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平陽柴氏眼皮跳得厲害
消息傳到外界,自然是隐去了關于天子的那部分,只道柳善姜不識時務,在玄都觀中犯到了窦宣儀的手上,大敗而歸。
世人八卦李太真所為何事震怒?
有人傳言是為了愛徒,是位名叫三妙的坤道,河東柳氏就是摔了人家的冠子。
熱衷于長安城坊間消息的人,覺得道號耳熟,有人回憶起兩年前的那件奇聞異事,這才曉得這位女冠是指的平陽柴氏的那位。
大明宮裏的宮妃也在熱議,窦宣儀逞一時之快,跟河東柳氏別矛頭,日後入宮還不知鹿死誰手。
只有身居高位的郭贊德(妃)笑而不語,伴君日長,雖說窦宣儀恃寵而驕,可聖人的寵愛卻是真的,去玄都觀的可不止窦宣儀一個人,她是知道的。
她不知道的,只是聖人的那顆心罷了。
李雘那日着便袍,陪着窦宣儀前往玄都觀祭祀,本是低調看望李太真,卻不知哪兒吹起的妖風,硬是遇上柳善姜一行在觀裏起了沖突。
柳善姜在家族裏也是被溺愛着長大,脾氣有點,本心不壞。
芝麻綠豆小的事情,争得不過一個顏面,李雘想着出手幫雙方解圍,倒末了,卻被一個小孩兒擡出銅鏡“将軍”,好一招狐假虎威。
李雘想起自己處理這些女人糾紛覺得無奈,又有點好笑。
“這孩子在争執中被貴女摔了冠子,想來也是一口氣憋着,最後硬是托了你道兄的威儀,逼得朕不得不對李太真做個交代,罰了柳善姜。”
袁天師奉旨入宮,天子與他本讨論着下元節裏太清宮的祭典,突然就聊到了玄都觀的争執,袁天師聽了半晌,“玄都觀的三妙女冠?”
“你認識她?”李雘側目,沒想到太清宮法主還認識一個小坤道。
“兩年前,這孩子忽染重疾,高燒不退,她的命還是貧道救回來的,豈會忘記。”
袁天師說完,又開口問:“聖人可知她是誰家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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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這樣提示,李雘肯定得回想一下,不一會兒,就準确說出:“秘書監,柴燦之女。”
世家奇聞人傳人,傳也會傳到大明宮裏。
“論起來,朕和這個孩子也有些淵源。”
袁天師沒接話,他清楚天子說得是兩年前的那件事情。
大明宮內庭,文思院高處的望仙臺上,擡首遠望,浩渺太液池,盡收眼底。
————
李太真說三妙為玄都觀受了委屈,轉手就賜了一頂軟玉芙蓉冠給她,質地更加上乘。
柴三妙一看便知是硬貨,蔥嶺(帕米爾高原)高山河床裏的籽料,價值連城,潛臺詞是在嘉獎她在争執中處理得當。、
只是這軟玉芙蓉冠保養得當,看上去更像是太真的珍藏。
她将軟玉芙蓉冠和子午簪收入沉香木盒裏,知道總有戴它的時機。
柴氏的侍從已經守候在側門,柴三妙向監齋告假兩日,換了便裝,歸家看望家中大人。
柴氏的府邸說遠不遠,說近也并不近。
牛拉的犢車,平穩緩慢,柴三妙端坐其間,浏覽沿途街景。
隊伍從城南崇業坊出來,向北走完半個朱雀長街,到皇城朱雀門前,彙入東西橫街,朝着長安城最金貴的東北角而去,這裏北靠大明宮,皇子皇孫居住的十六王院也在此處,門閥豪族的高牆大院,皆在東北坊裏中,地段一流。
犢車行駛在兩坊之間,一撩車簾,坊街盡頭便是興慶宮連綿頂檐,柴三妙知道安興坊要到了,她的家到了。
犢車停下,紅柱大門,門前列戟的高階儀仗(三品及以上),警告衆人不可冒犯。
侍從将柴三妙從正門迎進,庭院深深,才走幾步,就見着了等候多時的母親,柴三妙撲進柴大娘子尉遲氏懷中,母女倆親昵一番才入了內苑。
廚房裏的七鬥铛(金屬炊具),圓耳平底,飄着烙餅的香氣,咄籠裏的蒸食,熱氣騰騰。
尉遲氏已經在準備夕食。
柴氏父子下了值,一前一後從皇城西朝堂的府司裏回來。
身着紫袍金帶的柴燦,從腰間取下金魚符遞給侍從,剛見到女兒,便忍不住數落她,“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尉遲氏趕緊打斷,張羅起一家人好好吃飯。
團盤、馬頭盤盛滿食材,鋪滿食床,柴三妙乖巧的從甕中盛湯,遞給父親,柴燦責備她給李太真添了麻煩事,柴三妙認為并沒有,且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講。
李太真是誰?
高宗嫡女,瑞宗之妹,當今天子的親姑姑,隆慶公主是也,就憑這些個世家黃毛小孩也敢在玄都觀裏張揚?
只是恰巧當日天子暗訪,又牽涉到河東柳氏,李太真不便發作,拂了天子臉面,最後倒是借着銅鏡,将力打出來。
天子倒也接的快,自己罰了涉事女眷,怕是擔心李太真責罰更狠吧。
柴燦聽完,若有所思。
李太真對柳善姜發難,背後是對天子親近以柳氏為首的河東士族的不滿,以天子現下對河東士族的籠絡,柳善姜怕是真的要入宮了。
“這對姑侄對弈,哪有你表面上看到的這般簡單。”
他再次告誡女兒,“莫要再跟柳善姜有什麽瓜葛,這種風口浪尖的人物,最好避得遠遠的。”
柴三妙正拿勺喝湯,明白了父親的顧慮,看來柴家跟河東士族并不是一個陣營,她阿耶更傾向李太真。
阿耶乃是當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如今入了鳳閣,柴家又如何躲得開勢力傾軋?
看清形勢,早做打算,留好退路才好。
柴三妙很有孝心地想領着柴家人活到宮鬥大結局,“阿耶讓我避開柳善姜,我便躲着就是。”
夜裏,尉遲氏命人将苑中涼亭收拾出來,準備了父子倆愛喝的三勒漿,制法出自波斯。
尉遲氏出身西域,柴家多有跟随而來的胡姬,三勒漿算是尉遲氏的秘籍之一,将庵摩、诃黎、毗黎三種藥物釀成漿,色澤好像葡萄佳釀,味道溫馨甘滑。
又命侍從現做了巨勝奴(類似馓子),特意交待多加蜂蜜,女兒就好這一口。
自女兒去了玄都觀,協助監齋主持觀中事務,難得歸家一趟,一家人秉燭賞月,閑話家常,其樂融融。
柴燦突然想起什麽,沒頭沒腦問一句,“聖人見着你了?”
“有何不妥?”柴三妙說完這句,發現父母、兄長都盯着自己看。
柴燦說:“不妨事,你現在這樣在玄都觀裏,很好。”
見确實見着了,不過,聖人的眸子至始至終可都在柳善姜的臉上轉悠呢。
她兄長柴正覺在心裏有點惋惜,惋惜妹妹豆蔻年華,卻只能在青衫寬袍中度過。
柴三妙完全沒有這些多愁善感,她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兄妹兩個人在食床一邊,悄聲聊天,“之前托阿兄找的書,找到沒有?”
年歲漸長,柴三妙涉獵內容愈來愈廣,多有域外風俗,有些時候,竟冷僻得連柴正覺都從未聽說過,他覺得自己的妹妹也算是長安貴女圈中的奇葩,別人家的女兒聊的都是蠻錦、螺钿,只怕很難有人能跟她趣味相投。
不過,妹妹身在玄門,又拜在李太真門下,耳濡目染,視野自然廣闊些。
自家父母歷來開明,讀書明智,樂見其成,特別是見多了隔壁世家吃喝玩樂的子弟,為妹尋書的任務就落在了柴正覺的肩上。
“書,确實沒找着。”
不過,柴正覺又補充一句,“往常去的東市那家墳典肆(書店),托了他們去打聽,晚些時候,派人給你捎話。”
沒有萬能的淘|寶,不能包郵,生活果然要艱辛些,柴三妙嘆息。
————
柴三妙歸家一天,第二日便有玄都觀侍奉趕到柴府,急急忙忙,說是奉了監齋的命,讓其速速返回。
回到觀中,她才曉得事出有因。
太清宮将在下元節裏做道場,結上三壇,為國家祭祀,天子率群臣親祭,由紫衣袁天師主持。
時間緊、任務重,主管寺院事務的宗正寺給李太真來了書函,請求加派人手前往太清宮相助。
事關重大,李太真必然全力相助,遂即安排監齋統籌人手。
柴三妙自然是躲不掉的。
玄都觀的坤道打理好行裝,辎車和犢車同行,與其他道觀的人馬彙聚在大寧坊,其實離柴家居住的安興坊很近,同處于長安城金貴的東北角。
碧瓦曉晨,日月雕梁,衛門列戟,圖壁繪龍。
大唐高|祖早在立國之初,便尊奉老子李耳為李氏遠祖,尊老君為太上玄元皇帝,供奉于太清宮聖祖殿內。
太清宮,長安城內規格最高的皇家宮觀。
道觀諸人陸續抵達宮門前,侍奉有序相迎,當報玄都觀抵達時,衆人自覺從中間分出一條路,翹首相望。
只見一衆坤道下了犢車。
跟在玄都觀監齋身後的女冠,年紀尚輕,姿态卻沉穩,着寬袖青袍,持獸羽麈尾,發髻上一頂軟玉芙蓉冠,脫俗清雅中透着一股雍容,眉目舒展,唇紅膚白,讓人過目難忘。
太清宮的侍奉揖禮,道:“監齋命我等恭候門前,等候多時。”
待他禀明,玄都觀一衆坤道便入了列戟紅門。
窦宣儀和柳善姜在玄都觀角力,寺觀中人,盡人皆知。
柴三妙摔了冠子,立刻得了一頂更好的,公開亮相,再掃河東柳氏的顏面,提醒世人玄都觀惹不起,李太真更是惹不得。
縱使你蒙得天子青睐又如何。
自柴三妙入了太清宮,眼皮就跳得厲害,本以為是衆人在背後道她長短,結果,另有原因。
前來支援的道觀衆人熟悉完太清宮殿宇分布,領了自己負責的任務,還沒來得及歇息一口氣,沒幾日,又接到宗正寺加急通傳:聖人将提前月餘駕臨太清宮,為節修齋。
注釋:
①、铛、咄籠、食床、坐床等物什——參考莫高窟、榆林窟壁畫。
②、三勒漿、巨勝奴等——參考《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
③、宗正寺——官署,北齊設立,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譜牒、守護皇族陵廟,唐代道教是國教,所以宗正寺還管理道士、僧侶,為九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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