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分鐘前。

大排檔不遠處的一個紅綠燈路口，車輛和行人都不算太多，襯得夜色愈發蕭瑟冷寂。

有剛下晚自習的學生騎着自行車經過，正好看見穿着襯衣的男人直挺挺地站在一排年紀不大的女孩子面前，表情還有點兇。

“這裏就這麽點人，你們全擠在這裏，有什麽用？還有，我們是正經酒店好吧，你們名片全一把一把地撒，搞得好像我們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似的。”

男人是一家酒店的大堂主管，眼前的女孩子都是夜裏出來發傳單做兼職的。

“看那邊，看到沒，”男人手指往大排檔一指，“那裏人多，而且出來喝酒的很大可能性會去選擇住酒店。要會變通，別總縮在一起。”

男人訓完話便離開，去下個路口繼續訓另一波人。

幾個小姑娘圍在一起，面面相觑。

大排檔裏幾乎沒桌都坐滿人，她們實在不好意思。唯獨……衆人看向角落裏的雙人桌，那裏坐着兩個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女人。

她們總是時不時的對視，其中一個還會起身寵溺的刮對方鼻子，看着很像是……一對同性小情侶。

“那兩個姐姐好眼熟啊，好像在哪裏見過。”

“美女都有相似處，正常。”

“要不……試試？”

桃源酒店，極樂天堂。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郁從安看着名片上的廣告語，莫名有些好笑。

檀意拿起名片看了看，啧了聲：“這地方還真是藏龍卧虎。”停頓幾秒，又說：“我們看起來有那麽不對勁嗎？”

看她一直沒松開名片，郁從安問：“你要去？”

“這不是雙人主題酒店麽，”檀意眼睛忽然看向她，吊扇扇葉的影子時不時在她臉上浮動，她勾唇道，“一個人去，不合适吧？”

話倒是正經話，但檀意的眼神卻處處透着她很蕩漾的意思。

郁從安沒接這話，看了她一眼，起身，看着遠處車輛稀疏的馬路，很生硬也很直接地結束話題，“回去吧，現在也不早了。”

檀意笑了笑，跟着起身：“好。”

兩人長得實在是太引人注目，直到背影藏匿進夜色裏，消失不見，幾個小姑娘仍舊盯着她們離去的方向。

有人忽然如夢初醒般驚呼：“檀檀檀意！”

其他人捂嘴驚訝：“對對對，那個好像是郁……郁從安？”

“網上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她們倆……”

吃夜宵的地方離片場并不遠，只隔了三條大街。夜裏微涼，走到最後一條街道的時候，燈光已經很暗淡，看不清的路況顯得有些安靜神秘。

兩人來時沉默，回時也沒多少交流。

直到回到兩人房間所在的樓層，郁從安看了一眼手機，生活制片給她發了第二天的通告安排。

她掐掉電源，說：“明天還得早起，待會兒早點睡。”

“好。”

郁從安回到自己房門口，剛開鎖，身後驀地響起一陣腳步聲，她扭頭，“還有……”

在看清楚來人，她動作一頓，“清茗？”

顧清茗沖她笑了笑，回頭看向檀意房間的方向，若有所思說：“你們關系挺好啊。”

房門被推開，郁從安眯起眼睛，目光打量着身後的人，也清楚地看到顧清茗臉上的疲憊，“你早就在等我？”

“是等了一會。”

她神色未變，跟着郁從安進了房，又說：“沒好意思打擾你們。”

郁從安去給她倒了水，沒順着話題往下提檀意，又掃了一下她的眼底，“你最近狀态不好？拍戲很累？”

顧清茗垂眸，用喝水的動作避開郁從安的視線，喝完才說：“嗯，最近是有點累。對了，陳章鴻那件事我最近聽說了，他就仗着有背景，才能那麽肆無忌憚的欺負你。你還好吧？”

“還好。”

顧清茗放下水杯，看起來有些惆悵：“從安，這圈子真是五毒俱全，容不下好人啊。”

“今天是他陳章鴻，明天還有王章鴻李章鴻，”她有些自嘲的笑笑，“我算是能明白為什麽會有人追逐名利了。”

今晚上的她似乎很有感慨，郁從安沒往下聊，只問：“你怎麽了？”

“沒有，我只是看着你有點心疼，還有點感慨，”顧清茗眼神裏翻湧着某種複雜的情緒，語氣有點蠱惑的意味，“如果你是檀意，他還敢嗎。哈，名利果然是個好東西，一旦有了，蟑螂老鼠都不敢靠近一步。”

房間裏安靜了幾秒。

郁從安揉了揉眼眶，說：“這件事情會有解決的辦法，你不要太擔心。”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不早了，你早點回劇組吧。”

顧清茗盯着她看了片刻，搖頭：“從安，不得不承認，你是真的樂觀。”

“你退一步，他就進一尺。你真覺得忍讓有用嗎？”

郁從安把手機擱置在茶幾面上，光線在上面發生折射，又在她眼底彙聚，“所以你想讓我做什麽？”

顧清茗從沙發上起身，沒再多說，“我只是想讓你小心點。”她邁步往玄關走，“我回去了，你早點睡。”

嘭。

門被她輕輕關上。

郁從安看着顧清茗用過的水杯，神色始終保持着冷淡。

而門外的顧清茗眼神晦暗地往回看了一眼，她走出居民樓，卻沒有往劇組的方向走去，而是攔了一輛出租車離開。

今天陳章鴻拍戲有點走神。

最近郁從安對他的回應越來越多，今早偶然碰面時，更是沖他笑得溫柔嬌羞。

他從沒失手，自然也不覺得郁從安在他的攻勢下能成為例外。

果不其然，晚上他剛洗完澡，正準備和別的男演員去唱K，卻猛地刷到一條郁從安剛發的朋友圈。

Y：真想見到花的主人。[照片]

照片裏是一大捧玫瑰花，被尤加利葉和滿天星襯托得很嬌豔。

送花的事平常都是讓助理去辦的，陳章鴻認不出來，他把助理手機拿來一看，果然是同一束。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陳章鴻一想起郁從安的笑就有些喉嚨發癢，這分明就是在暗示他，當下也沒做他想，理了理領口，春風得意地朝隔壁劇組去。

他輕車熟路地來到郁從安的房間門口，果然看到郁從安站在門外，似乎正準備進去。

“小郁。”

他慢慢靠近。

郁從安聞聲回頭，沒再繼續開鎖，抿着鮮豔的唇，驚訝道：“陳哥，你怎麽來了？”

陳章鴻眼神帶着灼意，從她唇上掃過，卻很樂意陪她一起裝模作樣：“哦，正好路過，來看看你。”

居民樓走廊兩邊都是空的，恰好吹過一陣穿堂風。女人穿着毛衣，在腰間收進去，搭配着咖啡色的毛呢半身裙，濃眉紅唇，風輕輕揚起她的發絲，看起來又欲又純。

尤其是她眼神注視而來時，能把人看得心猿意馬。

陳章鴻看得更是口幹舌燥。

“是嗎？”郁從安搓了搓手腕，微咬下唇，看着陳章鴻，柔聲說：“最近片場風挺大，手還有點冷。”

“我先……”

她話還沒說下去，陳章鴻就心領神會地靠上來，作勢要去握她的手。

結果在觸碰到她的手背時，郁從安像是收到了巨大的驚吓，面色驚恐，而後手猛地一抽。

啪——

陳章鴻臉和膝蓋上劇烈的痛楚讓他面色猙獰，差點直不起身。

面前的郁從安目光冷然，純欲撩人的神态蕩然無存，方才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樣仿佛只是他的一種錯覺。忽然，她輕輕笑了，卻是帶着嘲弄的意味。

那種神态，仿佛他是路邊誰都不願意看一眼的垃圾，他五指捏成拳，“你他媽是不是……”

眼前的女人沒有絲毫畏懼，神情更是嘲諷，“你以為只有你會安排人拍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