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狩獵行圍3月色撩人,帳篷更妙

李雘吻着她的眉,她的鬓角,描摹她的輪廓,像在耐心安撫一只毛躁的小獸,将她擁摟在懷中,不舍得放手。

他親吻她的耳廓,柴三妙縮了一下肩,李雘又輕拍着她纖薄的背,附耳道:“我知道了。”

“嗯?”

柴三妙的嗓子有些啞,讓李雘聽得分外悅耳。

他知道什麽?知道她是為李雘而來,還是唐皇而來?

她自己都沒有答案。

李雘在笑,他有耐心,也有時間陪着她。

“我說我知道部曲裏有朅盤陀人的細作,會告訴謝潺,會有部署,會提高警惕,你無需擔心。”

柴三妙擡頭看向他,一雙清透的眼眸。

李雘問:“怎麽?你不相信我。”

柴三妙毫不猶豫,“我相信你。”

他們一定會平安。

李雘輕啄她的眉心,她的信任來之不易,他必須小心呵護在心底。

月色撩人,給親昵的兩人鍍上一層未有點破的暧昧。

李雘說要帶她去個地方,柴三妙望了一眼暗中密林,露出懷疑,男人的發言很危險。

“去哪裏?幹什麽?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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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了警惕。

李雘面上一曬,認真道:“杉林裏,你不願意,要不,去我的帳篷裏……”

柴三妙想一拳錘爆他,“登徒子!”

李雘忍不住大笑,“你這小腦袋裏都想些什麽有的沒的,小小年紀,男女之事知道得還不少。”

柴三妙嘲諷他,“哦,那還是沒有您多!”

李雘站在原地,不敢動,沒摸清小孩兒的脈絡,怎麽就說翻臉就翻臉,開始還乖巧着。

“人在岐州,都還能招惹上馬佩玉!你怎麽說?”

原來被她知道了這一茬。

李雘嘆口氣,認命,該來的總會來,“你知道讓馬佩玉入大明宮是誰牽的線?”

“誰?”

“正是你的謝五哥。”

怎麽會是他?

柴三妙百思不得其解,扶風馬氏于謝潺不利,他為何還要幫他們?

雘再次提出要帶她去個地方,慢慢解釋給她聽,柴三妙這才妥協跟他走,沒走兩步就崴了腳,踩在林下的碎石頭上。

李雘蹲下身替她揉腳踝,動作娴熟,力度恰好。

柴三妙身體往後仰,鄙視正在幫自己揉腳的男人,“熟能生巧,看來練習過不少。”

李雘起身就給她一記爆栗,“動動腦子,天子會給誰人揉腳?!首先馮內侍就不答應。”

也對。

柴三妙着實想象不出來,一身赤黃常服的李雘替女子揉腳的樣子。

李雘說夜裏林下不好走,他蹲下來背她上山。

“天子會背女子走路?”柴三妙站在不動,拿他的話,笑話他。

“……”

最後,李雘背着柴三妙,仿佛感覺不到重量,穿越帶狀的杉林,又穩又快。

她說,在她的記憶裏只有兄長背過她,年幼時。

“以後不需要柴正覺背你。”

因為有他可以勝任。

帶狀杉林腹地很淺,穿出密林,山腰上又是一片開闊的草坡。

李雘背着柴三妙站定,能看見山腳下密林另一邊的營地篝火,李雘說到了,将她放下地。

夜風呼嘯,掠過山腰,帶着山巅積雪的刺骨寒涼。

李雘将身上的大氅展開,将身前的她裹入自己懷中,從背後摟着。

目光所及,山丘綿延起伏,大地層疊交織,平谷密林間或接壤。

遠峰盡頭,高懸一輪上玄月,天地之間鍍上溫柔的銀輝,月夜中的隴山山脈清晰可見。

李雘說這就是他想帶她來看的月亮,“皎潔明亮,照進人的心裏,給暗處也帶去光的力量,讓人不再畏懼暗夜的路,跟長安城的不一樣。”

隴山牧場乃是太仆寺下直管監牧地,是關內道規格最高的幾處牧場,涉及軍馬兩萬匹,這些數據于李雘而言,信手拈來。①

“馬廉組織狩獵行圍,竟然能調動隴山牧監,扶風馬氏的影響在岐州無孔不入,看來比我預估的還要深。”

柴三妙聽出寒意,而李雘的擁抱給了她不畏懼的溫暖。

“軍馬,戰備物質,若有反心,便是一只強大的騎兵,離長安咫尺之遙。”

李雘認可她的話,“若你不是女兒身,倒也可以讓你南北衙軍衛裏任個大将軍。”

柴三妙拍了他的手背,“你和謝潺同意隴山狩獵,是給對方機會,好釣出扶風馬氏對不對?”

李雘在大氅裏握住她的手,又小又軟,“我們不過是順勢而為,要讓馬廉露出利爪,只有給足甜頭。”

馬佩玉就是李雘給的甜頭。

讓她去長安,讓她入大明宮,讓扶風馬氏以為自己能在政壇中心擁有牢固的地位,讓謝潺與扶風馬氏聯手扳倒扶風窦氏,讓馬氏展露鋒芒,激發出更大的野心,他勢必将以更大的誠意,換來與支持他的長安勢力結盟。

對長安的勢力而言,拿下謝潺,拿下帝王心腹,便是扶風馬氏最大的誠意。

李雘借由謝潺的手,不動聲色的完成了陷阱。

馬佩玉到不了長安,更進不得大明宮,于一個注定不得帝王心的女子而言,是幸運的,可是對于出身扶風馬氏的貴女而言,又是不幸的。

世家女兒,在出生伊始,便注定跟家族牽絆一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雘說他們已經早有謀劃,柴三妙也将隴山牧場裏有細作的信息,借阿鴛傳遞給呂元赤。

她仍舊不放心。

李雘說他的确失算了一處。

“是什麽?”

李雘從身後埋首在她肩頭,“我沒算到平陽柴氏女的勇敢,只身敢闖虎穴,我沒算到她會來到我的身邊。”

李雘在柴三妙的脖頸之間留下細密的吻,酒意讓男人不再收斂,他熟悉着她的每一道曲線。

柴三妙扯住不規矩的大手,“我瞧你記性并不好,在你身邊的可不是我,弭秣賀部的美人呢?也許還在篝火旁等着你呢,你不回去瞧瞧嗎,阿?男人怎麽說的?春宵一刻值千金。”

李雘收緊雙臂,扳過她的下巴,“什麽美人,很美嗎,我都不記得,你還記得,怎麽,你一直在偷看我?”

“亂講!誰偷看你!”

臉皮厚!柴三妙轉身就在推他。

李雘借力拉起她的雙手圈在自己腰側,大方承認,“對對對,你沒偷看我,是我一直在偷看你。”

吻急而密,大手還在她腰間猖狂,故意逗得她應對不及,亂了氣息。

曾經在太清宮裏淡泊自持的小女冠,此刻在他懷中慌亂無章,他喜歡她幼稚又賭氣的反應,怎麽辦,他想将她藏起來,藏在大氅裏,只讓他一個人細細品鑒。

成片杉林迎風而動,枝葉于風中糾纏難分,沙沙作響,掩蓋住誘人的低吟。

看什麽月亮?李雘很苦惱,還是帳篷更好。

月色,撩人心。

在李雘不加掩飾的放肆親昵中,柴三妙還留有最後一絲清醒。

暗藏在部曲裏的那些朅盤陀人,她一定要将他們找出來,确保李雘和謝潺在隴山牧場萬無一失。

時辰已到,李雘将她背下山丘,送回營地,在她回帳之前,不肯松手。

柴三妙上前主動擁抱他,李雘忽而動情,“舍不得我是不是?或者去我的帳篷,他們不敢進……”

果然還是個登徒子!柴三妙用手肘給他一記,果斷地轉身閃人。

他有一絲絲慶幸,慶幸柴鈊及笄之後入玄都觀做了女冠,心無雜念,崇玄論道,如此,在他遇到她時,她不曾有過什麽少時杜郎。

三十載歲月,李雘覺得上天終于眷顧到他。

他目送她安全回到她的帳篷,斂住笑容,重回暗夜中。

一道暗影相随,李雘說:“狩獵之時守着她。”

暗影本是為守護唐皇而來,李雘拍了他的肩,“護她周全,我相信你能辦到。”

暗影稱喏。

帝王之命,不可違。

跟折沖府武将們喝了一圈酒回到坐席,弭秣賀酋首遍尋不到李都尉的身影,主|席位上,濃妝的弭秣賀少女醉倒在矮案上,酣睡。

酋首搖頭,難堪大任,任務沒完成,還把自己喝醉了。

酋首落座,冷眼旁觀篝火中的喧嚣。

李都尉這樣的男人,并不是每個女子都能有緣遇見哦,可惜了。

馬佩玉照顧完醉得一塌糊塗的獨孤淳,才想起來找先前去透氣的阿枝,正好遇上喂鷹歸來的法滋,他說他看見譯官朝自己帳篷去了,想來是休息了。

馬佩玉方才作罷。

————

柴三妙第二日起床,脖子酸疼,她握拳捶了捶,想起昨夜李雘很是霸道,逼着她一直仰着頭,等他盡興了,才送她回到營地.

她下次一定要告訴李雘,這個姿勢她不舒服.

???什麽下次?

她在想些什麽?

柴三妙立刻起身讓部曲為她送來洗漱的水,才撩開長發,頸項間滿目傷痕,觸目驚心,全是李雘作的孽。

她趕緊換上夾棉圓袍,圍上皮毛圍脖,幸虧是冬季,如此,才敢大步出門,跟馬佩玉彙合,前往營地大帳。

各部的男子在為正式行獵熱身.

隴山下群馬奔騰,蹚過平谷溪流,激起水花四濺,一往無前,将前方的障礙,視若無物。

營地的四方頂大帳中,馬廉、謝潺正觀看牧場騎射,李雘與獨孤淳各自領隊賽了幾輪,返場休息,于喝水的間隙,李雘瞄見柴三妙坐在馬佩玉身側,看上去氣色不錯,目光又落在柴三妙故意遮掩的脖子上。

隴山牧監命人牽上一匹駿馬,膘肥身健,四蹄堅韌有力,頭微微後仰,發出高亢的嘶鳴聲。

接收到馬廉示意,牧監上前做插手禮,向關內道巡察使獻上寶馬。

大唐高門皆愛良駒,世家子弟頗有研究,柴三妙見那金馬走在太陽底下,每一根毛發都在發光,看得出神,就聽見對面的李雘笑說:“波斯金馬②,就算進貢于含光殿前,也不輸分毫氣質,隴山牧監甫一出手,便是大手筆,大明宮中也找不出第二匹金毛的。”

衆人都道李都尉過分誇贊,聽得柴三妙心驚。

李雘都說找不出第二匹,那是大明宮真的沒有,現下,岐州卻有。

隴山牧場可還聽命于太仆寺?

謝潺挑眉,收下牧監美意,轉首對馬廉說:“既然大明宮都找不出第二匹,謝某人又豈敢領回長安,圖遭非議,如此,這匹波斯金馬便作為本次隴山行圍的彩頭,獎勵給最猛厲的勇士。”

牧監臉色微變,馬廉臉上看不出異樣,“禦史中丞說得是。”

得一極品彩頭,馬刺史命人吩咐下去,組織各部聯歡,将波斯金馬好好展示,提振行圍士氣。

蕃部愛酒,弭秣賀部負責酒水籌備,人手緊張,部曲詢問阿枝譯官能否幫忙。

酒嗎?

柴三妙突然開竅,她想到一個找出朅盤陀細作的好辦法,待她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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