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香皂

“這，這手稿我慢慢看。”

看了幾段，胡彥書放下書，忽然道：“興隆園推出了兩道新菜，頗為美味。妹妹如今這書大賣，也幫哥哥惡心了那蔣狗頭，不如今日我做東，一同前往興隆園一品那硝肉炸魚、豆炙餅夾肉如何？”

簡寧下意識地想點頭，可馬上就意識到自己這不是在二十一世紀，跟男子一同去吃飯可是很不檢點的行為，當下便是面露難色，“哥哥這話見外了，只是我……”

胡彥書愣了下，忽然苦笑，道：“也罷，是我孟浪了。如今妹妹是為生計，可若因其他原因私下赴會，有損妹妹清譽，是哥哥孟浪了。”

“唉……”

簡寧輕輕嘆氣，“哥哥是君子，只是人言可畏，這世上對女人最殘酷的事莫過于幾句莫須有了。”

二人一陣沉默，胡彥書望着簡寧，第一次，他在她眼裏看到了一種無奈以及不甘。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子？命運如此打擊她，她都沒認輸，可談及此事時卻有着深深的無奈，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何與這世上的女子是如此不同？

憐惜在他眼裏升起，他低低道：“妹妹，當真沒想過要成家的事麽？”

“兄長還未成婚，我哪裏敢想其他？且我哥哥這般，讓我交給他人如何能放心？怕是要照顧一輩子……”

“我……”

“哥哥要說什麽？”

胡彥書差點就将心裏那句“我願意”說出口了，可這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知怎回事，自打那回心裏一動後，遇上這簡寧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總覺心裏慌得厲害，跟她說話總是吞吞吐吐，說不出的緊張。

“沒，沒什麽了。”

他端起茶，拉着衣袖将臉遮住，“新書有多少字？”

“五萬字左右。”

胡彥書的表情開始變得麻木了，對于這樣逆天的創作速度，他還能說什麽？初始還驚嘆，到現在已只剩下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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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他，就是一些讀者都已察覺到了百小生的創作速度，也正因如此，在短時間內，百小生已累積起一批固定讀者，每過幾天便有人上門打聽百小生的創作情況，有沒有新書。

“妹妹到底是如何寫話本的？這速度也太快了。”

簡寧抿嘴一笑，“本來也都是山野傳說，我不過是拾人牙慧，又非寫八股文，自然快。”

“……”

胡彥書眼角抽了抽，發現自己竟無法接話了，這話說得實在有些欺負人啊。這要讓別的作者聽見，估計都得氣哭。

為了不讓自己以及自己旗下的其他作者繼續受到傷害，胡彥書扯開話題道：“我又印了一批書，都是用最差的紙張做的，畫皮，嬰寧，各來了五千套，後天就能交付，每本書定在二錢銀左右，妹妹意下如何？”

“這個我也不懂，莫要虧本賺吆喝就好。”

“那怎麽會？”

胡彥書笑了起來，“我就靠着這個行舉業，吃飯，斷沒道理做虧本之事。再說，就為了惡心下蔣狗頭也沒必要。”

頓了頓又道：“妹妹莫小看這二錢銀。我常州自古以來就是科舉大府，便是那最街串巷的貨郎也能吟幾句詩。宋大觀三年（1109年），全國取進士300名，常州府獨中53人……”

簡寧瞪大眼，她雖知道自己家鄉自古以來就是科舉強府，卻從不知竟是牛逼到這程度。

那可是占了全國六分之一的名額啊！一股純樸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不由自主地道：“壯哉！不愧是季子故裏，聖賢之鄉，雲舒深感自豪。”

“呵……”

胡彥書也是略帶自豪地一笑，道：“所以我們這裏自古便有送子讀書的傳統，往往是整個家族整村人供養一個讀書人而毫無怨言，是儒風蔚然，學風鼎盛之地。”

“地瘦栽松柏，家貧子讀書……”

簡寧點點頭，“也正因如此，元兵兵臨城下，我常州鄉民才能那般抵抗吧……”

胡彥書沉默了下，想起自己店鋪所在的位置，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出一口氣，道：“當年城破，伯顏下令屠城，常州軍民被殺幾盡，唯有幾戶人家逃出，後又回到這裏，建了古村……這地方，繁華之下卻是無盡血淚與哀傷……”

“落後就要挨打。”

簡寧淡淡道：“若不想悲劇重臨，唯有發奮圖強。”

頓了頓又道：“哥哥的意思我明白。哥哥是想說，常州能識文斷字的人不少，家境稍平的讀書人更多，故而薄利多銷，也不會比普通版的差是麽？”

“落後就要挨打……”

胡彥書愣了下，未應簡寧其他話，過了好久，忽然起身，長揖到底，“三人行，必有我師。妹妹，受教了……”

“不敢。”

簡寧忙起身，避開這一禮，道：“不過是拾前人牙慧罷了。”

“可像妹妹這樣想得通透之人卻不多。”

胡彥書坐下，嘆出一口氣，“如今奸宦當道……”

“哥哥慎言！”

簡寧忙阻止胡彥書，壓低聲音道：“此等言說萬萬不可再提，免招來殺身之禍。”

“哼。”

胡彥書冷哼，“當着他面我也這般說！”

“這又何必？”

簡寧搖搖頭，“貪官奸，清官更要奸。留着有用之身，蓄積力量豈不是更好？”

胡彥書沉默了會兒，點點頭，不再糾結這話題。

“這二錢銀的書我每本都印了一萬套，找得是小書坊，工錢便宜，若全部賣了，倒也是收入可觀。”

說起賺錢，二人倒是頗為默契，剛剛略沉悶的氣息褪|去，便是說說笑笑了起來，簡寧喝了口茶道：“山野系列我暫時寫到這了，總是寫這個也顯無趣。如今生存無壓力，倒也想寫些篇幅長些的故事。”

“準備寫什麽故事？”

簡寧笑了下，“暫時保密。”

出了七月半，祭拜過祖宗後，日頭也變得短了起來，幾場秋雨後，天氣變得寒涼起來，簡寧打算做手工皂了。

這天，家裏人都聚在院裏，個個全副武裝，看着倒也頗為壯觀。

“等下我倒水了，你們将二哥看好了。”

“三娘，我不搗亂，你莫看着我。”

簡寧抿嘴笑笑，将水倒入盆中，又将生石灰倒入進去。伴随着“嗤嗤”聲的響起，一股熱氣升騰，簡寧又将堿面（碳酸鈉）倒入進去，小心攪拌地同時，吩咐道：“這些東西你們不可經手，而且要小心放着，遠離火燭，知道麽？”

幾人拼命點頭，連二哥也不例外。此刻，在他們心裏，簡寧已不是簡寧，而是神仙。

她居然能變出石頭來？上回她可是能變出冰塊來的呢！

簡寧沒法和他們解釋這些化學反應，而且她也并不想以此為生。就算想，她也沒那個本事。

她一個文科生，能記得這些已很不容易了，畢竟是多少年前學得東西了。若不是因為寫書，恐怕早還給老師了。

生石灰和水的作用，能産出熟石灰（氫氧化鈣），再與堿面反應，生成氫氧化鈉與碳酸鈣沉鈣。氫氧化鈉溶于水中，只要倒出液體經過加熱後，就能得到适合制造肥皂所用的火堿了。

火堿的用途很多，除了制造肥皂外，還能用于皮革，造紙，紡織，染色等用途上。

當然，這些與簡寧也無關。因為就算知道有這些用途，她也不知要怎麽搞。眼下，能将這手工皂做出來，她已是謝天謝地了，畢竟，大明的DIY壞境不是一般艱苦。

她現在可是連護目鏡都沒，在冒着生命危險制造肥皂呢。

得到了火堿後，簡寧便開始正式着手做肥皂了。她打算制造兩種肥皂，一種是用來洗澡洗頭淨面的冷制皂，一種是熱制皂。

冷制皂無須加熱，直接與油脂混合，放置一段時間，通過自然皂化，得出的肥皂最适合洗臉洗澡用。在制作時也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加入相關養膚的原料。只是皂化需要時間，就跟釀酒一樣，想得到好酒，就必須經過時間的醞釀。

這樣的東西想短時間內用上，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在制造了這批肥皂後，過一段時間還得制造一些，免得以後斷檔。

熱制皂，顧名思義是需要加熱的，其優點便是可以加速皂化反應，讓皂化更充分，游離堿更少，但同樣的，缺點也是很明顯，熱制皂明顯不如冷制皂細膩，而且容易有裂痕，更不适合用來洗臉。當然，考慮到熱制皂清潔力度強，所以也得制造一些，用來清洗家裏的衣物等。

将皂液倒入磨具中，簡寧心頭湧上一股滿足，知識就是力量，這話到哪裏都不會錯的，自己在大明的生活又被改善了一點。小小一塊肥皂，不知能為生活帶來多少的改變呢！

最關鍵的，還能減少疾病的發生！在這個小小風寒都能要人命的年頭，清潔到位是保命的最大法寶。

“天啊，好幹淨啊！”

晾皂一星期後，第一批熱制皂出爐，在簡寧的描述下，張娘迫不及待便拿上一塊實驗了起來。

她抖着手裏的布，不敢置信地道：“先生，這抹布最是難洗，這會兒我用熱水一泡，再用這肥皂一打，油漬都幹淨了！您看，您看，這太不可思了，您是會仙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