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節
少三繼續說:“少三兄不是不懂我過來昌南是為何,我沈七儉要走瓷器,那就要走最好的瓷器。杜公公對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想見他一面當面答謝,不知道少三兄可否幫在下這個忙?”“見杜公公的事好說,就是不知七爺所說的最好的瓷,若有人供貨,你是否真敢走?”——彭少三這忽然的一将軍讓七儉收住心思,垂下眼睑一會,擡頭笑笑:“少三兄可是準備将那邊幾個人裏邊最拔尖的給我拎出來了?我可是盼這一天盼好久了,少三兄的眼光就是這瓷器行裏的标尺。”
兩人哈哈大笑間,七儉捏緊了垂在下邊的那只手,不遠處的唐刀見她這樣,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因為她這個動作就表示她十分緊張,兩人相處這麽久,這點他信自個不會看錯,可這個地兒怎麽會突然就緊張了?真是不懂。
回家的路上,七儉坐在轎子上一直在催快些,催得坐在馬上的唐刀很是不解,幹脆讓轎夫停下,挑開轎窗布簾問:“可是有事?”七儉白了他一眼不語,剛才彭少三那看似無意的一句卻讓她現在還膽戰心驚。那話的意思可是在問她敢不敢走禦窯廠的貨。禦窯廠的貨是走哪裏的?當然只貢皇家!彭少三敢這麽問,就表示有人私底下在在偷走禦窯廠的貨。她也不知自己剛才那一哈哈打得是否能蒙混過關,要是彭少三堅信她聽懂了,這事可就真糟了。
肆叁回
七儉修書一封讓人八百裏加趕往南京趕,她預感禦窯廠這邊可能要出事,她那天的糊弄沒法瞞過彭少三。可能是一路走來,她的言語讓彭少三誤以為她是敢劍走偏鋒甚至可能認為她來昌南就是來走禦窯廠的貨,可那天那一番話,讓一切都明朗。七儉不可能走禦窯廠的貨,她來,是真心實意想尋民間好瓷而不是想和他們同流合污,這足以讓彭少三他們動殺機。
郡主終是随了朱悅然出京,朱悅然沒有用七七八八彎繞的理由,很直面的對常寧公主說,在京裏呆久了覺得心郁,想讓沐海棠陪她出京逛逛,順道送她一程。本以為會被駁回,卻被沉思良久後的一個點頭定了局。沐海棠回想,當時常寧公主應允的神色,多少帶着點對朱悅然的愧色。
臨走一夜,常寧公主留沐海棠在房中長談,一直到天明。朱悅然也一夜未眠,看着那房裏的燭火亮了一夜,她的心也惆悵了一夜。次日清晨,常寧公主擺駕回宮,附馬都尉沐昕只是送到宮門就折身回公主府了。
一封密信緊追着七儉給郡主的書信到了京裏,直接送進了朝房戶部侍郎樂惠言手中。他拿着這封長達二十幾頁的密報看了又看,末了對正得閑品茶的夏大人看去,思量再三,拿着信向他走去。
七儉捏着一串前些日子從玉石齋淘來的玉石手鏈沉思不語,這石頭顏似海棠,色澤極好,粉得極好看。毛石狀如海棠花,真真就是海棠石,十分罕見。本來買來要送郡主,可這些天心中不安,摸着這石頭不知為何心中靜得許多,于是便一直握在手心裏了。
這會落起了凍雨,舒鴻箋和薛釋還有唐刀都在陪着靜聽這雨落青石板的清脆,屋內焚香木燒出淡香袅袅。靜,似是已入化境的靜。
“唐刀,備拜帖。”——忽然劃破靜的聲音讓唐刀有點沒反應過來,嗯了一聲:“送哪?”舒鴻箋笑着代回:“杜公公府。”
這事是個四面肅殺的殺局,要想破局,只能是先殺進局的中心或許尚能尋得一線生機。如今有一件事是急需明朗,那就是杜公公和彭少三是否是一路。這事聽着可笑,可細細想确是有必要證實。當初朝庭的人下令昌南府救七儉,杜公公是接令人之一,他不會不明白七儉朝中有人,若是他在主謀私賣皇家瓷器,那他就不會讓彭少三貿貿然拉七儉入夥。這事有兩種可能,一是杜公公不知情一直是彭少三在私買私賣,二是杜公公知情,但如今彭少三想獨立門戶,這才拉新人入夥。
七儉和唐刀出發後,楚雲舒端着糕點和茶水進了書房,裏邊舒鴻箋正在作畫。這一路來她都沒這閑情逸致,這會心裏想着事,越想越雜,于是作畫來靜心。如今倒春寒正濃,屋裏炭火燒得旺,窗子微開,舒鴻箋竟一身單衣站在窗邊,這讓楚雲舒微微蹙眉。
接過楚雲舒遞來的熱手巾擦了下手,拈着塊糕點細細品着,邊吃邊點頭,眼裏盛放着驚喜。這讓楚雲舒略有疑惑,她随手做的幾樣點心,真這樣好吃?想了一會又明白過來,這人天生富貴,如今雖跟着沈公子東奔西跑,但也一直山珍海味養着那從來挑剔的胃口,偶爾吃吃這家常糕點,自然覺得新鮮。
舒鴻箋吃着,楚雲舒起身去看她的畫。雖不是文人雅士能鑒賞一番,但一眼就能看出這畫功非一朝一夕能成。畫的是一幅山水,亭裏模糊有兩人對飲,應是兩個女子。寥寥幾筆勾出的身形甚是靈動。舒鴻箋吃得半飽,走到她身旁陪着看了一會,嗯了一聲:“這幅畫名為‘憶’”。這便回答了楚雲舒心中所想,這畫上兩人,确是女子,正是她和子妍。楚雲舒一時心中起了些許奇怪的心思,側目對她看去,近在咫尺正在沉思的人讓她心中猛然跳得厲害,于是不着痕跡的走開些才說:“你這般情癡,她泉下有知必會……”
“不。愛恨情仇都是活着的時候才有的事,她那時沒有原諒我的怯懦,我也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舒鴻箋看似說得随意,但這雲淡風清的姿态經過了多久的雕琢,也只有她自己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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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時都不再說話,過了好一會,舒鴻箋略哽咽的說:“所以我對七爺對待感情的模樣真是瞧不來,她如今這般,既對不住花娘,更對不住郡主。趁活着的時候,幹幹脆脆的喜歡着,多好。”楚雲舒要接話,她又揮手打斷:“罷了,不說這些。今晚她穩不穩得住杜公公還另說,要穩不住啊,楚姑娘你就趕緊的走吧。”
這一說倒讓楚雲舒愣了好一會,回神緩緩說道:“我又能走到哪裏去……”
舒鴻箋看她神情迷茫,一時不由得心生憐惜,上前輕嘆了一聲:“既然如此,若暫無去處,也不怕前路有險,就跟着我們罷。是人總會生病,你是大夫,我們辰宿予睦的主家就缺你這樣的女大夫。”
十七日夜,七儉一行從從昌南出發往昆明走,雇的一行馬隊拉着貨物,看似是滿載而歸。
二十一日傍晚,剛到貴州司境內落腳,天灰蒙蒙的,這天氣把四周都襯得似是在叫嚣不安。唐刀給楚雲舒續了杯茶,眼裏竟帶了安慰的笑意,安慰她稍安勿躁,安慰她不要害怕。這一幕落入七儉眼裏,倒是讓她一路沉重的心略微輕松了少許。
這條官道乃是奢香夫人當年開辟的驿道一段,南來北往的客人多,在這官道上走不怕蠻人匪類來劫。七儉聽着周遭的人談論奢香夫人,于是也端了杯酒過去聽,模樣是極像個跟着大人去聽書的小孩,聽得一臉沉醉。一行人酒足飯飽又要起程,客棧的掌櫃看了看天勸他們:“客官吶,這天要下暴雨,倒不是我攬生意,是老天爺讓你們今晚住這兒啊。”衆人看着七儉,等她發話,她也看了會天,搖頭:“天要留人,就誰都走不了。掌櫃的,給我們開幾間上房。”
雨落得漫山遍野都是水聲,而從這水聲中急踏而來的腳步聲聽起來很駭人。唐刀站在窗邊聽了一會,對正在下棋的兩人看去,想想沒說,用手指推開窗戶往下瞧了一眼,果然,被圍了。常盤色裏衫外罩着紅色皮鐵罩甲,頭戴圓盔,手拿雁翎刀——這群人與當地府衙捕快的精氣神全然不同,不用猜,這應該是貴州司都指揮使司的人馬出動了,或許,他們的都督也來了。
七儉落定最後一手棋,站起來也走到窗邊,對下面看了一會:“杜公公這招先發制人怕是會把他自個扯進渾水裏。說來可笑,士農工商[1],我這最底層的小民這回倒真有可能讓幾位官老爺掉烏紗掉人頭了。”她話音剛落,急促的拍門聲響聲,沒等唐刀過去開門,門已經被撞開。
“我等奉命搜查私茶私鹽,爾等休得妄動!這裏做主的是誰?”——自附馬歐陽倫被賜死,這查私茶私鹽便成了震住皇親國戚的一條金科律令,沒人敢叫嚣什麽。七儉聽了這話心裏略犯嘀咕,不過轉瞬又明白過來,杜公公參與過救她,自然認為她朝中有人。伸手攔住了想上前答話的唐刀,示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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