有些喪氣,甚至想要折價,可束之蒙說,如果我折價以後就永遠也賣不出價錢。所以我只能支着我心愛的歡樂的水鬼臉在這城市裏走動。
《馥鱗》(40)
這島嶼的冬季有蒼茫晦暗的天色,雲像是魚群一樣焦慮地壓在頭頂,施契時常對我說,假若有一天魚像那些雲一樣團聚停滞在我們周圍,那一定是要發生不好的事了。不過雲層如魚群般團聚也不是好事,隆冬的一天,我揚起頭發覺天空像是要貼到地面,那天巷路裏的人都看見我忽而起身奔跑起來,那鬼魅的面具始終是笑的,我如同一道煙雲消失在城鎮。有人為我的離去而引神思索,然而他仰起面,就發現豆大的雨滴已經漫天,濃厚充沛的水之氣息也尾随狂風而來,将這兩座植被豐富的島潤成虛軟的泡影。一至天寒我便雙腿疼痛難止,可我不喜歡哭,哭不止痛,所以我只用自己的拳砸那處疼痛。我父親問我為什麽,我說,痛能止痛。他不知我是何時發現這種方式的,自己竟生蠻地解決起我的宿敵。他很難過,一手抱過我,而後用另一手的溫暖攏住我骨骼深處的寒氣,他問我:“還疼麽?”我點點頭。他試圖分散我的注意力,便叫我往窗外看那些被臺風卷起的遠山樹木,問道:“像不像被吹起的糖人?”
那時我便覺得父親說的話永遠不着邊際,我根本不知道糖人是什麽,倘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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