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除夕

唐文斌帶來的震撼效果不亞于三級跳——掀桌子是第一跳，那一番話是第二跳。就在衆人懸着心等着第三跳的時候，就見因為唐文斌突然收斂起笑的韓沛淵抿緊了唇，兩手在身側握得很緊。

他咬得嘴唇發白，然後慢慢擡起頭來，目光裏滿是隐忍和委屈：“我已不願與你争男一，你為什麽還要這樣誣陷我！”

唐文斌突然就覺得腦子斷了線。怎麽是這種說辭？難道他不該大聲争辯嗎？為什麽現在看起來像自己處處打壓對方，得了便宜還不饒人的狀況？

“你你你，你說的什麽話！你不與我争？你有本事争嗎！”

而韓沛淵依舊咬着下唇看着他，鼻尖通紅卻忍着沒哭出來，一吸一吸的讓人覺得他随時會氣暈過去。

其他人的竊竊私語已經傳到耳裏，唐文斌此時才察覺出自己被反擺了一道，但混亂的大腦已經無法讓他做出應對。

唐文斌氣極，踹了椅子一腳，就出去了。

穆嘉玉這才反應過來，目光在會議室裏掃視了一圈，讓那些悉悉索索的讨論聲都輕了下來，才拉着韓沛淵的手讓他坐下：“那種人，就像個得了病的狂犬似的，別理他。”

“可是……”韓沛淵吸吸鼻子，“害的你也沒飯吃了。”

穆嘉玉“撲哧”一聲笑了，會議室裏的氣氛也頓時輕松起來：“那就不吃這盒飯了，學姐帶你出去吃。這裏回來了再收拾幹淨。”

“還是我請學姐吧，不然過意不去。”韓沛淵鼻尖還有點紅，卻是又笑了笑，讓人忍不住想捏他的臉。

這一出鬧得，原本都不怎麽熟悉的一群人多多少少都對韓沛淵有了好感，畢竟他們大部分試鏡的時候都是競争男女主角的，最後是劇組的安排才擔下現在的角色，說沒不爽都是假的。現在雖然還沒看到打敗自己的人的真正實力，但也都迅速在心裏給這最搶眼的三人貼上“好人”或者“壞人”的标簽。

再次和穆嘉玉站在不大的電梯間裏，韓沛淵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個柔弱的身軀和漂亮的相貌，幹起這種事來這麽順利。這麽想着，也是面部柔和下來，無奈地搖搖頭，只盼唐文斌能接受這個教訓。

而邊上的穆嘉玉卻是看着他的表情，額頭蹦出一個十字來，語帶晦澀地說：“學弟，演技不錯……”

韓沛淵擡頭，毫不避諱地對上她的眼睛，而後坦然一笑：“所以這不給學姐賠罪來了嗎。”

穆嘉玉又是愣了愣，而後抓住他猛捏臉：“我要挑個貴的店！”

“繞了我吧，現在住的地方還賒賬呢。”把自己的臉從魔爪下拯救出來，韓沛淵毫不誇張地說道。

但是吃飯的時候，穆嘉玉還是正經地問道：“早上我們遇到的，是施天王和他的經紀人吧？你怎麽會認識他們？”

韓沛淵用小勺子挖着乳酪蛋糕：“嗯，我簽了恒娛了。”

“你？已經簽了？啥時候的事？”

“咳……就是那天咱們簽了合同之後。大概，真的我是個很有天賦的演員吧。”韓沛淵說着，面帶微笑看向對方。

這份自信成功把穆嘉玉其他的疑惑全消除了。

他們兩人吃得挺開心地回去了，唐文斌邪魅狂狷地踢椅子離開後卻是一直餓着肚子。一整個下午，穆嘉玉就是一邊聽着副導演叨叨一邊聽着邊上肚子咕咕叫，忍笑忍得辛苦。

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把中午韓沛淵讓自己打包的一個菠蘿包遞給了他。

唐文斌表情微妙了一下，臉紅着接下了，說了句“謝謝”。穆嘉玉卻是偷偷跟他說：“這是中午小淵淵買的。”

唐文斌那表情活像被什麽人欺負了似的，側過頭去打量韓沛淵，卻是見他聚精會神地看着劇本。

要是就這麽認輸，太沒面子了！唐文斌蚊子似地哼了一聲：“看劇本有什麽用，演技還是爛的無法直視！”

穆嘉玉瞪他一眼：“你這人怎麽這樣啊，老是說他演技不好，你是瞎了眼吧！”

“到拍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又不是沒見過！”唐文斌哼哼唧唧的，藏了半個腦袋在桌子下面啃菠蘿包。

穆嘉玉明顯不相信，小淵淵的演技自己也是見過的。再看看唐文斌，只當他是賭氣不服輸。

十天培訓時間很快就過去，過完年後就開機。姚宏闊後來問韓沛淵要了他的電話，說是以後寫的本子都要找他交流。對于這個半百的老人的藝術熱情，韓沛淵自然是不忍心拒絕的。

早就把臺詞背得差不多，這幾天倒是挺清閑的。他給侄女發了個短信說過年不回去了，讓她轉告一聲，然後拎着個紡織袋就跑步去超市買一些年貨。

韓沛淵決定每天要鍛煉身體，至少不能讓這幅身子再這麽瘦弱。每天清晨慢跑兩公裏是固定的，另外像去超市這種距離也不是很遠，也跑步過去，回來的時候搭超市的班車。

要說這世上，還真有這麽巧的事情。他在超市班車上坐下，就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也上來了——不過這種巧合相較幻覺裏出現沒見過的人來說，還是不值得讓他大驚小怪了。

“秦大哥，你也來買東西？”韓沛淵熱情地打招呼。

秦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像是回想起來是什麽人之後，才點點頭，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下。

“之前聽秦大哥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怎麽過年沒回老家？”

“嗯……公司過年活動多，要做好安保。”

“那可辛苦你們了。對了，秦大哥是到哪裏下？”

“恒娛大道。”

“……住的公司宿舍？”

“是的。”

大哥，人生何處不相逢！

韓沛淵住的是三樓，秦深在他上面一層，房間號都一樣。韓沛淵先把買的東西拎回去，一只雞一只魚放進冰箱冷凍櫃，“福”字貼在門口，然後煮了一大碗水餃端樓上去。

秦深換了身衣服，運動短褲和工字背心，開門後看到穿得厚實端着燙碗還哆哆嗦嗦的韓沛淵，面癱臉出現了一條裂縫。

韓沛淵看到他的衣着又是冷得一哆嗦：“現在是冬天，過年呢！”

“我……比較怕熱。”秦深努力想着借口，不想讓對方太尴尬。

“那你夏天在家裸奔？”

面癱臉上出現了第二條裂縫。韓沛淵卻是看着他的表情，在心裏偷笑。做為一個純GAY，面對如此遒勁的肌肉，不調戲一番都對不起自己。對方老實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卻也讓他沒好意思繼續下去。

兩人分吃了一碗水餃，電視裏播着春節晚會，秦深側頭：“你吃飽了嗎？”

其實已經差不多了，但想到自己的增肥計劃，韓沛淵說：“可以再吃一點。”

秦深又去廚房裏，用煮好的雞湯下了兩碗面，然後兩人一起坐在電視機前吸溜面條。

春晚插播廣告，是景承念代言的一個男士護膚品牌。韓沛淵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旁邊那人的表情：“是景影帝！這一則廣告就不知道多少錢了！真讓人羨慕又嫉妒啊。”

秦深轉過頭來看着他，雖然表情不明顯，但卻是真誠的鼓勵：“加油，你也會有這一天的。”

“你之前接觸過景影帝嗎？一個月前還有新聞說他吸毒，你怎麽看？”

“沒接觸過……抱歉我不太關心這些八卦，沒什麽想法。”

“是嗎？我覺得是有人陷害他，你同意嗎？”韓沛淵說着站了起來，俯視着他說。

秦深皺起了眉。韓沛淵在他眼裏一直是一個挺溫和的人，即使第一次碰見他被競争對手為難，也是沉着且毫不張揚地反擊。但他現在卻是這麽咄咄逼人，不免有些在意：“你……還好吧？”

韓沛淵愣了一下，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抱歉，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他說完也沒等秦深有什麽反應，直接帶上他捧上來的水餃碗就下樓了。

回到家後，他直接躺在床上，疲憊地用手臂搭在額頭上。

樓上傳來廚房裏洗碗的聲音，然後是衛生間抽水馬桶的聲音、淋浴器的聲音。韓沛淵用力地搖着頭，似乎想靠這樣的動作來緩解快要炸開的疼痛。

這個秦深，究竟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