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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走。
高陽倚在榻上,執卷讀着,阿武靠着她的腿,正合眼安睡。
窗外風景秀麗,游人如織,車水馬龍。
于熱情洋溢的長安百姓而言,春日無異是個郊游的好日子。兒郎們鮮衣怒馬,揚着鞭子快活地奔騰,小娘子則在馬車上,時不時掀開窗簾朝外張望,偶爾也有擲出瓜果到俊俏郎君的懷中,緊接而來的定是馬車當中風鈴一般嬌羞的笑。
春天啊,真是個明媚多情的季節。
馬車快入曲江之畔。高陽放下書卷,低頭喊醒阿武:“就到了。”
阿武睜開惺忪的睡眼,緩緩撐起身來,一縷烏黑的發絲垂落,劃過胸口的衣衫,與頸下那處白皙的肌膚交相輝映。高陽看着,呼吸微凝,她想到了昨夜不休不止的索取,想到阿武在她身、下難耐的咬唇低泣,妩媚的呻、吟嬌喘,想到她白膩順滑的肌膚上布滿的暗紅吻痕,還有二人坦誠相擁之時,那種令人渾身顫抖的悸動。
高陽不得不定了定心神,掩飾一般地取過一旁一杯酸酸的漿汁與阿武。
阿武恰巧渴了,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道了聲謝,便喝了一口,而後道:“走了多久?”她眼下有一片深深的青黑,面上含着一絲倦怠。若非她執意要來,高陽是不會允許的,她更希望阿武能在榻上乖乖躺一日,好好歇歇,畢竟,昨夜,她似乎要得太過了。耳邊似乎還殘留着身子軟得如一灘春水般的阿武帶着可憐的啜泣哀求:“殿下……不要了……”
今日她該好生歇着才是。
高陽一揚眉梢,道:“不足一個時辰,還早得很,你可要在車上多歇一會?”
“不了。”阿武低着頭,捧着琉璃杯,耳根處有一點緋紅。
高陽一笑而過,似乎,這樣也不錯,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動蕩不安。
她本不願與阿武交歡,只想将持續了一年有餘的那種不那麽親密無間卻時時能會面,總能心平氣和地交談,淡淡地相互關切,并不熱烈,卻很讓人安心的日子繼續下去。但阿武顯然并不是這麽想的。她本以為今晨醒來,必是滿心複雜不安,然而睜開眼,她卻只覺得平靜。
或許,在這一年有餘平淡如水的相處當中,她早已做好了準備,只是她邁不出那一步罷了。
想到今晨她欲早些起身,交代一番今日的郊游事宜,身後本該沉睡的阿武朦胧着睡眼,迷迷糊糊道:“殿下要出去?太早了,門還鎖着,要卯時采葛才會來解鎖。”高陽不禁輕笑。她竟讓采葛将門從外面鎖起來了。
“殿下笑什麽?”阿武擱下琉璃杯,理了理睡得有些淩亂的衣袍,疑惑問道。
高陽斂笑,搖了搖頭道:“想起一件趣事。”
馬車停了下來,竹君掀起門簾道:“太後,殿下,已到了。”
二人下車。高陽先落地,回身見阿武仍站在車上,便伸出手來扶了她一把。
前方人來人往,游人皆呼朋引伴,綠茵上還搭起了幾個氈帳,有數名胡人在那裏歌唱起舞,他們周圍聚了一群叫好的人;再往遠先,一群少年席地而坐,舉杯暢飲;曲江上游船畫舫,歌舞喧天,乃是豪族高門游宴之所。
高陽扶着阿武下車,阿武便順勢挽住了她,一起延一條稀疏地冒着雜草的小徑上走着。
眼見繁華景象,高陽先觀察了一下四周,認出幾個裝作游人的侍衛,再看前方樹林,見有一棵白楊的枝條上挂了一條甚為顯眼的紅緞子,便知虎贲已潛伏就位了。
前方有人舞劍,森冷的劍光盤旋,頗有豪俠之氣。高陽與阿武饒有興味地過去。
只見那錦衣少年,招式風流灑脫,從容安适。這般豪情萬丈,沒有絲竹相配委實可惜,高陽從身後取出一管竹笛來,橫到唇邊,吹奏出金戈鐵馬一般铮铮潇然的清越笛聲,很快便有人奏琵琶相和。
阿武在一旁,原本朝着舞劍少年的視線轉到了身邊,劍停樂止,衆人喝彩不止。
阿武望着高陽道:“不想你還會笛子。”
高陽淡定道:“我會的多了。”上一世學的,這一世學的,那些或者打發時光,或者真心喜歡的樂器技藝,她學了不少。
阿武看她似乎淡然,其實略帶得瑟的臉色,微微扭過頭去,掩飾了嘴角上揚的笑意。
劍舞少年與彈琵琶者走來,與高陽打了聲招呼,便各自散去,到別處觀景去了,萍水相逢,暢快而別,甚是豪俠任氣。與高陽而言,這種感覺還挺新鮮的。
她們又往前去,走着走着,游人漸少了,景致卻更為清幽起來。阿武昨夜太過疲憊,今日體力不濟,便扯着高陽坐到一塊巨大的岩石上休息。
婢女們奉上漿酪茶飲來,二人各自喝了一口去去熱氣。
高陽對阿武搖了搖頭,略帶揶揄道:“你這個樣子,那處桃花林不能去了。”
阿武并未逞強,畢竟不是小女孩了,總是将身子放在首位,只難免遺憾:“可惜,昨日還滿懷期盼的。”
想到昨日她軟磨硬泡地将今日的行程中加上那一處,似乎是真的很想去?高陽微一凝神,便道:“下回再來吧,年年有春日,留點遺憾也好。”
說得很是豁達,阿武一聽,也不糾結了。
二人起身,再往前去,尋一處亭子,吃了點瓜果點心。
比原先定下的要早半個時辰,她們便回去了,待的時間雖不足,有滿目□□渲染,心情很是不錯。
歸途,高陽也有些累了,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阿武仍舊枕着她的腿,張眼看着高陽合起眼後靜靜的容顏。
這樣是已經和好了吧?雖說這一日下來,殿下并未比往日笑得多一些,也未比往日與她多說幾句話,卻顯然要親近溫柔的多。
阿武執高陽之手,與她十指交叉,高陽睜眼,淡淡看了一眼,又合上眼,不曾掙脫。
不多久便到芙蓉園,高陽與阿武道:“就不要上上下下了,你這就回宮去吧。”
明日有早朝,肯定不能留在芙蓉園,況且太後老跑出來也就算了,還總在外留宿,也是不像話的。阿武猶豫片刻,便道:“也好。”頓了頓,略含期待道:“殿下明日可否入宮?”
高陽沒做深想便拒絕了:“明日我另有事,不能來了。接下去數日都是,你也別來了。”
阿武:“……”不會是她想錯了,其實她們并沒有和好?可是今日的确有不同啊!
高陽已經下車了。
馬車又動了起來。阿武扶額,殿下的心真是越來越難猜了,總不會是白被吃了吧。回想昨夜,殿下并沒有很勉強的樣子啊。摸了摸自己仍酸痛得厲害的腰肢,殿下明明吃得很滿足。
說來,引誘殿下之時,她也是很忐忑的,畢竟,殿下曾親口承認已看不上她這殘敗的身子了。本以為殿下會推開她,乃至生怒,她便令采葛鎖了這間屋舍,若是殿下生氣,也讓她能有隙解釋,哄她消氣。她假設了許多種可能,唯一不曾想到的便是在她從身後環住她時,殿下便回過身與她相擁親吻。
阿武閉上眼,幾乎還能感覺到她身上,高陽殘留的體溫,她分明也是喜歡的。
那麽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阿武略帶不安的回宮。
接下去數日,便未再出宮了。
朝廷永遠不會真的安靜下來,不幾日,便接到邊疆捷報,蘇定方全面擊退高句麗,并奉上高句麗國主求和國書一封。阿武大喜,欲乘勝追擊,揮軍直入高句麗國都,讓他們直到何謂天兵之威。(天兵:□□的兵)
幾次三番挑釁大唐,一旦戰敗,便立即呈國書求和,十分之沒有骨氣,谄媚無恥得令人惡心。不少大臣也深覺這高句麗惡心人,但出于兵事不利民生天和,且大唐素為□□上國,應當有氣度,紛紛勸谏太後三思。
阿武執意要打這一仗。她并非心血來潮。此時國庫充盈,且數年來天下穩定,也無重大天災,百姓都還吃得上飯,她還召了李淳風來,問明年天況如何,可有天災?李淳風推演了一遍他的龜殼,又翻看數月天況記載,而後觀察了多日星象,上禀:“明年仍是豐收。”
多方考慮,再加上此時正是春日,稻麥都已種下了,并不會妨礙農時。阿武決定這一仗必須要打,不滅了高句麗,也要讓他乖乖的,再不敢随便開邊釁。
接下去便是與主和派展開拉鋸。歷時七日,太後取得勝利,最終以皇帝的名義,經門下省拟诏,中書省通過,再由兵部尚書做天使,快馬送至邊疆。
戰争,并不是一道诏書便好了的。
阿武召群臣商議何處調兵,何處調配糧草,何處征發民夫。
“糧草自會寧、沈州、喜都三處調轉,此三郡,明年免四成賦稅。”太後無絲毫停頓的指着輿圖上離戰場最便利的散出郡所。
衆臣默默在心中捂臉:太後似乎有□□的跡象。但這三處确實最為合适,能這般犀利地單指出這三處,連以免稅補償三郡百姓都想到了,可見太後想打這一仗并不是一日兩日了。
接着便是調派往三郡調派糧草之人。進行的頗為順利。
朝堂還算順利,只等蘇元帥凱旋。
阿武卻并不怎麽高興,将近半月未聞高陽的音訊了。
這半月忙得很,她也尋不到空隙出宮。她不出宮,高陽也沒入宮,二人自然是見不到的。阿武惦記着那邊,令人傳書過去,高陽回倒是回了,比起她灑滿情意的滿篇思念,高陽的回信稱得上簡單粗暴,大大的一張信箋上唯有四字——安好勿念!
好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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