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 他說 年年,別擔心我,專心你自己的事……

四月份博士考試結束, 馮豫年才終于松了口氣,辦公室裏的那個男生也轉走了,現在辦公室裏只剩她和餘小雨兩個人, 兩個女孩子熟悉起來太容易了。

餘小雨是個活潑的性格,可愛活潑, 愛追星愛八卦,像個小妹妹一樣鬧着要她請客, 指明了要宰她一頓。

自從上次李殊逸他們來了一次後,餘小雨認定她家裏也肯定不簡單。

馮豫年解釋:“非要說家世,我爸就是個賣海鮮的。你想想他能厲害到哪裏去。”

餘小雨狡辯:“照你這麽說, 馬老板還說他是賣百貨的呢。”

馮豫年無法, “照你這麽說, 我爸聽着還挺唬人的。”

她由着她敲竹杠, 但是博士考試結束确實讓她放松了一大截。她這幾個月過的頗有些不近人情, 連誰都不聯系,一門心思的複習,寫論文。

終于等到周末, 她和餘小雨相約逛了一中午, 下午找到餘小雨心心念念的那家餐廳,兩個女生嘻嘻鬧鬧的,等剛上菜的時候, 侍應生端着菜過來說:“這是有位先生送你們的菜,也是我們今天的招牌菜。”

馮豫年和餘小雨茫然的看着侍應生, 幾秒後,她才反應過來:“哦,謝謝。”

餘小雨問:“怎麽回事?你們那些不一般的人,現在都這麽玩的嗎?這也太浪漫了。我有點招架不住了。”

馮豫年有種渾身嘴都說不清的感覺, 但是這道‘蟹黃油單板蒸波龍’味道是真的很不錯。

等吃完菜了,馮豫年才看到梁政從那邊過來。

她笑起來,有點不好意思,菜都吃完了才看到送菜的人。

餘小雨看到梁政,兩眼放光,心裏直呼好家夥。

梁政大概也是和朋友聚餐,過來和馮豫年打招呼:“我和幾個同事在那邊,你們剛進來時我就看見了,貿然請你們過去不合适。謝你上次的幫忙,還沒來得及請你吃飯。”

他們上次關于春季本地花卉市場有個調研,她幫他整理了一個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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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豫年忙起身說:“那個就是舉手之勞,真的不值得你這麽興師動衆的。”

梁政一身黑色運動裝,看着特別穩重。而後看了眼餘小雨,禮貌的退場:“那你和你同事慢慢吃吧,我下次再請你。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馮豫年目送他走遠,餘小雨悠悠的說:“別看了,人走了。可以和我說說了吧?”

馮豫年覺得講裏面的曲折,确實有些複雜了。

就言簡意駭說:“他是我研究生導師的外甥,我們那時候就認識了。算是老朋友吧。”

餘小雨八卦的問:“是嗎?我怎麽覺得不像,他幹嘛的?”

“新聞辦的。”

餘小雨的聯想能力已經打開了,自言自語:“總臺的記者,那真是前途無量,是真的不錯,雖然你男朋友更帥,看着特別有銳氣。但這梁先生也不錯,而且比你男朋友年紀大,屬于文質彬彬型的,各有千秋。你接下來要好好選一下了。”

馮豫年問:“你當是在王母娘那裏挑蟠桃呢?”

餘小雨大笑:“你這個說法很形象,可不就是仙桃嘛。”

馮豫年是真沒那麽多想法,遇見梁政都是出乎意料的事。

但是五月一小長假來臨,她看到朋友圈都是游玩的人,馮明蕊終于下了決心,帶着陳堯南下,來找她了。

馮豫年在機場接了母子兩,陳堯雖說從小被嬌生慣養,但是被管的很嚴,出門的時候不多。

南方空氣裏都是悶熱,不同于北方的熱,幹燥熱烈。兩人穿的還比較厚。

馮明蕊從機場出來就驚呼:“這裏也太熱了,連呼吸都覺得難受。”

馮豫年提着行李箱,等上車了才說:“咱們先回家把行李放好,然後休息休息,再帶你們出來逛。”

出租車司機一口本地普通話,馮明蕊一句都聽不懂,馮豫年笑着和他半生不熟的聊着。

等到家了,馮明蕊看了眼小區,她印象裏在外租房子的學生,大部分住的都是破舊的筒子樓,房子裏又黴又潮,是真的受罪。

馮豫年住的小兩居是新小區,房子幹幹淨淨,陽臺不同北方是封閉的,開放的視野很好,站在陽臺上能感覺到遠處樹梢上吹過來的溫熱的風,十分的惬意。

她真是前後兩擔心,又操心問:“這個房租肯定不便宜,還嘴硬不肯要錢。”

馮豫年失笑:“我有錢,來換一下衣服,這裏用不着外套。”

陳堯好奇的站在陽臺上,看着遠處的景致。

等換好後,馮明蕊堅持要在房子裏做飯。

馮豫年從來不在家裏吃飯,家裏連家具都沒幾件。就帶他們去外面吃。

風味小店裏味道清淡的湯很合馮明蕊的胃口,她邊吃邊感慨:“還是人家南方人會吃。”

馮豫年給她介紹了店裏的幾種煲湯,其實并不難做,但是掌握火候,要耐心,非常的費時間。

馮明蕊對她生活方面好像放心了一些,尤其離開了家裏,到了陌生的地方,她開始心理上依賴她。

父母在年老時,會在某一刻突然變得脆弱。

她看着母親在人群裏慌裏慌張的尋找她時,她突然覺得很心酸。

其實她一直都是一個沒有感全感的人,應該和她經歷有關系,她始終覺得孩子呆在她身邊,走最安全的路,過最安穩的生活,是最好的。以至于變固執又極端,不惜傷害孩子。

一晚上,母子三人難得在飯後散步回家,她買了新上市的水果提着,把手機給陳堯玩,母子兩邊走邊聊天。

馮明蕊也難得的放松,和她說:“這裏的氣候和北方不一樣,感覺濕熱的厲害,肯定容易中暑,你們總在田裏曬太陽,一定要注意。”

馮豫年失笑:“我現在就是在植物園,還不是在園區,不像之前在學校要種地。”

馮豫年見她不明白,就說:“明天帶你去我工作的地方看看你就知道了。”

馮明蕊來這裏後,茫然又新鮮,她心裏明白,馮豫年早已經走出她的羽翼了。

她遠比她想象的要出色,出色到她根本對她的人生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建議。

不由得會心生出惶恐,仿佛要失去她了。

第二天一早,母子三人去了植物園。入園後,陳堯到了新地方,覺得哪裏都新鮮,四處跑到處看,馮豫年将手機給他,讓他自己去前面玩了,他已經十四歲了,是大孩子了。

她來植物園的時候不多,更多是在南苑辦公區,但是植物園太大了,她根本沒有走完過。

濕潤的南方,花卉植物和北方完全不同。就連水邊的水草都格外豐茂。

馮明蕊只覺得在這個環境工作是真的不是受苦。

感慨着:“我從前想都不敢想,總覺得大院裏那些有家世的人,下輩子都是富貴的,怎麽可能花完家裏的錢,可是前段時間,聽見你袁阿姨說,李家那個最賺錢的人也不如意,今年督查企業,也是不好過。”

馮豫年還在遠眺看着陳堯,問:“哪個李家?”

問完她就知道了,李岩和李劭忱姑侄。

“就後面那個老爺子。說來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每年上門探望的當官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個。今年聽說出了不小的簍子。前段時間老爺子還去了專門的療養院養身體,上年紀了,身體也不好。李劭忱不是說也是跟着他姑姑的嗎?”

她可能有什麽想說的,但是又不說。

馮豫年想了下,最近沒看到什麽嚴重的查處違紀的問題。

就随口說:“我只知道他是個規矩的生意人,其他的不清楚。”

關于她和李劭忱的問題,所有人知道的并不多,沒人知道他們當時是住在一起的。

馮明蕊順着她的話附和:“他才多大年紀,平時大院裏進進出出,遇見了話也不多,大院裏的人都說他像他爸,是個有本事的人。可惜他爸去的早。”

她不知道是感慨,還是遺憾,亦或者是別的意思。

馮豫年聽着這話,覺得有些異樣。

他爸去世那年,他們還在一起,那時候他一直和他爸住在一起。當時他爸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癌症晚期,只不到三個月人就沒了。

他一度時間都不怎麽和人說話。

馮明蕊還在講大院裏的家常,她招手叫了陳堯過來,拿過手機,發消息問他:「聽說督查出事了,你沒事吧?」

但是很久沒有收到回複消息。

植物園很大,中途她帶着他們出來,到南苑的辦公區去吃飯,餐廳裏一直營業。

馮明蕊進大學的時候不多,馮豫年讀本科和研究生都是自己去的學校,第一次是陳叔送她去的,因為離家近,馮明蕊要照看陳堯就沒去。

等研究生的時候,她當時不同意馮豫年繼續讀農業專業的研究生,哪裏會去她學校。

可是這次來植物園,在植物園的研究生院轉了一圈,觀感完全不同。讓她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悔意,和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馮豫年指着遠處的樓,說:”我平時就在那裏,實驗室在旁邊那幢樓裏。”

她仿佛怎麽都看不夠,路上看着寬大的棕榈葉和芭蕉,一句話都不說。

在餐廳吃完飯,三個人看着來來往往的人,馮豫年解釋:“這是學校的研究生,這是中科院下屬的單位。”

馮明蕊聽着名字只覺得離她太遙遠了。

馮豫年問:“要不要去江邊轉一轉?那邊舊城區景色不錯。”

馮明蕊累了,就說:“不了,明天再逛吧。”

陳堯反抗:“你說了帶我去游樂園的!”

馮豫年摸摸他腦袋:“媽媽今天累了,我們明天去游樂園怎麽樣?裏面還有動物園。”

陳堯特別好哄,性格其實一點都不強勢。

馮明蕊回家得了路上問:“你一個月賺多少錢?”

她終于還是問了這個她最關心的問題。

馮豫年撒謊:“我有錢,這些年也有些積蓄,每個月也有補助。”

馮明蕊問:“那租房子不要錢嗎?那個位置的房子,北京要是這個房子怎麽也的五千以上了。”

馮豫年說:“我畢業了有的是企業想簽我,有的是人想贊助我。你別操這些心。讀書哪有不困難的。”

事實上她當時讀研,一分錢都沒花家裏的錢,當是過的很拮據,一直寫稿賺錢。

當時是真的很痛苦。

馮明蕊也是想到了她研究生期間,一句話也不說。

最後問:“是不是你爸給你錢了?”

馮豫年奇怪的看她一眼,斟酌說:“他确實給我了。你也知道我讀研的時候他才還完債。”

馮明蕊在離婚十幾年後,終于中肯的說:“他是浪蕩不像樣子,但是人不吝啬,有錢了肯定會給你。”

馮豫年也不和她多提父親。

陪着他們玩了幾天,累到渾身都疼。

最後一天馮豫年準備行李要回去了,陳堯買了一堆玩偶和手辦,每一個都喜歡。馮豫年給他打包好寄回去。

馮明蕊呵斥不準他多帶,馮豫年就勸她:“你別動不動就發脾氣,他已經夠乖了。”

馮明蕊怔怔的,突然說:“确實,你們兩個都是省心孩子。”

馮豫年也不和她計較,就哄說:“你就別想那多,有時間了多出去走走,別整天呆在家裏。”

馮明蕊将卡塞給她說:“這是你的學費,你拿着。”

馮豫年不要,她強硬說:“你們三個都有,陳璨讀的藝術學校,本來學費就比你貴的多。這是你研究生時候的錢,我就想着給你攢着。你拿着吧。”

馮豫年簡直拿她沒辦法,就說:“那你幫我攢着吧,我真用不到,我一整天除了實驗室就是辦公室,要麽回家。哪有時間花錢。”

馮明蕊最後還是把卡給她留下了。

送她進機場後,她回家才收到李劭忱的消息:「我沒事。」

她打電話過去,他應該在公司,說話也很冷靜,問:“怎麽樣?在讀博士和研究生有什麽區別嗎?”

她知道他不想提,就說:“肯定不一樣,實驗加論文反反複複,沒完沒了,我現在有點懷念在村子裏的日子。”

李劭忱聽的笑起來。

囑咐她:“別舍不得花錢。要學會花錢,才能學會賺錢。你就做好你的學術研究,賺錢這種俗事,就交給我。”

馮豫年聽的一窒,有些話就問不出口了。

只和他說:“我知道你不開心的時候就不想說話,你可以和我說說。至于那些賺錢的事,沒那麽大所謂。你就是不賺錢了也沒關系。等我賺錢了,我贊助你。”

他聽的笑起來。

最後說:“年年,別擔心我,專心你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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