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

“公主,不可。”

一宮裝女子疾步上前,攔住了三公主的去路。順着三公主的目光望去,遠處有個癫狂的男子被王家護衛拿下了,再接着,便看到了王家九郎異常地溫柔幫着一個女郎擦去血跡。

瞥了自家公主的神色,小宮女不由地嘆着,公主自小就傾慕王家九郎,如今這一幕被公主瞧了,可不是要鬧出事情來了嘛。委婉地攔住了三公主,正要勸說,身旁飛馳而過一匹駿馬,馬上是近年來建樹頗多的平北将軍。這下,小宮女算是松了口氣,總算找到理由能勸公主回宮了:“公主,回去吧,那将軍找九郎定然有事商量。”

三公主皺起眉,分外鄙夷地看着騎馬而過的劉武,暗罵這匹夫來的真不是時候。回眼看了身旁的宮女,她不由提高了聲音:“當初可是你出的主意,說是給那趙穆些好處,他就會幫本宮在九郎面前美言一番的,可如今呢!”小宮女委屈地低頭,三公主飄來一句‘沒用的東西’,廣袖一帶,快步離去。

好在三公主此番出宮極為低調,劉武并未發覺,勒了勒缰繩,和身後的幾個士兵吩咐了幾句,下馬朝着王蘊之的馬車走去。王家護衛禮貌地行禮,做了個‘請’的動作,轉身向車中人禀告:“郎君,平北将軍前來了。”

“嗯,請吧。”王蘊之一手撐着,另一手不緊不慢地松開,劉玉一得空就逃離他懷,整理了衣物後正色了臉,跪坐旁邊。他不語,靠在車窗邊,看着劉武走來,笑笑,“不知将軍前來,所謂何事?”

行至車前幾步,劉武抱拳,朗聲道來:“劉某慚愧,沒能及時拿下作亂之人,幸好沒傷着九郎。”這時手下的士兵已将殘局收拾,那些士兵經過車前時,劉玉忽然伸長了脖子,‘咦’了聲,怎麽寧桓也在其中了。

一旁的王蘊之輕輕一瞥,眼眸微眯,這女郎方才還與他避嫌,怎的一見了她的護衛就這般望眼欲穿了?

劉武一見阿玉竟與王九郎共用一車,不由皺起眉來,但想着現下阿玉為九郎婢,這些怕是不可避免的。上前幾步,笑着說道:“劉某許久不見阿玉,不知九郎可否......”

“自然。”點頭,吩咐了聲。外頭的車夫立刻搬來小梯子,劉玉前腳還未踏上,王蘊之的聲音便低低傳來,“早去早回。”劉玉猛地一怔,這意思,是他還沒有放她回府的打算了?就幹巴巴地應了句,快步下了馬車,朝着父親的方向小跑而去。

走到跟前了,劉武上下打量了她許久,問了些家常,劉玉都一一答來。在外人看來他們父女相談甚歡,可劉玉自知尴尬,就怕父親若問起回府之事,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阿玉。”

心中咯噔作響,她最為擔心的事,要發生了。

擡頭時,她展顏笑來,不露痕跡:“父親,何事?”

“再過幾日為父便接你回府。”劉武頓了下,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女,語重心長地囑咐着,“阿玉,你呆在九郎身邊,切不可動了非分之想,為父這般說,你可聽得明白?”他深知這個女兒性子張揚,旁人的話她是一句也不得入耳,可這些,他卻是不得不說,“阿玉,你可知方才死的那個狂徒是誰?那是殷家人。”

殷家,當朝赫赫有名的權臣,就是姓殷。

可殷家也是大士族,王蘊之怎會不知,還命護衛痛下殺手?劉玉不解。這其中原由,本想等着父親來解釋一二的,可父親也只是說:“阿玉,你莫管其他,只知那九郎并非真正的谪仙就好。你在他身旁,也多留個心眼,斷不可癡迷于他。”

父親的意思,是說王蘊之能對同為士族的殷家人如此狠絕,絕非表面那般溫柔美好。劉玉認真地點頭,經過幾日的相處,她已經領略了王蘊之的深不可測,回着父親,說她會小心的。掃了眼士兵中鶴立雞群的美麗少年,她笑笑:“父親,女兒有些話想和寧護衛說,不知父親可否應允?”又怕父親想到別處,便加了句,“父親,女兒只是想托寧護衛和阿碧她們帶些話,絕無其他的。”一番話後,劉武這才喚着寧桓上前。

而此時手下的士兵上前,在劉武耳邊說了幾句,他吩咐了下劉玉,說上幾句就可,這才轉身離開。

許久不見寧桓,今日他一身戎裝,手持佩劍,頗有一番少年兒郎保家衛國的氣勢。劉玉啧啧了幾聲,繞着寧桓轉了幾圈,這個動作下來,惹得寧桓渾身不自在,險些就要在大庭廣衆之下紅了臉。他緊握着劍柄,退後了幾步,雙目明亮地瞪着劉玉:“女郎有何要事?”

“無。”的确沒有什麽事,那句讓他交代阿碧的話,純粹是騙騙父親的。笑着說道,“就是想看看你。”也好,寧桓總算是跟随着父親了,他日,定會在戰場做出一番功績,她再也不用因束縛住了他的理想而感到一絲愧疚了。

原本是再普通不過的話,聽在寧桓耳中,卻是另一番滋味。他的手越發握緊了劍柄,低垂着頭,俊逸的面容上再也抑制不住地,紅了起來。他趕緊瞥頭,輕哼了聲,掩飾一二。

劉玉擡頭,眨眨眼:“聽阿碧說過幾次,寧小郎最會臉紅,我以前總覺得阿碧這丫頭胡亂說話,今日一見,果真不假啊。”

寧桓硬邦邦地甩下一句:“女郎若無要事,屬下告退!”作勢轉身要走,還是劉玉喚住了他,才止住了腳步。

這家夥,哎哎,多好的美少年,卻配得這樣一副臭脾氣。惋惜了片刻,這才對他說道:“你如今已跟随父親了,在府中地位與從前不同。我不在府中的日子,就勞煩你去照顧他們了,別讓他們受如夫人的氣就是了。”

“是,屬下明白。”點頭應下,寧桓望着眼前的女郎,不自覺地,将心底的話也問出口了,“那女郎何時回來?”說完,頓覺有些不妥,哼了幾聲,便自顧自地解釋着,“屬下很忙,可沒那麽多時間照顧他們!”

劉玉搖頭,誠然答道:“我也不知。”看王蘊之的意思,是還沒打算放人,且父親也說了,要過些日子,可到底要多久,卻是無人知曉。寧桓這一問,真是問住了她,就連她自己也迷茫了,究竟是否想回去。

擡頭之時,王齊已向她走來:“女郎,郎君說了,若女郎多呆一刻,便多留女郎一日。屬下話已帶到,還請女郎好自斟酌。”說完,王家的幾個護衛都哄然大笑。

更有甚着暧昧地說着:“哎,郎君也真是的,女郎不過離開片刻,就急急地把人喚回,也不怕惱了女郎。”不少護衛也紛紛應和,還是王齊揮了手,這才讓這些人都閉了嘴。對此,劉玉只能裝作不知,轉身和寧桓交代了幾句,就準備回去了。

走了幾步,寧桓的聲音頓時傳來。

回頭,等了會兒,也不見他有和話要說。眼瞧着劉玉就要走遠了,寧桓的手握着劍柄咯咯作響,快步走至她面前,劈頭蓋臉地就是丢下兩字:“子桓。”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有些氣急,這女郎平日還挺聰明的,其實也不過是個笨瓜,只好又道,“我的字!”手一提劍,翩然離去。

子桓,這是他的字?

即便劉玉不是這大周之人,也知這字代表着,非親近之人不得稱,而這別扭少年卻将字相告,這裏頭的意思是不是.......驀然站在原地,她猛地回頭,望着寧桓遠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頭湧起了千頭萬緒,輕聲念着他的字,子桓,子桓。

這時的劉玉,心思全然在此,渾然未覺身後走來的人。

王蘊之挑眉望了寧桓,又望了望策馬離去的劉武,眸光一暗,大步上前,彎腰在她耳旁低低笑了:“阿玉,可是與情郎分別,萬分不舍,嗯?”

手指勾起了她耳邊的一縷發絲,笑過之後,眼底的溫柔盡數褪去,一扯,劉玉一個吃痛順勢跌入了他懷中。如此,在外人看來便是她結結實實來了個投懷送抱了。而這一次,王蘊之沒有如往常一般調戲于她,而是直接告訴了她受個痛的原因:“我可是說過的,早去早回,阿玉,莫不是忘了?嗯?”明明溫柔似水,可低沉的聲音,卻聽不出一絲柔情在其中。

忽地,劉玉想起了他淡笑着下令殺人的一幕,對應着他那時含笑如春風的面容,沒由來的,她覺着一顫。或許父親說的對,斷斷不能癡迷于他,斷斷不能.......

一只溫熱的手覆在她的發上,輕柔地按着。王蘊之輕嘆了下,有些悔了,方才不該如此的,便柔聲問着:“阿玉,可是疼了?”掰轉她的身子,凝視她的眼,又問,“可是疼了?”

瞬時,劉玉面無表情地推開了他,直視着他眼眸,譏言相諷:“郎君不是聰慧過人嗎?何不猜測一二?”她方才只是與寧桓說了幾句而已,要知她平生最不喜被人威脅,那人是谪仙王九郎。說完,便廣袖一甩,在王蘊之詫異的目光中,她蹬着木屐嗒嗒地走了,上了後邊的馬車,嘭得一下關了車窗,任憑護衛奴婢怎麽勸說,她是全然不理。

在封閉的馬車中,坐定後的劉玉,心跳如鼓。前一刻她還那麽信誓旦旦地下定了決心,斷斷不能心生喜歡,可在他飽含疼惜的眸光中,她無法說服自己說一個‘不’字.......

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劉玉渾身警惕,緊抓着案幾的一角,不由地面色赤紅,很怕王蘊之此時進來,然後,輕而易舉地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等了半響,也不見得有任何響動,她才松了口氣,恰在這時,他的輕嘆低低傳來,隔着一道車窗,點點滴滴浸入她的心扉,他說:“阿玉,莫惱我,莫惱我。”而那一刻,她只覺心上好似猛然一怔,有什麽東西,再也抑制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取人名渣路過,子桓。。。曹丕的字就是子桓。。。。話說我昨天還百度了下,還真的有王蘊之這個歷史人物,雷死我了虧我當初還沾沾自喜,以為取了個好名字。。。。蛋疼然後。。。瓦先告訴大家一個慘絕人寰的消息瓦這周五要V了,到時三更。然後瓦還有個哈皮的消息大概20號,我的《皇姐》又要限免了,大家可以去免費看~

22

到了新府,吩咐了奴婢帶着劉玉先行後,王蘊之徑自走向了他的院子。許久不來,這院子的仆人都甚是想念,紛紛上前問候着,王蘊之回以一笑,而後施施然入內。

踏入室內,頓覺香氣襲來,酒香四溢。

一等王蘊之入內,裏頭左右而座的幕僚及奴婢們行禮相迎,他點頭示意,揮退了奴婢後。做了個‘請’的動作,待幕僚們坐定,他才緩緩開口:“今日兩位怎的前來了?”

“我等聽說了郎君搬離本家,特來拜訪。”左側一人起身抱拳。

座下兩位是從前追随父親之人,算得上的是肱骨之臣了,只是這兩人秉性不同,總是意見相左,今日一同道來,必定是因為那件事。舉起了酒杯,悠然飲盡,王蘊之半倚在案上,空轉酒杯,淡淡笑了:“恐怕不止如此,有話便說,吞吞吐吐,可不是丈夫所為。”

說話之人名喚周平,為人最是小心謹慎,禮儀規範是做到一絲不漏。可王蘊之偏生就是不喜規矩,那人得了命,這才收起了那套繁文缛節,開門見山地道來:“郎君今日下命殺了殷家人,屬下愚鈍,還想向郎君請教。”

王蘊之看向右側那人,不答反問:“季叔以為呢?”

對于這聲‘季叔’,那人連連搖頭,起身抱拳:“不敢不敢。屬下以為,郎君殺的妙。”對面而坐的周平譏笑一聲,不以為然,且喝起酒來,看着這人如何颠倒黑白了,“依屬下愚見,那殷郎當街痛罵,此舉乃是淮南王授意。淮南王此番被遣,心中不平,表面看來不過是指使屬下發發牢騷,實則是想引得天下人共同讨伐馮氏。而我王家本就表明不會參與其中,郎君這般,實乃妙計。”

“季叔此言,深得我心。”他笑贊着。

嘭地放下酒杯,周平神色擔憂:“可殷郎是殷氏子弟,我王家既為士族首領,日後落得個殘害同族之名,那可怎生是好?”

頓時,王蘊之把玩着酒杯的手一停,輕勾嘴角,眸光漸冷:“殷家最不缺是就是兒子。”其實王家也一樣,家族龐大,子嗣衆多,犧牲一兩個,實在太過尋常了,再者那殷郎還是小小分家庶子,殷家更是不會在意。且等他日,他向殷公送壺美酒,聊表歉意即可。

那兩人點頭,退回位上。季叔飲了口酒,談起了王佑之即将迎娶三公主之事,讓王蘊之早做準備,以備不時之需,對此他欣然接受:“既然子由想取公主,我便助他一助,也省的那公主鬧心。”

“哈哈,三公主傾慕郎君,建康人人都知,郎君這般,可真是狠心啊。”季叔放聲笑了,方才的緊張氣氛瞬時消散,他又喝了杯酒,問道,“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在得了王蘊之的颔首應允後,他道,“不知郎君帶着劉家女郎前來,可是想借此斷了三公主的念頭?如若不然,郎君與這般出身的女郎同住一府,不免失了郎君身份。”

正襟危坐的周平心中一緊,這人,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王蘊之一聽,唇角略彎,面上的笑意頓斂,輕輕放下了酒杯,動作溫柔,就好似往常一般。不同的是,他那毫無溫度的聲音,随着酒杯碰觸案幾的叩擊聲一道襲來,令人不寒而栗:“季叔,你醉了。”這一聲出,吓得季叔的醉意都去了幾分,他呆愣在了原地,王蘊之也不多話,只道,“今日便到此為止,你等回去,派人好生盯着子由。”

“是,屬下遵命。”

到了廊下,季叔還是心有餘悸,與他一道的周平搖頭嘆着:“你.....可讓我說你什麽好,難道不知郎君心意?”

“我怎知......我怎知郎君會對那樣的女郎......”

周平看着這季叔一會兒,這人聰明有餘,就是不知人情。郎君名聲固然重要,可郎君也是血性兒郎,身邊有幾個女郎陪伴也是正常不過的。對他搖頭嘆着,廣袖一揮,大步離去,讓後頭的季叔是一愣一愣的。

轉眼之間,這偌大的室內只剩他一人。

他獨自飲酒了一番,而後慢慢從懷中拿出了那個挂飾,良久,他輕笑出聲。這東西不管何時看來都是粗俗不堪,可居然是這樣的東西竟合了他的眼緣。其實方才季叔的話不無道理,只是那一刻,他實在不知如何回答對那女郎,究竟到底是何心意。

當初穆之也問過,他幹脆回答,可不過幾日,怎麽就說不出口了?

難不成還真的.......

深思之計,有奴婢款步進來,為他添酒,他端過酒杯,随口問道:“那女郎在做什麽?”奴婢眨眼笑着,說是那女郎很是奇怪,到了府上也不做其他,只一味地把自己鎖在屋內。

關着自己?那女郎如此好動的性子,竟也忍得住?

也罷,既然美人動怒了,他若不去請罪一二,實在于禮不合。笑着起身,抖抖長袍,将挂飾收入囊中,快步走向劉玉所在的小院。

在走到小院前,擡頭見了頂頭夜幕,王蘊之腳步一頓,忽然想起了什麽,低聲吩咐了護衛一聲,這才除了木屐,踏入廊上。室內的奴婢們紛紛前來行禮,一口一口親切地喚着九郎,王蘊之回笑之後,由着奴婢們帶領着走到劉玉的寝間。

輕叩了木門,不見任何響應,王蘊之抿嘴笑了,莫不是這女郎以為一道門就能擋得住他了?上前一步,他幹脆推門入門,驚得裏頭的劉玉詫異地瞪眼:“這可是阿玉的寝間,郎君怎可随意入內?”

“是嗎?既無人應,我自是以為裏頭沒人。”他笑了,裝得故作訝異,“卻不知阿玉在此閉門而坐。”

呵,明眼人一聽就是瞎話,這府中之事王蘊之了若指掌,怎會不知她在這裏?劉玉斜了眼,就幹巴巴地問了句:“郎君有何要事?”說完,她轉身,低了頭,原本避而不見就是怕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可怎知.......

他不語,輕聲走來,凝視了會兒,蹲至她面前。一張出塵絕世的面容就這般突兀地靠近,咫尺之距,悠悠暗香漸漸襲來,淡淡的,卻無處不在,像極了他們此時此刻叢生的暧昧。

揉着她的長發,他溫柔而視,不緊不慢得道來:“今晚月色正好,我已命人準備小舟,不如與我一道同去,如何?”半響也不見她有所表示,大手一攬,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身。幾步之遙的銅鏡上倒影着白衣相纏的兩人,缱缱绻绻,分不清誰是誰了。伸手輕輕摩挲着她細膩的下巴,望着她的眼,柔聲問來,“阿玉可還在生我氣了?”

她不生氣,她真的不生氣。

可一想到這厮總是欺壓着她,現下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了,不加以利用,可不是對不住自己了嘛。

緊盯了他一會兒,劉玉微微蹙眉,故作不悅:“然也。”這般直接的回答,讓王蘊之多少有些愣了。劉玉拂開了他停留在下巴處的手,瞥過頭去,“不知郎君前來,可是帶了十足的歉意?”

“自然,但憑阿玉吩咐。”下巴輕輕地靠在她的肩窩處,低低笑了。

“好!既然郎君應了,可就不能反悔!”劉玉眼珠一轉,賊賊笑了,顯然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對了,方才郎君不是說準備了小舟,如此,就讓名動天下的王家九郎為阿玉撐舟,郎君以為如何?”

身後的王蘊之一愣,瞬時松開了雙手,放聲大笑:“好好好,今日便為你撐舟一回。”随後整理了衣物後,便邁出步子。

緊随着王蘊之來到府中的小橋邊,不過片刻,橋下就飄來一只小舟,舟上立着一位戴着鬥笠的老者,輕聲唱着悠長的調子,靜谧的夜色中,頗有一番漁舟唱晚的意境。待小舟靠岸,那老者躬身行禮,說着小舟已備,但請郎君入內。王蘊之點頭,讓劉玉先行,自己尾随,入了小舟後,對那老者說道:“不必了,我來就好。”

那老者有些驚訝,可轉念一想,自家郎君可是建康名士,行為舉止自然不是他這等下人可以猜測的,就行了禮,躬身退下。還未走了幾步,就聽得舟上的女郎道來,聲音嬌俏響亮:“老伯,可否借你鬥笠一用?”老者一愣,解下了鬥笠,交給劉玉手中,劉玉把玩了會兒,滿意地戴上。

王蘊之淡淡笑了,走到舟頭,撐起槳來。

溶溶月色中,他長身玉立,夜風吹拂着的白衣翩然若飛,好似下一刻,他便要羽化成仙而去。獨自一人站在舟頭,他動作優雅地搖槳,撥開這靜靜的湖面,小舟在嘩嘩的水聲慢慢前行。舟上的大紅燈籠倒影在水中,仿若一輪紅日,随着輕微的搖晃,時隐時現,好不有趣。

此時的劉玉戴着鬥笠,半躺在舟上,雙手舒展探入水中,享受着涼涼湖水。在舟頭的王蘊之看來,那段嫩白潔淨的手臂橫露在外,好似上好的美玉,引人浮想聯翩。只見她坐起身來,伸手一劃,作勢要将倒映在水中的月兒一撈而起。他笑了,幹脆放棄撐槳,坐在舟頭,任憑小舟随波逐流,且到哪兒便是哪兒。

眯了眼,仔仔細細地瞧着他。

半響就傳來他得意的聲音:“哎,想想本公子生得美貌也是頗為煩惱,看看,阿玉這般目光賊賊,大有一口将本公子吞入腹中之勢。”

此刻的劉玉全然沒心思理會他的自戀,小舟已出了主城,再過不久就要到最為熱鬧的秦淮河了,忽然,她心生一計。

徑自走上舟頭,回眸朝着王蘊之笑笑:“郎君啊郎君,不知可聽過一句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今日阿玉便讓郎君見識見識。”等小舟飄過人聲鼎沸處,她壓力了鬥笠,想着若事情敗露,也不會讓人知曉她是誰了,就振臂高呼,“諸位諸位,且看這裏!谪仙公子王九郎為一女郎撐舟!嬌嬌女郎們,爾等......唔......”話未道盡,腰間就來一股力道,将她結結實實地卷走,下一瞬,她便跌入了他溫暖的懷中。

聽得‘王九郎’的名號,酒樓中不少人循着聲音探出了腦袋,結果只看到一葉扁舟而過,再無其他。

“呵呵,阿玉這般,是想壞了你的名聲,還是我的?”

毀了名聲,原來他是這樣的認為的?也好,就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眨眨眼,道:“自然是郎君的。”雙手被他束縛在後,劉玉頗為難受,掙紮了會兒,無果,她只好放棄了,乖乖坐在他懷中。對于她的順從,王蘊之滿意地笑了,問着為何是他的名聲壞了,劉玉哼了聲,朗朗道來,“郎君堂堂琅琊王家嫡子,未來族長,竟為一女郎撐舟,可不是要顏面掃地了。再說阿玉戴着鬥笠,若真是有人看穿,阿玉會游水,大可跳入水中,如此可不是無人知曉嗎?”

啧啧幾聲,嘆道:“阿玉都能想出跳水之計了,看來,阿玉的确惱我了。”低低笑了後,王蘊之望着她,目色溫和,“方才一幕,阿玉也解氣了吧?”

扭頭:“尚可。”她本就不氣,更沒解氣一說了。

“如此,就來算算我的賬,可好?”

他?他有何賬?

對上了劉玉不解的目光,王蘊之低頭,笑着将方才劉玉所說的話一字不漏地重複了遍:“想我堂堂琅琊王家嫡子,未來族長,谪仙王九郎,向一女郎致歉已屬賞臉。不料那女郎不僅想出了撐舟之計,還想毀我名聲。阿玉,依你看呢,我該如何處置那詭計多端的女郎?”

什麽依她看,根本就是多此一問。

因為還未等劉玉開口,他的話已經傳來:“嗯,阿玉不說,那我便自行做主了。”大手一伸,将劉玉安置在他腿上,抱了個滿懷,而後唇角含笑地吻上了她柔軟無比的雙唇,“這一吻,算作回報。”

“阿玉。”啄了一口。

“嗯?”

“可歡喜?”

劉玉紅色一紅,扭頭:“還成。”

王蘊之笑着又啄了一口,很有耐心地再次問道:“阿玉可歡喜?”回答他的,依舊是那句別扭的‘還成’,他輕轉過她的下巴,直直地望入她漆黑的雙眸,好似要望入她的心間,“我就知阿玉歡喜,如若不然,方才怎會振臂高呼想弄得滿城風雨?阿玉此舉,無非是想告訴天下人,我王九郎願屈身為你撐舟,而你,正獨占此郎,是也不是?”

他居然........輕而易舉地看穿了?

不對,是他早就看穿了,卻偏偏要演上方才的一回?劉玉輕抿嘴角,雙唇觸碰時,她想她是知道為何了。

好半天,兩人都沒有說話,唯有小舟咯吱咯吱地在水中飄蕩。習習夜風吹來,吹拂着他們發絲,就如同這暗生的情愫,糾纏不休。劉玉擡頭,凝視着他明亮的雙眸,而懷中人輕微的一怔,他笑得篤定,道出了一個不争的事實:“阿玉喜歡我。”

喜歡他?

是,她喜歡,她喜歡........

望着他,滿懷期待:“那郎君呢,可也喜歡阿玉?”緊抓着他的衣物,高聲問來,險些就要龇牙咧嘴了,“若是不說,我可就要推郎君入水了,快說快說!”

他并不說話,掩唇低笑:“如此急色,如此急色。”最後以吻代答,且讓她好好體會這吻中的意味。伸出了小舌,不緊不慢地描繪着她的唇形,來來回回,好似品嘗一道美味佳肴。唇上的酥麻漸漸遍布,喘息聲不斷交疊,他托住她的後腦,輕輕撬開她的牙關,與她的小舌交纏着,缱绻着。

鬥笠之下的兩人,□不斷。

23

眼瞧着就要入夏了,近日種種,卻給建康的天布滿了陰霾——當今陛下駕崩了。

人人都在傳陛下的去世,離不開太後這個始作俑者,一時間,朝堂之上聲讨太後的聲音不絕于耳。司馬氏王族更是利用此次契機,準備一擊扳倒馮氏一族,前段時間被太後遣送回封地的諸侯王們正憋着一股子氣,各地招兵買馬的,紛紛響應。

太尉馮善是馮氏當家,暗地裏聯絡各大氏族,準備來個天翻地覆。一聽說此,太後急忙召太尉入宮,也不顧什麽禮儀,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大兄你怎的這般糊塗?天下都是我馮氏掌握,又何苦去搶那皇位,去争個虛名!再說了,陛下駕崩前可是留個聖旨,說誰能除了國賊,必與那人共享天下,大兄,陛下口中的國賊可不就是我馮氏嗎!”

“國賊?”馮善笑笑,不以為然,言辭譏諷,“他司馬氏從前不也當過國賊,竊了曹家天下?今時今日,也還換我馮氏來竊竊他的江山了!”說完,還鄭重地提醒着太後,她姓馮,不姓司馬。

“大兄,你怎的就是不明白!”太後重重拍着案幾,氣得面紅耳赤,“陛下聖旨不知所蹤,若那些諸侯王明借着讨伐我等,暗地裏找尋聖旨那可如何是好?要知道現下皇位空虛,真有什麽人得了聖旨,哪是共享天下,而是獨占!”

被這般當頭棒喝,馮善也清醒了不少,皺眉深思,連連點頭:“太後所言極是,微臣一時糊塗,望太後見諒。”起身抱拳,躬身行禮後,太後的面色也緩和不少,他才道,“如今之計,不如立位新帝,如此也能堵住司馬氏的嘴了,若那些諸侯王再招兵買馬的,就是謀反了!自然了,要立的新帝,必定要能為我們所控的。”

太後一一應了:“再派人暗中找尋聖旨。”順道又加了句,“大兄,那日你說的話,本宮仔細考慮了,本宮決意讓卞兒嫁給王家十郎。”如今朝堂上士族無一支為他們說話,唯有讓卞兒嫁入了王家,兩家成了姻親,這般王公才肯開了這金口。自然了,要讓高傲的琅琊王家開這個口,好處自然是不能少的,而且好處還要他們滿意才是,就道,“勞煩大兄轉告王公一聲,等卞兒入府了,王家十郎想入仕,朝中任何官職盡可随意挑選。”

“甚好甚好!”馮善本就贊成,奈何太後雖有此心,卻總是再三推脫,現下既然開口,他自然要趁機去辦。就笑着起身,道,“卞兒能嫁入王家,的确是大大的喜事,哈哈,微臣這個做舅舅的,定然好生去辦。此外,太後若無吩咐,微臣就告退了。”

如此一來,三公主的婚事便成了板上釘釘了。

求過哭過鬧過,太後就是不肯收回成命,三公主本就性子嬌縱,怎受得了這氣,一怒之下幹脆帶着宮女太監,氣勢浩蕩地來到了王府別院。

“公主,這......”小宮女望着身後的陣仗,不免有些擔心,“若是太後知道了.......”轉念一想,太後如今忙于朝政之事,怕無□之術管轄公主的,又問,“那公主此番前去......”

“本宮要親口問問九郎!”三公主猛扣着案幾,神色憂傷,“從前本宮怎麽苦求他都不肯相見,近日本宮以公主身份前來,他即便再不相見,也要來見見本宮!”饒是伺候她許久的小宮女都為之一驚,見慣了公主的烈火性子,這般突兀的脆弱,不由讓人心疼。輕嘆了下,細細想來,這公主也怪可憐的,傾慕王九郎未果,轉眼被要嫁作他人婦了。

到了王府別院,王家護衛見了這陣仗,齊齊上前向三公主行禮。

“不知公主駕到,實在有失遠迎了。”舉止之間,毫無奴仆之氣。

“無妨,不知九郎可在?”

一護衛笑笑:“可不巧了,我家郎君剛剛出府。”朝着身後人點頭,守門的護衛開了大門,他朝着公主做了個‘請’的公主,抱拳道來,“不如公主先行入府小坐,等郎君回來,自會相見。”

“也好。”

下了馬車,讓其餘人等在外等候,三公主只帶着宮女幾名,由着府中管家帶領入府。等公主入內,幾個護衛悄悄說起話來,大多是嗤笑公主眼巴巴地跑來,怎的不知自家郎君已是心有所屬了。更有甚者說起了前幾日郎君和那劉家女郎乘舟而行的事來,引得一幹護衛暧昧笑了。

“哎,也不知郎君得手了沒有?”

“依我看哪,還沒成。看那女郎好生厲害的樣子,哎哎,郎君可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是極是極,不過也不遠了。郎君何等心思,這到了嘴邊的肉豈能不咬上一口?”這位護衛說完,其餘人也哈哈大笑起來。建康城中,不少名士都将風流韻事認作美談,這些護衛們跟在王蘊之身邊,自然是耳濡目染了。

隔了一道牆,這些話卻是一字不漏地進了三公主的耳朵。

拾起了帕子,小跑過來的奴婢看着公主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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