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噩夢

趙家這事兒告吹之後,青音和雲知自然也是高興的,畢竟上梁不正下梁歪,指不定那趙琳琅是個什麽牛鬼蛇神。

青音給坐在妝鏡前的蘇婵梳着發,瞧着鏡中生得如玉一般美好的女子。

似她打小服侍蘇婵,到如今也不知多少個年頭了,每每替她梳妝,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

于是高興之餘又多了幾分擔憂,青音一邊握着梳子,一邊嘆息:“真是不知,到底得是什麽樣的兒郎才配得上我們家姑娘。”

蘇婵本在閉目沉思,聽她這麽一說,忍不住睜眼。

又聽得青音道:“咱們姑娘才貌雙絕,詩書琴畫樣樣精通,也不知得是什麽樣的神仙才入得了姑娘的眼。”

蘇婵笑了一聲,并未接青音的話,而後又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嘴角的笑便斂了幾分。

……

午間,蘇婵倚在軟榻上看書等消息,一不留神竟睡了去。

還做了個夢。

夢裏看不見人,只耳邊餘了雜音和路人不耐煩的吆喝,很吵,她穿着不太合身的麻衣,拼了命在人群熙攘的青石路上橫沖直撞,有時不留神撞了人,連一句抱歉的話都說不出口。

最後她跑得累了,停在不知何處,周遭似乎安靜下來,那被壓抑了許久的痛楚鋪天蓋地地侵襲過來,蘇婵終是忍不住緩緩跪在地上,膝蓋磕得脆響,卻半點感覺不到疼。

雨水打在身上,那一陣陣的寒涼如昨日般,頭發混着水漬糊在臉上,她眼前灰蒙蒙的,什麽也瞧不見。

是了,她想起來了。

這一年她十七歲,雙眼被那刁鑽的婆母失手潑壞,天氣陰沉時只能隐約看見人影,她吃了幾個月的藥,味覺和嗅覺都損傷了,卻仍舊沒有好轉。

才知,趙琳琅和他母親給她吃的,壓根就不是治眼睛的藥,而是婆母從鄉下一個熟識的婆子那裏求來的能讓她懷上兒子的“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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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婵打小身子不太好,經過這般摧殘,更是落下了病根。

但真正徹底擊潰她的,并不是夫家這般對待。

而是父親已經故去數月,她卻今日才得知。

方覺,原來這幾個月來趙琳琅對她的哄勸和隐忍,都是騙她的。

也正因為如此,身為蘇世誠唯一的孩子,他下葬時,她竟連看都不曾去看過一眼。

“姑娘,”有人喚她,聲音急切又帶着幾分擔憂,“姑娘,你怎麽哭了?”

蘇婵睜開眼,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眼裏有幾分茫然,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無事,”她坐起身,拿帕子擦去臉上的淚,“噩夢罷了。”

青音還有些擔心,覺得姑娘這幾天似乎老做噩夢,就連午歇這麽一會兒,也哭濕了枕巾。

但青音也沒多問,畢竟這幾日的事情是有些糟心,姑娘挂記着也是人之常情,便替蘇婵換了枕巾,又問:“還歇會兒嗎?”

“不了,”蘇婵看青音拿來了沉香,沉思片刻,“以後我房裏的香,都用崖柏吧。”

“崖柏?”

“嗯,崖柏更能讓我安心。”

蘇婵閉目按了按眉心,覺得自個兒今日的情緒不太好,睡了也老想起以前那些事兒。

她努力拉回思緒,“陶繼那邊有消息過來了麽?”

聽了這話,青音動作頓了頓,十分謹慎地關上門窗,方才低聲告知:“有了,曹小公子被關起來了。本來監丞大人還想保他,可魏王妃和蔡大人都在那,鐵證如山,蔡大人說什麽也要把人押起來先,曹尚書都快氣死了,從國子監出來後便進宮去喊冤了。”

蔡丞相和那曹章慣來不對付,逮着機會了打壓他,倒也沒什麽好意外的。

“那監丞呢?”

“被撤職了,說是辦事不力,”青音想了想,補道:“還有那個趙公子,被打了一百大板子,老爺還想保他來着,但蔡丞相道他毀辱師長又诽謗世子,罪不可恕,聽說免去了探花的身份,發配充軍去了。”

“說起這事兒,那郭氏的神色可好看得很,得虧雲知沒見着,不然又得笑兩天了。”

說完,青音才覺得有些不妥,忙掩了嘴,見蘇婵神色并無異樣方才放心。

蘇婵聽得趙琳琅要被發配充軍了,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情緒。

他和曹文修關系交好,曹章又公開表示過自己賞識他,加上以趙琳琅的名義送到丞相千金手裏的那根發簪,蔡家不可能放過他。

此番去充軍,一路上怕是兇多吉少。

在軟榻上沉默許久,蘇婵突然同青音說:“你去打一盆熱水來吧。”

“我想淨手。”

……

舞弊案一事,雖然撤了監丞、處置了趙琳琅,但也沒什麽實質上的進展。

畢竟瞧着是個小案,卻牽扯了各方權勢,加上那國子監的監規是皇帝親自立下的,無論誰人,在國子監犯了事兒,往大了說那就是抗旨,稍微嚴重些的,殺頭連坐也不為過。

夜裏,蘇婵擁着狐裘在火爐旁看着書,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桌案上,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若她猜得不錯,今夜定有人要對蘇家送去的那兩個證人動手了。

蘇婵看着爐子裏的火星子,火光映在她臉上,她想着,就是不知那蔡家的人和曹家的,誰會更勝一籌。

而此時的國子監中,最後一盞夜燈也滅了。

白日裏出了人命,弄得人心惶惶的,到了後半夜,一切都寂靜下來,連雨也停了,只偶爾聽得兩聲蟲鳴鳥叫。

陸暄穿着松垮的衣裳,揣着手四下晃悠着,頭發有些炸毛,睡眼惺忪的,戾氣極重。

他覺輕,在家中時不覺得,到了這睡大通鋪可要他命了,同寝十來個漢子,磨牙打鼾聲此起彼伏,折磨得他腦仁疼。

陸暄閉眼靠在柱子上,跟沒骨頭似的,盹了一會兒就往前栽去,又醒了。

他暴躁地罵了句,想着這鬼地方,他一刻也不行呆了,得想個法子出去。

也就是這個時候,陸暄聽到某個屋子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放輕腳步尋了去,看到紅木镂空的門後面人影攢動,仔細看,還有冷光乍現。

他看清這屋子外頭挂着的牌子之後,禁不住笑起來。

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人家擱這兒殺人,你只想着怎麽逃學!!!(親媽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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