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

剛想上前,頭頂傳來了公主的聲音:“本宮問你,府上可有一劉家女郎?”那奴婢暗覺這公主口氣不善,但念着她的身份,只好稱是。三公主眯起,沉聲吩咐,“帶本宮前去。”

“可......”那女郎是郎君心喜之人,這府上的仆人都是心照不宣的,若帶得公主前去,照着那女郎的性子,兩人必定是要鬧上的。那奴婢蹲身行禮,跪下說道,“公主有所不知,那女郎住的院子很是偏遠,到時郎君若回府了,公主豈不是要錯過了?”

“本宮只讓你帶本宮前去,哪來那麽多話?”三公主廣袖一揮,冷哼而去。“也罷,你既不肯帶路,本宮便自行去找!”

跪在地上的奴婢臉色煞白,帶三公主離去後,起身和廊上的奴婢交代了幾句,讓她快去通知劉家女郎,且讓那女郎做好準備。

此時的劉玉還在廊上聽着餘姬彈琴,對不久而來的公主大駕渾然不知。近日來由于朝堂風雲變故,王蘊之幾乎很少回府,劉玉猜想,他這王家嫡子身肩重任,必定是忙裏忙外,沒空陪她。所以她便召來餘姬,學學彈琴,聊聊家中瑣事,日子也不那麽無趣了。

待一曲終了,餘姬按下琴弦,笑着說道:“女郎,莫不是妾談的不甚入味?還是女郎心中念着九郎,心思不在于此?”

蹭地,劉玉面上紅暈翩飛,可不過一個思念情郎的嬌嬌女子?不過餘姬也知,這女郎定然死不認賬,果真,她輕咳了幾聲後,扭頭便嚷嚷着:“才沒有,只是本女郎近日琴技精進不少,你這琴聲,已不能入本女郎耳了。”餘姬也不戳破,掩唇笑笑,再擡頭時,見着她神情微恙,輕輕蹙眉,餘姬便問着何事。好半天,才等來了這女郎的話:“餘姬,你曾說過,九郎的妻子,必定出自趙氏一族........”

“這........”餘姬渾身定住,手更是在不知不覺間,撥了一串沉悶的音符。

好在這時,廊上走來了一個婢女,解了餘姬的尴尬。不過這婢女神色匆匆的,讓劉玉也是頗為好奇,王家仆人各個神閑氣定,怎會有人如此失态?

“女郎,三公主前來。”

哦,來了尊大佛,還是位難纏的,難怪這婢女這般了。

揮手讓餘姬回府,召過了那位婢女,讓她快些拿一套下人穿的衣裳來。那婢女雖不解何意,還是照做了,等衣裳拿來,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順帶扯亂了頭發,造成了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

待三公主氣勢洶洶地來到小院時,看到的只是一個在廊上打掃的尋常女郎,頓時少了幾分怒意。劉玉認真地擦着地面,剛轉身時,見三公主就在身後,她故作驚慌失措地打翻了水桶,弄得三公主華貴的宮服都濕了一角。

“怎的毛毛躁躁?”說話的是一個小宮女。

“拜見公主!”劉玉來了個大拜。

三公主冷冷道來:“擡起頭來。”一看劉玉的花臉,她譏笑着問,“好歹你也是平北将軍家的女郎,如此不重顏面,豈不是污了九眼的眼?”劉玉又是一拜,心中暗罵着這公主多管閑事,都快要嫁給他人了,還有心思跑來奚落于她。不過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自然得恭恭敬敬的了,否則被治個大不敬罪,那可就慘了。

笑笑,拍着馬屁:“要論容顏,自然無人能及公主美貌。”三公主冷哼一聽,她想,這話公主是愛聽的。正想再接再厲拍着馬屁時,小院外來了一個宮女,小跑至公主面前,附耳說了些話,公主變色一面,刮了眼劉玉後便匆匆離去了。

送走了這尊大佛,劉玉坐在廊上,徑自取過了琴,随意地彈着。手指悠悠地在弦上游走,彈出的琴聲狀似随心,細細聽來便知裏頭多了份沉悶。本以為琴聲怡情,多少能解憂,卻不想這心頭的那股子煩悶卻是怎麽也揮之不去。今日能來一個公主,明日說不定就來哪個女郎,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心動。

輕嘆了聲,而這聲嘆息恰好入了趙穆的耳中。

拾階而上的趙穆笑着走來:“如此琴聲,女郎該靜靜聆聽才是,怎舍得嘆氣?”嗒嗒的木屐聲扣着旋律而來,若說王蘊之能妙手彈琴,那麽這趙穆便是最懂琴聲之人。款步而來,見着劉玉身着奴婢衣裳,搖頭啧啧,“這子遠也真是的......”

收拾了琴,行禮:“趙郎。”

“聽女郎的琴聲,似乎有心事,不知可否相告?”說着,便大袖一揮,動作潇灑地坐下,朝着劉玉展顏一笑,明亮而燦爛。

不知為何,見到這般的笑容,劉玉想起了那日望湖樓趙穆酩酊大醉的一幕。又想着若要與他解釋,必定會談起方才公主來過,如此,可不又要觸了他的心腸,就随口道了聲‘無礙’,而這個神情,讓趙穆堅信她定有心事,且還是關于子遠的。

“女郎不必多心,子遠心中是有你的,如若不然,也不會貼身收藏你的挂飾。”趙穆笑笑,苦口婆心地解釋着,“也更加不會讓你有機會撲倒了他。要知道,建康女郎想近他身的何其多,怎麽就你能撲倒了他?女郎,你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

劉玉心中雀躍,可嘴上卻是絲毫不讓,轉身哼哼了幾聲:“那是因為本女郎力大無窮,區區一個嬌弱九郎,自然不在話下。”

“嬌弱,你竟用嬌弱形容子遠,你可知他.......”趙穆啞然,不過想想也是,這建康人人崇尚風雅,使劍用刀更是被視為粗俗不堪,看來子遠這家夥是想在這女郎面前維持他的谪仙模樣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好拆穿,目光掃過了劉玉抱着的七弦琴,道,“對了,女郎琴技不俗,可是師承何門?”

呵呵一笑:“府上有一歌姬,喚作餘姬,阿玉閑暇時就向她讨教一二。”趙穆拍着大腿,笑着說到時定要到府上,好好拜會那位餘姬了。

兩人相談了會兒,趙穆拿出了壺美酒,晃晃。劉玉呵呵笑了,轉身吩咐奴婢去拿杯子過來,正好見到了斜靠在柱上雙手交疊的王蘊之。望着有說有笑的他們,他心頭輕呵,方才一聽說府上來了三公主他就匆匆趕回,看來,是他過慮了。

“哦,穆之想要造訪劉府?”

順着這聲音望去,只見廊上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繼而是王蘊之出塵絕世的面容。緩步走來,腳下的木屐傳來達達的叩響聲,依舊清脆動聽,卻多了幾分低沉。走了幾步,目光掃過他們兩人,輕輕一笑,微勾唇角,語調清冷,“只可惜,我、不、允。”

24

“你這人......啧啧,可讓我說什麽好?”趙穆搖頭苦笑,緩緩起身,“今日我不過是來慶賀你喬遷之喜,恰好聽到了琴聲這才走了過來,啧啧,要是知道你這般吃味,我是半步也不會踏入了。”說完,還意有所指地看看劉玉,她面上閃過紅暈,輕咳一聲,立刻轉身。

将酒壺一丢,王蘊之長臂一撈,順手接過,拔開蓋子一聞,頓時一股熟悉的酒香溢出。嘗了一口,淡淡應道:“還成。”

“還成?”趙穆啞然失笑,“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你何時學得這般吞吞吐吐了?”順着王蘊之的目光望去,那女郎的面色越發紅了,他意味深長地‘哦’了聲,伸手指着王蘊之,放聲大笑,“子遠啊子遠,哎.......不說這些了,聽說了你搬入別院,那幫家夥已在我府上辦了個小宴,不如你同我一道前去,如何?”

慢步走去,王蘊之點頭應下,近日來朝堂之上是烏煙瘴氣,鬧得無一寧日,是該尋個時機好好放松一回了。

聽着這兩人你一句我一言的,仿若自己是個外人,劉玉抱着琴突然起身,向他們二人行禮告退。趙穆‘嗯’了聲,雖知子遠這家夥對這女郎的心思,可府上小聚的都是當世名士,少不得宴會上要寫詩作畫、彈琴高歌、談玄論道,這女郎去了,到底會力不從心,也少了些趣味。

就在劉玉沒走幾步,王蘊之便喚住了她:“阿玉想走去哪裏?難道不想與我一道前去?”又飲了口酒,看着滿是詫異的劉玉,他嘴角含笑,這女郎定以為他沒有帶她前去的意思了,又道,“既然阿玉不想,那便算了。”

這話一出,化解劉玉心底浮現的小小不滿。

不過按照劉玉的性子,她是不會表露出來,蹬蹬地踩着木屐,扭頭,哼哼着:“阿玉自然知道,所以這才起身的。”指指身上奴婢的衣裳,大步邁開了。

這番嬌俏模樣,在王蘊之看來煞是可愛,他抿嘴而笑,飲了口酒,吩咐了仆人快些去準備馬車。半響過後,聽得廊上傳來了腳步聲,待他們回頭時,見到是一位少年郎,白衣款款,執扇而來,唰地一聲,将扇盡收于手,再接着便是一張熟悉的面龐,是劉玉,竟然是劉玉。

搖搖扇子,眨眼問道:“怎麽,兩位郎君不認識阿玉了?”這次去赴宴,說慶賀王蘊之喬遷之喜,可多是打個幌子,到時少不了建康名士,自己若以女子身份前去必定被人落了白眼,還不如裝作少年郎。自然了,裝作少年郎一則是為了方便,二則嘛.......

瞄了眼氣定神閑的王蘊之,她笑得不懷好意。

這時府上仆人來報,說是馬車已然備下,就等着郎君了。

王蘊之颔首,與他們一道下了回廊,走向府門,上了馬車。趙穆自然是坐上自己的馬車,看着劉玉狡黠一笑,利索地上了另一輛馬車,他微微一愣,好像是明白了什麽,不由笑了。一旁的車夫有些不解,連連喚了幾聲‘趙郎’,這才把他抽回了神來,搖頭說道:“啓吧。”

趙穆的別院頗為偏遠,是他當初及冠時族長賞給的,雖比不得趙家嫡子的院落那般奢華,卻是依山帶水,一派幽然寂靜。王蘊之是這個別院的常客,一早就知沒半個時辰是不會到的,所以一上馬車就安然坐定,以看書打發時間。只是比起他的從容淡定來,劉玉也就要苦惱的多了,本就是個坐不住的,東看看西瞧瞧,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地喚了聲‘郎君’。

沒料到他依舊翻着書,眼都沒斜一下,輕聲應了:“嗯。”一聽便是有口無心,劉玉翻了個白眼,虧得她叫地那麽動聽,這厮居然也不理睬一二,重重哼了聲,沒過半響,耳旁就傳來了低低的笑聲。王蘊之徐徐合上了書,卷成一團在手心敲着,“啧啧,叫得這般動人,是想把本公子的魂都要勾去嗎?”湊近了身子,問道,“可是無聊了?不如我彈琴解悶,可好?”

說完,便拿出了一把七弦琴,随手在上頭撥弄了幾下。

劉玉笑着坐定,準備洗耳恭聽:“好啊好啊。”

“只是,阿玉要拿什麽來謝我?”飛快地撥出一串美妙的音符,再擡頭時,那雙漆黑的眼眸深邃無比,比起尋常如沐春風的笑意來,此刻更多了一絲湧動的幽暗,“不如,以身相許,可好?”

以身相許.......

怔怔地凝視着他,心中不斷回味着這話,一股暖暖的熱意湧便全身。從前她都認為這些話不過是說說而已,也不解那些女子怎會被男人的花言巧語所打動,可真正來臨時,卻是那樣無力抵抗。

幾乎那一刻,她都要應聲答下了。不過一瞬,劉玉便哈哈大笑,說着當時在邊城時趙穆就這般說過,還被認為是輕佻公子,不想他這谪仙九郎也會說出這番話來。

“嗯,穆之,方才你和穆之真是相談甚歡啊。”

眨眨眼,湊到他面前,歪着腦袋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說話,只意味深長地笑着。過了半天,她才篤定地說道:“九郎吃醋了?”

“阿玉多心了。”他繼續從容地彈琴,笑得風輕雲淡,“本公子出身門第,模樣風采皆是建康第一,有本公子在你面前,你又怎會移心他人?本公子不過擔心穆之涉世未深,被你的三言兩語給勾了去,就好比你身邊的那個護衛一樣,啧啧,穆之為我至交,本公子心地純良,自然要為他多多設想了。”

這家夥,能不要這麽自戀嗎?

經過了這些日子的相處,也知道對付這家夥的自戀,只需要一招——不理睬就成了。劉玉白了幾眼,用手作枕,半靠在馬車上,哼着不成曲調的歌,當作是對王蘊之的回應了。此刻她身着男裝,動作潇灑毫無女子的扭捏,不仔細看,還真像一個少年郎。

忽然,王蘊之笑了,他是明白了這丫頭打的是主意了。泛舟那日想獨占于他,今日更是想借此,斷了建康女郎的心思,啧啧,他還真是小看這丫頭啊。也罷,就陪她玩玩。

到了別院,趙穆先行下車,而後王家車夫勒了勒缰繩,提醒着自家郎君已到了趙郎別院了。車裏傳來了輕微的應聲,車夫立刻拿來了小凳,王蘊之優雅緩慢地從凳上走下,一身白衣潔淨無瑕,映在這青山綠水間,當真是賞心悅目。

衆人一見,紛紛側目望來,舉杯示意,笑着:“子遠,可算把你盼來了。”話音剛落,就見王蘊之身後還跟着一少年郎,個子嬌小,唇紅齒白,看着樣子,好似與王蘊之十分親近。亭中坐着的,都是建康風流名士,對這般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有人就暧昧笑笑,不以為然,“哦,難怪子遠不近女色,原來那少年就是他斷了的袖子啊。”不少人點頭應了。

對于這些名士的反應,劉玉頗為滿意,如此一來,整個建康城就知這王九郎喜好男色,女郎們自然望而卻步了。眯眼,越發湊近了他,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了過去,心想着,讓流言飛語來得更猛烈些吧,不自覺地,連笑出了聲都未發覺。

“阿玉很開心?”

“嗯。”

“我都替阿玉擔心了。”

“嗯?”

該擔心的是你才對!

“雖然女郎知我斷袖會傷心欲絕。”搖頭說道,“可是阿玉,你要面對的是整個建康的美少年。”

好好好,這下總算給她找到機會了,她笑着回敬了他:“郎君盡可放心,想郎君出身門第,模樣風采皆是建康第一。郎君只需往鏡前一照,那些美少年自然不在話下,阿玉又何須擔心?”聽完,王蘊之一愣,而後放聲大笑,一旁的趙穆也難掩笑意,不停地念着‘這張利嘴,這張利嘴’的。

走了過去,到了小亭。

方才入府已見到了這別院置于山中,由着小亭連接,一側為小溪,一側為竹屋,而竹屋更是背靠大山,登上最高一層時,能将山中景致一覽無遺。明眼人一進這別院,便知裏頭的深意,建康名士好風雅,對這樣的鐘靈毓秀之地自然趨之若鹜,有了與名士的交集,他日趙穆就能在仕途大展拳腳了。

趙穆拍拍手,竹屋上的歌姬們躬身行禮,完後,撥動琴弦,歌舞助興。

小亭上圍住一起的名士們也起身相迎,一陣寒暄後,所有入座,品着美酒,聽着仙樂,賞着歌舞。不過比起這些,他們更為關心的就是王蘊之和這個少年的事,這不剛坐定,就有個面目白皙的男子開始打趣了:“子遠,這位小郎很是面生啊,不知是你的什麽人?”

王蘊之拿起酒杯,大手一攬,将劉玉圈在懷中,笑笑:“是我的玉郎。”當中被他攬入懷中,劉玉微微一怔,任她臉皮再厚,也抵不住羞澀,紅了臉。衆人一見,更是認定了這玉郎是王蘊之的情郎,心中除了感慨之外,只能嘆息,好好的谪仙九郎,竟把袖子給斷了,可惜可惜。

“既然如此,那也加入吧。”一人提議。

眨眨眼,回望着王蘊之。

“是行酒令。”趙穆作為主人,好心解釋,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溪,“看那裏。”小溪上漂浮着荷花葉子,上頭盛着一碗美酒,在座之人都要起身涉水至小溪中,随意選取其中一碗美酒,喝盡後,碗底刻着的字就是要表演的才藝。不過鑒于劉玉并不會太多才藝,趙穆安慰着她,說這許多碗中多是不帶字的,若她真的不行,可以由子遠代為行之。王蘊之對此也欣然接受。

“好,我加入。”這般風雅,再加上那句保證,不去試試,豈不可惜?

在座名士紛紛起身,朝着小溪走去,身着木屐,他們涉水而入。

劉玉也學着他們的樣子,踩入水中時,冰涼的感覺讓她渾身舒爽,不由地輕呼。身旁的王蘊之低眉笑笑,端起了在荷葉上盛着的酒,一飲而盡。入夏時節,這酒經由了冰涼溪水的浸漬,多了份冷意,品嘗起來是甘甜可口。劉玉也舉杯,不過想着若碗底出現了刻字,那不就是要表演了嗎,這一擔心,拿在手上的酒都沒有喝下。王蘊之哈哈笑了,寵溺地摸着她的腦袋,說道:“怕甚,有我在。”

有他在.....

有他在.....

這話,真動聽。

笑着一口飲盡後,把碗底朝着王蘊之,她嘿嘿笑了。王蘊之點頭,吩咐道:“拿筆來吧。”正在喝着酒的名士們也想一睹他的字跡,都随着他到了一處大石邊。一個奴婢拿來了紙筆,王蘊之将紙鋪在石頭上,大筆一揮,随後寫來一首雅致的小詩。

此時正在亭子上只剩趙穆與一綠衣男子。

那男子身子纖弱,不得太多走動,這才坐在了亭內看着他人風雅。他轉着酒杯,輕咳了幾聲,笑看着王蘊之和劉玉,問着趙穆:“穆之,子遠好似很喜歡那小郎。”

“是啊,不過子遠這家夥嘴硬得很,死不承認。就連我要去拜訪那女.....那玉郎,子遠都不讓,你說說,這不是喜歡到心尖上了,還是什麽?”趙穆連連道來,恨不得把所有事都一一說盡。

那男子輕輕笑了,蒼白的面容這才有了些神采:“想不到子遠竟這般深情,不過依我看來,子遠還未動他,是也不是?”待趙穆點頭,他又道,“我輩中人,行事随心所欲,既然喜歡,又何必計較他人之言,男子又如何?”招手喚來了一個奴婢,把一包東西交到奴婢手上,并低聲吩咐了幾句。重重咳嗽了後,對趙穆說道,“今日,我便助一助子遠,穆之,你便看着吧。”

大石邊,衆人讀了一遍王蘊之剛作的小詩,立馬贊着不俗。王蘊之輕輕擺手,将筆遞還給了奴婢,笑道:“諸位謬贊了,子遠所作也不過是尋常詩歌,倒是子遠的玉郎,能作新詩體,諸位不妨讓玉郎作上一首?”衆人拍手叫好。

“哎?那玉郎是怎的了?”

“是啊,面色潮紅的。”

“如若不知玉郎是男子,我道真以為是個嬌嬌女郎了。”

在衆人的說笑聲中,王蘊之快步走去,扶住了快要倒下的劉玉。待她入懷,王蘊之頓覺不對,她此時好似渾身滾燙,靠在他胸前吐出的氣也是炙熱非常。望着她的雙眼,迷蒙一片,沒有了往日的明亮狡黠,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媚惑在裏頭。她一個勁地貼了過來,柔軟的身子緊緊貼着他,不斷蹭着他最為敏感之處,喚着‘郎君’,聲聲嬌媚入耳,怔得王蘊之渾身緊繃,身子也跟着熱了起來,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全然不似尋常調情,而是更像.......

“你喝了什麽?”他連聲音,都嘶啞了不少。

“喝......喝酒了呀.......”她咯咯笑着。

衆人一聽,暧昧笑了。

這時亭中的綠衣男子站起身來,輕輕說道:“子遠不必擔心,這玉郎所飲,是我身上帶着的五石散。我只是不忍子遠承受情之痛楚,便自作主張了。”

五石散?服用了五石散渾身燥熱不說,身子還會異常敏感,不少建康名士都以此當作閨房樂趣,想不到今日居然用到了子遠的玉郎身上。不少人開始打趣了,目送着王蘊之橫抱起了那玉郎,飛快地奔至竹屋去。

衆人笑得越發暧昧了,想來,他們定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某男某女感情都定了

然後下一章,瓦要開始煮肉了~

嘿嘿嘿黑→。→

25

“讓開!”

快步走至竹屋,王蘊之低呵一聲,揮退了所有的歌姬,也顧不上什麽溫潤有禮,一腳踢開了門,抱着懷中的劉玉直直進入屋內。動作輕柔地将劉玉安置在榻上,碰了她滾燙的額頭,王蘊之皺起眉來,這五石散本身無毒,有去除濕寒的功效,服用過後渾身燥熱,神情狂癫,不少建康名士都以此為風雅。

若阿玉是男子倒也不必擔心,解衣寬帶,泡個冷水澡,不僅無礙,反倒舒爽至極,可.......

碰觸到了背下清涼的竹席,劉玉舒服地輕哼出聲。只是這些還不足以解了身上難忍的熱意,她雙手胡亂地扯着衣物,似覺得用不上力,雙眼委屈地望着王蘊之,呢喃着:“我難受......”這般如貓兒般的撒嬌,撓得王蘊之心癢難耐,她柔嫩的手拂過他的胸膛,扯着他的腰帶,一股燥熱從心底溢出,好似他也中了這該死的五石散。

“別動。”他輕哄着,聲音嘶啞異常。

“可是我難受......”

亂颠着腿,木屐已被劉玉踢得老遠,此時那雙嫩白玉足不停地晃着,不經意間還蹭到了他的腿間。王蘊之面色一怔,無奈之下只好按住了她的四肢,轉身吩咐仆人打盆冷水來,想着讓這丫頭先清醒清醒的好。

半響,一奴婢端水進來時,看到了那玉郎雙腿圈住了九郎的腰,媚眼如絲,嬌語呢喃的。那奴婢也是頭一回見到兩個男子行斷袖之事,一時紅了臉,放下了盆子,立刻退出了出去。

屋外等候多時的奴婢們紛紛上前,想問上一問。那奴婢方想回答,屋內便傳來了水聲,她們相互對視一眼,想象着九郎為那玉郎洗淨身軀而後交歡的場景,都羞紅了臉,定在原地。

王蘊之浸濕了帕子,按在她額頭,撫着她漲紅的臉龐,低柔換着:“阿玉,快些醒醒。”額上突如其來的清涼,讓劉玉恢複了不少神智,緩緩睜開了雙眼,唔了幾聲,目光稍顯呆滞地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歪着腦袋了半天,道了出一個事實。

“我.....中了□了?”抓過他的衣領,問道。

發熱,狂躁,口幹,看到眼前的人恨不得一口吞入腹中,這這.....這應該是□的症狀才是。總以為這東西只有小說中才有,不想今日她卻有幸中招,這感覺.......不太好受,熱得喘不過氣來,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銷魂。

挪動了身子,很想去蹭蹭什麽,慢慢地動着雙腿,一下纏住了他的腰,頓時,王蘊之呼吸一沉,眼眸黯淡。身下的人毫無察覺,只一味想着如何去了這股熱意,蹭了蹭,覺着舒服了些,可不動,又覺着難受。還想再去蹭時,王蘊之緩緩地壓低身子,劉玉不解地瞪着,蹬着雙腳,他沉悶地呵了聲,把她的雙手抓過頭頂,好半天,才才擠出一句:“阿玉,莫動,這是五石散。”

“五石.......散?”她大着舌頭說完,繼續扭着。

衣物已被扯得淩亂,本就是寬袍大袖,這般一動,早已松松垮垮,春光外露。在藥力作用下,白皙的肌膚泛着迷人的粉色,王蘊之輕輕挑開一角,随之而來的是女子的柔軟,此刻,正因呼吸急促而不斷地起伏着。一片雪色中,一顆鮮紅的茱萸含苞待放,引人采撷。他伸手,慢慢地覆蓋其上,那般不可思議的柔軟讓他一愣,低頭,面色微紅地凝視了許久。

即便沒有碰過女子,可王蘊之也知尋常女子的這裏,該是纖細的,而不是這般渾圓,連一手都握不住。若說方才他恨極了那個下藥的病夫,現在竟生出了幾分感激之意,若不是這五石散,他又怎能見到這景致?

“阿玉,可是難受至極?”

回答他的,是劉玉亂動的雙腿。

“要解了不難,只需.......”他舔舔雙唇,低低道來,唇齒之間,溢着濃濃的欲望,“只需與人交歡.......”這是王蘊之撒的小小的謊,其實五石散的藥力不會太久,若能忍耐自然就過去了,可他不想。手指略過她微紅的臉龐,輕點了她的唇,而後溫柔吻上,“阿玉,你真美,給我,好不好?”

身下的人哼哼唧唧地出聲,怕是現在也不知到底在做什麽吧。

王蘊之傾身壓倒,一手拖住她的後腦,另一手緩緩抽去了她的腰帶,他探手而入,溫熱又細膩的感受讓他悶哼出聲。再挑開時,王蘊之呼吸越發沉重了,雙眸漆黑而幽暗,盯着眼前未着寸縷的劉玉,一瞬不瞬。有如初生嬰孩般躺在他的臂膀中,渾身白皙,好比美玉,不是柔弱的身軀,帶點些許豐滿的意味,誘人至極。

尤其是懷中人迷迷糊糊,哼哼唧唧的,更是多了幾分俏皮。他笑了,抽出了她的簪子,一時間滿頭青絲落在枕間,與他低頭落下的發絲相纏。輕捏住她的下巴,正準備再次吻下時,劉玉軟綿綿地問:“你......”顯然藥力還未散去,她還留着濃濃的鼻音。

“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他的聲音有多溫柔,“阿玉,給我,好不好?”他說得緩慢,極有耐心。

給.......他?

那不就是破處了?

不行,絕對不行,要是沒成親就給破處了,按照這周朝的禮法,說不定要被浸豬籠的。劉玉向來怕死,這些東西是牢牢記住的,所以一個勁地搖頭,看着自己被脫得一幹二淨,吓得清醒了不少,往後縮縮:“你戳得我肚子好痛。”嚷嚷着,“快把小蘿蔔拿回去,快點!快點!”

小蘿蔔?

直接忽略了蘿蔔兩字,王蘊之只注意到了‘小’這個字眼,他面色一黑,這小丫頭居然用小來形容他?饒是他修養再好,被身下女子這樣一說,也不由垃下了臉,說他‘小’,難道這丫頭還見過別人的不成?

握住她的玉足,落下一吻,正要分開她的雙腿時,也不知這丫頭哪來的力氣,在竹席上一滾,順帶着把衣服也卷了過去。此時的劉玉面色赤紅,蜷縮成團,從一堆衣物中露出半個腦袋,嚷嚷着:“不讓你來,不讓你來!”

“嗯,不讓我來?阿玉莫不是還想着他人?”坐定後,幹脆将蜷縮着的劉玉一下抱在腿間,親吻着她的後頸。唇齒滑過她細膩的肌膚,啞聲低語,“阿玉,我很喜歡你。”雙手橫在她的腰間,慢慢圈緊,兩人的肌膚一寸寸相貼,“阿玉,我想要你。”

劉玉用她迷蒙的雙眼望着他,喃喃開口:“我不要浸豬籠。”王蘊之有些不解,她又自顧自說着,“不成親就亂來,要被浸豬籠,我不要被浸豬籠。”話音剛落,就傳來他低低的笑聲。

揉揉她的發絲:“放心,有我在,斷然不會讓我的阿玉浸什麽豬籠的,如此,你可安心了?”親了親她的臉頰,見她未有反應,便挑起她的下巴,直直地望着她的眼,“阿玉,你可知我是誰?”

一聽說不用浸豬籠了,劉玉便輕松了不少,但腦子還是混沌一片:“我.......”‘我’了半天,也不知要說什麽,只覺腦中是記得一件事的,可到底是什麽,怎麽也想不起來,只知只要過一會兒,就不會難受,也不會浸豬籠了。五石散的藥力本就還未褪去,方才劉玉不過是清醒了片刻,這下,又開始陷入了難受中,她渾身亂扭,“熱死了,熱死了......”

将她重新安置在竹席上,王蘊之極度溫柔地撫上了她的腰:“乖,馬上就好了,阿玉喚我子遠。”待她慢慢念出了這兩字,他笑了,壓倒于她,堵住了她的雙唇,哄道,“阿玉,喚我子遠。”

“子......遠.......”她輕輕跟着念了一遍,“子.......遠........”心頭莫名地湧現出一陣暖意,好似這名字,意味着什麽。

“嗯,我在呢。”

在一陣悉悉索索的解衣聲中,劉玉覺着身上的燥熱未去,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亂揮着手:“好熱好熱,怎麽還沒有好?”不是說會好的嘛,怎麽等了會兒還是渾身滾燙,一陣亂動中,她那些軟綿綿的拳頭就這麽全部揮到了王蘊之的身上,“快點快點。”

王蘊之愣住,面色酡紅一片,他從未與女子雲雨,自然是無從上手。被懷中女子催促,不免有些尴尬,虧他自诩風流,若然外頭人知,在床笫之間他被嫌棄一二,還不知要作何感想。也罷,這小丫頭想要,那就馬上給她。

在分開她的雙腿時,底下人頗為知趣地把雙腿纏了過來,動作熟練,讓王蘊之微微挑眉,眯了眼眸:“阿玉莫非已經人事了?”不過更多的顯然是懊惱,低低哼了聲,壓低了身子,抵在了她的腿間,只是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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