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明沉舟這幾日躲在瑤光殿偷閑,夏日逐漸變長,天色也慢慢燥熱起來,初夏不知不覺晃了過來。

朝堂上下逐漸穩定下來,倒是司禮監和內閣每五日一次的小集議,初一十五的大集議,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她最近無所事事,最後一拍手,決定開始張羅夏衫。

“萬歲的分例已經被太皇太後拿走了。”迎春從尚衣監回來後,神色為難。

明沉舟揚了揚眉。

“什麽時候拿走的?”

“說是五日前,剛過立夏就派人拿走了。”

迎春好不容易熬進內殿伺候,這幾日片刻也不敢松懈,恨不得立刻做出一點成績來,結果經手的第一個事情就撞上太皇太後,一時間只覺得棘手。

“那邊算了,我們的布料拿來的了嗎?”明沉舟笑了笑也不惱。

迎春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确實并無怨怼,便暗自松了一口氣,連忙說道:“拿了,江南制造局今年新上供的金絲薄翼娟,就您和太皇太後那邊各有一匹。”

明沉舟含笑聽着,掃了一眼殿中的幾箱不了,好脾氣地說着:“按着分例發下去吧,今年是萬歲登基過的第一個立夏,讨個喜氣,再每人多送三尺白棉布。”

迎春臉上大喜,連忙謝恩。

“我之前聽綏陽說,他們現在都不能随便靠近萬歲了”桃色站在身後小聲抱怨着,“這次又先拿走了布料。”

明沉舟用扇子撲了撲她的腦袋,笑說道:“膽子大起來了,誰的話都敢說。”

桃色吐了吐舌頭,最後還是忍不住皺眉說道:“萬歲當初是養在娘娘膝下,娘娘如今還在,哪裏能這樣。”

明沉舟随意笑了笑,問着一側的英景:“你也這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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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景自角落裏擡頭,猶豫片刻之後,同樣不解:“桃色雖然言語犯上,但……”

他抿了抿唇,小聲說道。

“不無道理。”

明沉舟氣定神閑地搖着扇子,花團錦簇的扇面搖曳間如活了一般,随着主人的晃動,扇面上的花瓣似在風中搖晃。

“确實很有道理。”明沉舟也跟着附和着,随後話鋒一轉,“那你們有何辦法呢。”

桃色先是一喜随後愣在原處,垂頭喪氣說道:“那,那沒有。”

“她是太皇太後,我是太後,謝延是萬歲,大周以孝立國,不論如何,都是她壓我們一頭,只要她想要的,與世俗無礙的,送人添衣乃是長輩關愛,怎麽能拒絕呢。”

英景的臉色越發嚴肅。

桃色噘着嘴,嘴巴張了張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只是嘴巴翹得越發高,滿臉的不高興。

“只是做的太多……”明沉舟搖着扇子的手一頓,意味深長地笑着,“太皇太後也只是一個長輩而已。”

英景擡眸,沉默片刻後露出深思之色。

“娘娘的意思是……”他緩緩說道,“萬歲。”

明沉舟笑意加深,扇子在手中打了個轉,最後咣當一聲扣在桌面上:“聰明。”

“什麽意思啊。”桃色不恥下問。

“笨。”明沉舟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她腦袋,“你看萬歲最近待太皇太後如何?”

桃色一愣,想了片刻,眼睛一亮:“我聽綏陽說,前日太皇太後送了梨湯,可後來悉數給當日上值的人了。”

“但是娘娘送的桃花餅,萬歲可都是吃了。”

她得意說着。

“所以太後做什麽那就讓她做,我們不出錯。不被人抓着把柄才是最重要的。”明沉舟捋了捋碎發,溫溫柔讓地笑說着,“鹿死誰手,誰知道呢。”

英景垂眸:“娘娘英明。”

“好有道理啊。”桃色眼睛亮晶晶地誇着。

三人說話間,突然聽到一陣喧鬧聲自遠而近傳來。

“去看看。”

桃色連忙掀簾出門,随後驚訝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綏陽,你這是做什麽啊。”

“這個人是誰啊。”

“我乃萬歲侍讀,你不過一個上不了臺面的閹人,別碰我。”

一個尖銳憤恨的聲音在衆人耳邊激烈響起。

“我定要向司禮監彈劾,去找明閣老為我撐腰,定要你好看。”

“白某乃是錢塘敷文學院三十三屆學子,明德九年的狀元,你一個閹人竟敢如此折辱于我,我定要你下跪求饒。”

明沉舟和英景對視一眼。

“來了。”她起身搖了搖頭,“聽着就不甚聰明,怎麽就狀元了。”

英景抿唇,似乎想要擔又忍住了。

“白榮行是明閣老的人,這樣會不會讓娘娘為難。”他小聲問着。

明沉舟搖着扇子的手一頓,突然扭頭看向英景,揚了揚眉:“你知道為何四位侍讀中,清流能占兩位嗎?”

英景愣愣地搖了搖頭,好一會兒,這才猶豫說道:“畢竟讀書教人才是朝中清流一派擅長的東西,太皇太後,鄭閣老手中未必有這麽多夠得上資格的讀書人。”

明沉舟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随後嘴角抿出梨渦,露出別有深意的笑來:“還有一個原因。”

英景百思不得其解,不解地看着她。

她露齒一笑,一字一字地強調着:“因為掌印讨厭明家啊。”

英景錯愕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大周宗族觀念,師徒觀念之重是前朝不能及的森嚴苛重。

前朝門第高于一切,各類豪強大族甚至能強壓聖人,大周立國便推行宗族之名,父子關系,夫妻關系,宗族關系,所有的一切就像枷鎖個個束縛于身。

明沉舟出自明家,這一點,不論明家之後如何,都和她禍福相依,掙脫不得。

掌印對付明家,與明沉舟關系甚大。

“你怕我做的太多,惹來非議。”明沉舟随口問着。

外面白榮行的咒罵聲斷斷續續地傳了進來,越來越難聽。

緊接着又聽着桃色大聲呵斥聲:“把嘴巴給我堵起來,跪下。”

一時間,外面亂成一片。

屋內便顯得越發安靜,新挂上的蛟紗素紋綠帳隔着一串串珠簾,隐約可以看到外面的鬧劇。

明沉舟轉着手中的扇柄,繡紋上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就好似真的要在下一刻展翅高飛。

她擡眸,看着英景露齒一笑,神色冷淡,毫無畏懼。

“可那又如何。”

她漫不經心地笑說着,無畏而舒朗。

“我走上這條路便早已做好迎接這一天的準備。”

她笑容明媚生動,唇頰梨渦炫炫。

“有想要的東西,這條路便都無所畏懼。”

破釜沉舟自然無畏,置之死地便是前行。

英景緩緩低頭,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竟然在明沉舟身上看到掌印的影子。

可明明一個冷淡梳理,一個溫柔狡黠。

明沉舟捏着扇子,繼續答着剛才的話:“多說多錯,多人多錯,很多事情就壞在一個多字上面。”

“想來掌印這般安排,也就是等這麽一個時機。”

她微微一笑。

“那我親自送給掌印,還能讨個好,何樂而不為呢。”

謝病春的目标從來都不是侍讀,也不是帝師,因為再也沒有人比他更靠近萬歲了。

他要的一直都是自始至終要把明家拉下馬。

英景心神一冽,神色凝重。

“走吧,我們去看看。”她扶了扶鬓角的發簪,笑說着。

綠樹濃蔭倒影長,滿樹殘桃陰陽香。

瑤光殿外站滿了人,穿着青色文官衣袍的男人跪在最前方,綏陽和七/八個乾清殿的小黃門跪在身後,都頗為面熟的人。

明沉舟掃了一圈黃門,皺眉問道:“萬歲身邊都有誰伺候。”

“今日戴太監上值。”綏陽年級小,但神色格外冷靜,行禮叩首後不卑不亢繼續解釋着。

“因奴婢發現白員外郎在今日授課中妄議朝政,便謹遵娘娘懿旨送他來此,卻不料和戴太監發生一點口角,他斥我膽大妄為,便把原先在瑤光殿伺候的小黃門悉數一同送了過來。”

明沉舟揚了揚眉,微微嗤笑一聲。

“英景。”

她轉着扇柄,神色淡淡,

“本宮昨日讓廚房做的奶酪膏,你替本宮給萬歲送去。”

英景點頭應下,很快便消失在衆人面前。

白榮行被人壓着肩膀跪在臺階下,塞着嘴巴耶耶嗚嗚地叫喊着。

明沉舟的目光自他臉上一閃而過,坐在桃色搬來的圓圈椅上,拿捏着姿态,慢條斯理地問道:“白侍讀可是說了什麽?”

白榮行面紅耳赤,脖子粗紅,差點要甩開兩個按着他的小黃門。

“你仔細給本宮重複一遍。”

綏陽應是。

“今日輪到白侍讀給萬歲講課,學的是管子宙合,其中講到一句‘不審不聰則缪,不察不明則過’。”

白榮行跪在地上,瞳孔微張,睜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明沉舟。

“白侍讀說,若是以為君之道相論之,則是不審百官不聰自身則會誤民,識人不清,禦下不明就會誤國。”

明沉舟微微一笑,态度溫和:“白侍讀說的不錯,确實如此。”

綏陽不改顏色,繼續說道:“白侍讀又言,如今大周外朝內閣,內朝司禮監,萬歲高坐鳳臺,理應左右互衡,牽制諸位以謀政局清明。”

“餘下的話,奴婢不敢說。”

他伏身,長拜而下,聲音為難。

“把白侍讀的帕子拿了,讀書人怎能如此對待。”明沉舟見狀搖着扇子,對着身後桃色施施然說道。

桃色聞言下了臺階,站在白榮行面前板着臉教訓道。

“娘娘仁慈,不計較白侍讀剛才以上犯下,口出穢言,還請白侍讀稍後克制情緒,若是再出言不遜,可別怪奴婢下狠手。”

她難得神色如此嚴肅,和平日裏笑嘻嘻的天真模樣大相庭徑。

白榮行被一個丫鬟教訓了,臉上青白交加卻又不敢露出明顯怒意。

太後身邊的一等大丫頭可都是五品,雖與他同級,但背靠大樹好乘涼。

這位大丫鬟出生司禮監,又是太後身邊最得寵的大宮娥,便是他的老師明相見了,也不敢太過放肆。

白榮行忍着屈辱之色,叩拜太後。

明沉舟溫溫柔柔地說道:“起來吧,扶白侍讀起來。”

“綏陽雖是司禮監內書堂出聲,但學識比不過白侍讀,難免複述有誤。”

她好脾氣地說着:“也該給你補充的機會。”

太後言盡如此,白榮行只覺得心神震蕩,內心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

“繼續說下去。”

等明沉舟再看綏陽時,神色瞬間一斂,嚴肅冷淡地說道。

“太/祖開國抑司禮監,擡讀書士人,這才政務暢通,海清河晏,可如今司禮監行樟目之行,搬弄權術,內閣中也有投機倒把之人,內宮亂政,禍國殃民,萬歲如今便要學審、學察,去明、去聰,才能重振太/祖之光。”

綏陽聲音冷靜,卻又把白榮行的話學的一字不差,原本應該慷慨激昂的話被這樣平靜講出,便顯得有些古怪。

明沉舟輕唔了一聲,挑了挑眉。

“還有嗎?”

綏陽的聲音自底伏的身形中露出來,顯得有些沉悶。

白榮行面色微微發白,手指緊握。

“白侍讀又說治國如治病,病不愈,猶宜将護,可如今放縱病複,已不可救矣。”

“萬歲問,為何會如此?”

白榮行身形搖搖欲墜,臉色慘白。

“白侍讀解,重症未愈,內外不安,根源在司禮監,其為國之舊病。”

“國、之、舊、病,好大的帽子啊。”明沉舟含笑的聲音在白榮行耳邊響起,“是這樣嗎?”

大熱天,白榮行卻是吓了背後冒出一聲冷汗,只見他嘴巴張了張,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想反駁卻又忍着那口讀書人的傲氣,自覺無錯,可若是應下來,司禮監的怒火又是他承受不了的。

“确實如此。”

出人意料,是萬歲稚嫩的聲音在衆人耳邊響起。

不知何時,英景牽着萬歲出現在桃樹後。

剛才院中衆人都被綏陽那番話震得頭也不敢擡起,誰也沒發現,萬歲竟然悄悄來到這裏。

白榮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冷汗淋漓,面色慘白。

“都起來。”

他頗有架勢地說着,随後走向明沉舟。

“娘娘,這确實是白侍讀這幾日與我說的,其實不止是他,許多人都這樣說過,但他們說的不對嗎?”

明沉舟拿出帕子擦了擦他額頭的熱汗,沉吟片刻後問道:“你覺得說的對嗎?”

“我不知道,但枳句來巢,空穴來風。”謝延睜着滾圓的眼睛,認真說道,“娘娘,已經有許多人與我這般說了。”

“謝病春不是好人,司禮監濫用職權,東西廠殺人無數,不過內閣所受非議也很多,但總的來說司禮監更備受指責。”

他背着手,小小年紀卻又顯出幾分大人模樣。

“他們只說掌印一人?”

“其餘人也說,胡老師更言衆人皆是大奸似忠,絕非良臣,讓我今後廣開言路,尋求大才。”

明沉舟蹙眉。

“那你信他這番,頗為叛逆的言論?”

“不論胡老師說得對不對,但他的建議和書中說的一樣,建議是死的,人是活的,姑且算是對的,只是其他人說的關于人之善惡忠奸,我看不清。”謝延沉默片刻後說道。

“娘娘給我讀過一句話,是是非非謂之知,非是是非謂之愚,娘娘的意思是想叫我自己去看是是和非非嘛。”

“是。”明沉舟應下。

“所以這就是今日娘娘讓綏陽把白侍讀帶走的原因嗎?”

他問。

“是,那些人不是良臣,這些人也不是良師。”明沉舟抿唇。

“孔子言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謝延皺眉,苦惱答着,“我怕我認不清,做不對,辜負了娘娘的信任。”

“人人皆知是非不可掩,人心一向是久而自見。”明沉舟問道。

“三次集議之後,你覺得司禮監和內閣如何?”

謝延皺着眉,認真想到:“三次集議,司禮監不算太過為難人,內閣行事也有板有眼,可兩撥人似乎……”

他抿了抿唇,随後又繼續說道。

“不和。”

“他們吵了好幾次,我攔不住,他們也不聽我的。”

“娘娘,每人都與我說忠奸,可我每次看着滿殿衆人,竟然一個也分不清忠奸。”

稚兒童言,說的話卻又直接辛辣,一刀見血。

院中衆人皆眉眼低垂,連着呼吸都不敢放大。

明沉舟沉吟片刻,摸了摸他的耳朵:“人之進學在于思,思則能知是與非,我讓你專心讀書,便是想要你先學後思,繼而明辨是非,你如今看不清,只是還未學而思而已。”

“萬歲讀書是為國為民,所以更要自己去看,自己去聽,自己去想,侍讀,帝師,太皇太後,甚至是我,都非你坐在這個位置的考量。”

謝延沉默許久,漆黑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女子,沉吟片刻後認真說道:“我記住了。”

“那白侍讀你打算如何處置?”明沉舟問道。

白榮行早已跪在地上起不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形容狼狽。

謝延皺眉,不悅說道:“為何要哭,娘娘說過不能哭。”

他想了片刻後說道:“按着宮規處理吧。”

白榮行渾身打顫,磕頭求饒。

按着宮規,他便再也不是皇帝侍讀,這般傳出去,只怕他在翰林中是再也混不下去了。

明沉舟不曾想謝延有這般魄力,一時也有些驚訝。

“在瑤光殿出言不遜,此為一,夾帶私貨,欺朕年幼,此為二,行事猥瑣,毫無風骨,此為三。”

謝延背着手,注視着臺階下軟到在地上的人,一板一眼說着:“侍讀之位白員外郎無法勝任,即日起送回吏部,帶下去。”

微風忽起,夏始灼光。

————

白榮行被逐出乾清殿,除名天子侍讀一事,一日之間傳得沸沸揚揚,朝野民間震動,連在深宮的太皇太後都派人出來詢問。

謝延咬死只說是白榮行德行有失,讀書不精,無法勝任這才送回去的。

明笙先是給宮中遞了折子,可石沉大海,毫無動靜,随後又給瑤光殿遞了牌子,可瑤光殿早已稱病閉宮。

一時間白榮行成了文人污點,衆矢之的,白家大門緊閉,沒多久就傳出白榮行重病的消息。

就在一片混亂中,明沉舟的名字開始在衆人面前出現。

萬歲雖然攔下所有事情,可耳聰目明的人卻發現,只因此事皆由她起。

內宮也許要變天了。

就在朝野沸沸揚揚之際,處在輿論中心的明沉舟正懶洋洋的躺在桃樹下,指揮衆人黏蟬。

還未到綿綿夏日,蟬鳴卻開始響個不停。

“娘娘。”桃色悶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明沉舟挪開臉上的話本,睜開一只眼,突然驚訝說道:“怎麽紅眼睛了?誰欺負你了?”

“沒人欺負奴婢。”桃□□言又止,可最後還是扣着手指,小聲說着。

“遮遮掩掩,你不說我等會還是會從別處知道的。”明沉舟笑說着,“若是有事便趕緊說,今日心情好,多大的事都給你擺平了。”

桃色立馬跪了下來,苦着臉說道:“柳行姐姐被帶走了。”

明沉舟揚了揚眉:“誰……”

“掌印。”

她話鋒一轉,自問自答。

桃色哭喪着臉點頭。

“為何?”

“我不知道。”桃色焉噠噠地說着,“英景不和我說,他只說是柳行姐姐犯錯了。”

“柳行姐姐雖然不愛笑,但人很好的,做事也很穩妥的,怎麽會犯錯呢,而且,我,我聽說司禮監罰人,是會打死人的。”

“我五歲入宮之後就一直是柳行姐姐照顧我的,雖然她才比我大兩歲,但是已經什麽都懂,超級厲害了。”

“我能進司禮監也是因為她呢。”

她突然擡眸,亮晶晶地看着明沉舟,一臉信任。

“娘娘這麽聰明!一定會有辦法的!”

“救救柳行姐姐吧,她要是做錯事了,我可以替她受罰的。”她眼巴巴得保證着。

明沉舟看着她,微微嘆了一口氣。

——托大了,早知道剛才不吹牛了。

“盡給我出難題。”她伸手掐了掐桃色的臉。

謝病春帶走柳行的原因,她倒是能猜出一二。

那日她和柳行的對話,聽的人不多,但若是有其他眼線,想要知道也不難。

她不想留下一個可能會有隐患的人,卻也不想要柳行性命作為報複。

盛年難待時,人命若朝霞。

“池裏的荷花是不是開了,随便摘點,再選個黑色花瓶插上。”明沉舟用書本作扇子扇了扇風,吩咐着,“挑兩個沒完全開的。”

桃色不解,但還是依言做去了。

是以等謝病春回始休樓時,只看到桃色抱着一個插着荷花,模樣古樸的大黑花瓶站在門口,恨不得把腦袋插進花裏,連人來了也沒看見。

“咳咳,桃色。”

陸行咳嗽一聲。

桃色緊張擡頭,小手扣着花瓶站在始休樓門口,見了謝病春還沒說話,就吓得小圓臉慘白,磕磕絆絆說道。

“娘娘,娘娘說今日荷花開了,特讓奴婢送兩支送給掌印觀賞。”

謝病春盯着那兩朵含苞待放的粉荷。芙蕖盈盈,舒卷開合。

“還未完全盛開便來送人?”

桃色早有準備,照本宣科念道:“紅妝翠蓋,興盡而已,天然妝點的芙蓉雖未盛開,卻更天真,小心養護才是美事。”

謝病春冰白色的手指落在荷花花瓣上,花葉常映,無言自許,兩相對照下,手指如玉,花似霞。

“娘娘呢?”他問。

這話娘娘也教過,所以桃色很快就回答:“萬歲一大早就派人來了,現在正在萬歲那邊呢。”

“有求于人還這般态度。”他收回手,慢條斯理地說着。

桃色眼巴巴地眨着眼。

“沒,沒求人,就是就得好看才送來的。”她連忙反駁道。

謝病春冰冷眼尾随意一掃。

桃色立刻閉上嘴,慌亂地低下頭,神色越發懊惱。

娘娘說不能說柳行的事情,可掌印的眼神好可怕。

桃色哭喪着臉,只覺得好像把事情辦砸了。

“娘娘還說什麽?”

桃色絞盡腦汁地想了想,随後搖頭:“啊,還說了,本來是打算親自摘的,可娘娘小時候落過水,不喜下水,這才讓奴婢代勞的。”

“嗯,很誠心地送花的。”

謝病春聽着桃色最後特意強調的說,幾乎能想到明沉舟當時說這話時的神态。

想來也是敷衍極了。

一時間,無人開口。

陸行站在謝病春身後,對着她狂眨眼睛,示意她主動一點。

桃色猶豫許久,硬着頭皮打破沉默:“那,這花,花要不要啊。”

結果話一出口就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可娘娘明明說,掌印接了話不會多話的,怎麽問了好多問題,還非要她圓場。

“這黑色花瓶可不好找。”

謝病春突然開口問道。

桃色一愣,傻傻回答着:“最後一個了,黑釉花瓶本就少見。”

謝病春不知為何突然輕笑一聲,整個凝滞的氣氛倏地一松。

“人在靜思堂,與她說,除了這條路,別無選擇。”

謝病春一動,身後的陸行立馬失去地接過花瓶。

桃色神色大喜,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氣,最後松了一口氣,看着靠近自己的陸行,只覺得眉清目秀,人間極品,由衷感謝道:“謝謝你。”

她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陸行抱着花瓶,一頭霧水。

“她謝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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