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兵不厭詐心底生出爪子,一直撓着……
從高山草原進入闊葉山林,法滋一直領路走在最前面,離開隴山牧場三日有餘,他們從未遇到過可以歇腳的村落,或者冬季上山的獵戶。
柴三妙發現法滋選擇的是一條極其偏僻的路徑。
還是個男孩兒的法滋,一絲不茍,經驗老道地将整支隊伍帶出危險的包圍圈,李雘很信任他。
“原來法滋是你的人。”她問。
“算是吧。”他答。
李雘的暗樁接二連三地在她意料之外。
那李雘豈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買禁書,她還當面撒謊,他也不揭穿,故意看她演戲,“你一直都知道我去西市的目的。”
大氅下,他握住她的手,“你要尋的那本圖志跟安西輿圖密切相關,西市胡人的案子,我不希望你牽涉其中,你說自己是去找獵戶買鷹隼,便是買鷹隼,正如我意。”
他讓崔湃偵查西市輿圖案,直接隐下她現身現場的細節,就是想将她徹底摘個幹淨。
李雘在保護她。
當日也是他的出現,才從歹人手中救下自己。
“你那日為何在西市?”柴三妙終于問出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李雘說:“我本是去見謝潺,讨論關中五姓的最新動向,一眼就看到你在坊街上追趕一個胡人,也巧,由胡人牽扯出安西輿圖的暗網,也算你的功勞。”
崔湃查出西市裏安西輿圖的交易跟岐州有關,法滋于數月前先行至岐州,以訓鷹獵手的身份,在各個部族聚居地暗訪,如此有機會熟悉到隴山地形。
暗樁這門活計,柴三妙覺得法滋年紀不大,卻入行多年,想來生活不易。
“他不是為了錢,他是在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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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過他?”
李雘淡淡地笑,“不是我,他的恩公另有其人。”
柴三妙與他共乘一騎,前方雪地塌陷,一道暗溝,李雘單手持缰,圈在她腰間的手臂收緊。
夾腿馬腹,駿馬騰躍而起,跨過暗溝,着地。
大氅下兩人曲線貼合,撞在一起,李雘的身體并不柔軟,清晰地肢體接觸,讓柴三妙意識到自己等同于跨|坐在他大腿上。
她尴尬地往前挪動,想留出空間,李雘在她身後沉聲制止,“莫要亂動,雪深路陡,人跡罕至的深山裏,本來就不好走,忍耐一下。”
“坐好。”一聲提醒,男人駕着駿馬小跑,踏入淺流冰溪,飛濺起冰花。
馬下河床碎石的颠簸,讓柴三妙不得不抱緊男人手臂,真怕自己跌進冰河。
罷了。
李雘彎了嘴角,即刻下令全隊提速。
這樣就很好嘛。
法滋選了處背風的宿營地,侍衛們極快搭起過夜帳篷,柴三妙喊累,表示自己要先休息一下,李雘說也要休息,跟腳走到帳篷裏,沒過一會兒,就被柴三妙毫不客氣的轟走,李雘一直笑。
遠處的拓跋宏見到這情形,驚了。
也不是沒見過李雘和美人出雙入對,只是處處打別人主意的模樣,還真是第一次見,怎麽跟初嘗情愛、死纏爛打的小子一個路子?
想他昔日在靈州當李四官的時候,可是萬花叢裏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潇灑。
圖翁放好百寶藥箱,一抹胡須,不覺稀奇,柴家這孩子,是李雘第一次帶到他前面的女子。
一路奔波,柴三妙真累了,一覺睡到太陽落山,篝火燃起。
李雘不得不進帳篷叫醒她。
她睡得極香,長發披散,嬌弱的模樣讓李雘坐到毛毯上就起不了身,挨着她躺下。
像是習慣了男人的親近,睡夢中的柴三妙自動摟住他的脖子,李雘的喉結動了,低頭親吻夢中小孩兒微啓的唇,感受到她本能的回應,忍不住加深力度,索要更多。
柴三妙在李雘吻中醒來,“天黑了?”
“嗯。”李雘在她身邊,用手描摹她的輪廓。
她像只慵懶的貓,舒展身體,引得李雘傾身而上,忘了他本來的目的,完完全全沉迷于毛毯裏的溫存,他很後悔,後悔沒有早點入帳來陪她。
感官在暗夜裏顯得敏銳,勾連起白天共騎的回憶,那些瑣碎的喘息和觸碰,在心底生出小小的爪子,一直撓着,李雘蹙眉,他想,他一直都想。
他不斷的警告自己,她肩上還有傷。
柴三妙毫無招架之力,嗚咽讨饒,“……我,餓了”
李雘嘆息,躺平,放她翻身坐起,他輕撫她後背的長發,烏絲從指間穿過,纏繞住指尖,也繞住了他的人,無數個夜裏,患得患失的滋味糾纏難去,是他從未有過的不可控制。
柴三妙簡單梳個發髻,回身對上李雘幽深雙眸,他不說話,也道盡了所有的想法,可是,不該在隴山山野,不該在撤退的路上。
現在,不是時候。
李雘拉着柴三妙起身,“走吧,出去夕食。”
她這副小身板必須補充體力。
營地裏升起大大小小數堆篝火,各自圍着篝火烤炙食物。
柴三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獵到山兔和河魚,柴三妙跟着李雘、圖翁、拓跋宏坐在一起,唯獨沒看見法滋的身影。
“法滋哪去了?”
拓跋宏正從親衛的手中接過一包窩窩馕,邊打開邊說:“法滋辦了正事就回來。”
他瞧了眼天色,“快了。”
拓跋宏将窩窩馕首先遞給李雘,再分給其他人,柴三妙拿在手裏下意識就咬了一口,硬得崩了牙齒,她捂了嘴,看笑了一圈人。
“這可比不得長安城裏芝麻香餅,行軍幹糧,重在管得久,制作的時候水分就少,方便保存攜帶。”
李雘将窩窩馕撕成碎塊,放進土陶碗裝的山雀湯裏泡着,直接遞給身邊的柴三妙,将她的餅子拿到自己手裏。
柴三妙理所應當的享受李雘的服務,看得拓跋宏目瞪口呆,李雘何時伺候過女人?聞所未聞。
他揶揄道:“女冠手裏的山雀湯香不香?”
柴三妙喝了一口,“香啊。”
李雘拿碎餅塊扔他,“吃你的。”
拓跋宏一個壯漢,一臉谄媚的笑,将碎餅撿起來,“謝‘大家’賞賜。”
柴三妙正吃着山雀湯餅,李雘從腰間蹀躞上取下匕首,又将兔肉分割成小塊,串在削尖的枝條上,插在篝火邊的土裏烤炙。
“為何不直接放在篝火上方,像西市的食攤那樣?”
“篝火火大,火焰上方溫度太高,容易烤糊,立在火堆旁,反而受熱均勻,口感更好,邊州多見此法。”
李雘說這是少年時在靈州(銀川)學的,不過那個時候是在沙漠戈壁灘裏烤。
賀蘭山下的靈州①,是少年李雘成長的全部記憶。
她好奇他是怎麽過的,“跟誰學的?”
李雘用枝條點點對面啃肉的糙漢。
文王一家外放去了靈州,人生地不熟,少年李雘根本沒有朋友,受冷落的皇子皇孫,空有名頭,本地氏族根本不會熱絡。
拓跋宏不一樣,他愛跟李雘玩,拓跋宏說當初還不是看到李雘得臉好看,靈州找不出第二個五官像李雘一般精致的少年郎。
玩熟以後,才知道李雘打起架來如何兇悍。
他們一路打野玩耍,一路刀槍劍戟,他陪着李雘重回大明宮,以左千牛衛将軍的名號守在帝王側。
難怪李雘化名李四官,要說自己出身靈州拓跋氏,背後藏着這層淵源。
肉串滋滋冒油,不斷滴落,李雘熟練的換面,又從拓跋宏鞶囊裏要來孜然、胡麻、湖鹽,撒在肉串上,覺得時候已到,提起一串放在寬葉上遞給柴三妙。
肉香混合着料香,撲面而來,柴三妙邊吃邊聽他們聊靈州的過往。
圖翁也是李雘在靈州認識的。
他登基後本想讓圖翁進太醫署安享晚年,可是圖翁不願意,他說大明宮裏并不缺醫師,自己還有些手藝,希望能留在長安城的街巷裏,讓付不出文錢的百姓有處可去,也算替‘大家’看顧着大唐黎民。
李雘準了,圖翁不願入大明宮,李雘就時不時溜出宮去看望他。
柴三妙第一次覺得李雘其實是個長情之人,所以他們才會願意陪在他身邊。
可另一方面,他又對大明宮裏的女子很薄情,這很矛盾。
圖翁又聊起李雘和拓跋宏少年時每次都弄得一身傷口來找他醫治。
難怪,柴三妙回憶起第一次在夯土醫館見到圖翁的場景,他苦口婆心的規勸李雘:少惹是非,少打架。
拓跋宏替李雘開脫,“男兒打架、狩獵,絕非無用。”
當今天子登基後不僅愛擊鞠,更以呼鷹逐兔為樂,柴三妙在長安時便屢次聽聞,聖人常于渭濱狩獵,多邀善獵者作為“獵師”,與他一道偕馬臂鷹。
世家子弟莫不錦衣鮮華、手擎鷹,朝野市井狩獵聲勢極盛。
如今李雘親口告訴她,狩獵并不簡單。
“要求獵者要懂得騎術、箭術、刀術、武術,更甚者,與猛獸較量時隐蔽布陣的戰術。狩獵是個人武藝與集體競技的綜合發揮,禁軍衛隊在圍獵時的大規模出動,乃是練兵的重要途徑,綜合訓練士兵的體能耐力、膽略戰術、抓捕技巧。”
狩獵,猶如行軍布陣。
拓跋宏信心十足,“這一戰,扶風馬氏輸了。”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莫要輕敵,”李雘忠告拓跋宏。
法滋從暗夜裏顯身,手上架着一只鹫雕回來,他徑自走向李雘,遞上鹫雕爪子上取下的信箋。
信箋上報,留在杉林裏的暗衛探得馬廉的動向。
馬廉那方因暴雪與獨孤淳和馬佩玉斷了消息,已加派人手四處尋找,并向雍城傳信,抽調守軍上山搜尋。
拓跋宏問禦史中丞還能扛幾日,李雘估算最多頂十日。
柴三妙這才明白三日來為何沒有追擊他們的人?
因為謝潺拖住了馬廉的主力。
就算獨孤淳與馬佩玉遇險,馬廉寧願遠抽雍城守軍,也不願放棄圍剿謝潺。
隴山峽谷,地白雪色寒,飛鳥難越,更何況是人。
折沖府參軍将行軍幹糧分派到士兵,已經所剩無幾,他憂心忡忡地将現狀禀告上峰,佐将們來到禦史中丞帳篷前,看見謝潺竟然自己跟自己對弈。
這位神仙怕是不知道他們即将物資耗盡。
謝潺聽了衆将領的彙報,只道一句,“慌什麽?”
當然慌,衆将皆知軍需不足乃兵家大忌,“不知禦史中丞有何良策?”
謝潺抽出一張羊皮卷,丢給他們,“爾等各自領隊,按照圖上所繪地點去挖。”
佐将們摸不着頭腦,還是領命去了。
待找到地方,真挖下去,沒想到竟然從雪地裏挖起來各類食物,藥物,以及防寒保暖的軍需用品。
顯眼一瞧,便知是有人提前做了籌劃,知道自己将進入隴山峽谷。
佐将紛紛對謝潺崇拜起來,“禦史中丞真料事如神也。”
謝潺起身走到幄帳外,立在蒼茫雪色中,點點揚花,片片鵝毛。
密報傳來馬廉調動雍城守軍的消息,他要為李雘争取更多的時間。
篝火旁,拓跋宏起身,“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李雘卻遞給他一串肉,氣定神閑地表示,“十日足已。”
李雘下令暗衛兵分兩路,一路散在隴山裏,截斷馬廉搜尋獨孤淳和馬佩玉的信息傳遞,另一路跟着他和拓跋宏前行。
柴三妙:“你們要去哪裏?”
“不是你們,是我們。”李雘糾正她,并給出答案,“重返雍城。”
“雍城?”
柴三妙本以為他們将一路東去法門寺,與呂元赤彙合。
“不僅是牽涉岐州的安西輿圖大案,仙游觀裏的女冠到底是誰?你不想知道嗎?”
她當然想,“怎麽回去?李都尉的身份此刻并不好使。”
李雘讓她無須憂心,去了便知。
原來李雘不僅僅是為了逃離馬廉的圈套,返回雍城調查真相,才是他的目的。
馬廉不會料到,李雘調虎離山,殺出一記回馬槍,直搗扶風馬氏的老巢。
兵不厭詐,這才是李雘冒險以謝潺做重餌的意義。
萬裏雲淡,風雪滿路,山回路轉,蹤跡難覓。
馬廉期盼的暴雪,最後成就的卻是李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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