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婢女(完)晚安 (1)

明月聽到一旁的公公這般呵斥,但她卻依然目光直視着眼前的男人。

對方是本朝天子。

因為保養得宜的緣故,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但實際上已經四十五歲。

這些年來,他的後宮生了許多孩子,但如今還活着的,只有兩個公主。

這兩個公主年紀都不大,聽聞也是病恹恹的。

明月相信,就和慧貴妃的身體一樣,太醫院的人定然能看出皇帝身體中的毛病,只是他們不敢将,也不敢治。

明月若是治不了,她也不會講出來,只是她此時覺得自己還有幾成把握,方才鬥膽一言。

沒有幾個男人會喜歡聽這樣的結果,特別是當這個男人是天下之主的時候。

長久身居高位之人,渾身上下自然帶了一股壓迫力,如今壓在明月身上,她也會覺得有些難受。

怯意在心中不過存了一瞬,明月便已經再度直視對方,她是大夫,便不能當自己面對的人是皇帝,應該只當對方是病人。

“你真是放肆!”公公說完,又朝着男人躬身說道:“您放心,老奴這就讓人将她帶下去。”

男人卻擡手止住了,轉而目光沉沉的落在明月身上。

過了許久,他方才說道:“慧貴妃的病,你治不好。”

明月點點頭,目光坦然,說道:“心病還須心藥醫,娘娘的心病不在我身上,我自然治不好她。”

“但你的病,我有五成把握。”

對面的人聽他這麽說,神色沒有半點變化,只是手指在明月看不見的地方,悄然握緊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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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聽到這話,湊到皇帝身邊,低聲道:“陛下,這小女子自己都是未嫁之身,哪裏能治得了這樣的病。”

皇帝擺了擺手,說道:“未嫁之身,這倒未必。”

明月詫異的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起身離開。

倒是那公公留了下來,他先前沒有透露身份,但事到如今,倒也不能不說了。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雜家今天也跟你說了吧,你既然将話都挑明白了,如果治不好,日後能不能出宮,都是二話。”公公聲音依舊尖細。

明月絲毫沒有被吓到,而是問道:“是我開方子抓藥,還是我自己去太醫院裏配藥?”

王公公見自己威脅不成功,心下一哽,過了許久才說道:“你先開藥方。”

明月很快就寫了兩張藥方子出來。

“怎麽有兩張?”王公公忍不住問道。

“一張給陛下,一張給你的。”明月解釋道。

王公公皺眉:“我的?給我幹什麽?”

明月說道:“你的腿是不是每逢陰雨天就疼痛難忍?”

王公公點頭。

明月說道:“那這就對了。”

王公公常年在禦前當差,也不是沒有看診的機會,但就跟大多數人一樣,不拖成大毛病基本不會就醫。

王公公此時見明月一片好心,雖然心裏很感動,但還是忍不住說道:“望聞問切,你沒走完流程呀?”

明月點點頭,說道:“那你坐下,我們來走流程。”

王公公眼中滿是懷疑,但還是乖乖坐下。

他眼巴巴的看着明月走完所有流程後,拿出那張藥方似模似樣的看了一會,沒有任何修改,就再度遞了過來。

“不用改?”王公公問道。

明月點頭,說道:“您跟陛下不一樣,您這是小毛病,我其實看一眼就知道。”

言下之意,這一番流程就是為了安他的心。

王公公頓時啞然,即便被明月鬧得哭笑不得,但也知道明月是一片好心,只能幹巴巴道了一句:“多謝。”

王公公拿了藥方後,便直接回了皇帝所在的勤政殿複命,兩張藥方一同呈了上去,又将明月給自己看診的事情說了出來。

皇帝匆匆掃了兩張藥方一眼,而後喚了太醫院院判上前。

太醫院院判今年六十多歲,如今已然頭發花白,上前來恭敬接過兩張藥方。

王公公看着對方審視的模樣,心裏也不由有些緊張。

院判看了許久後,方才輕聲朝着皇帝道:“蘇大夫開的藥方确實有……的效果。”

最關鍵的幾個字,他也不敢說得太重,生怕因此戳到了皇帝的痛處。

皇帝神色不定。

院判繼續看方子,王公公的方子相對簡單,幾乎沒什麽毛病,但為求穩妥,他還是給王公公把脈走流程。

王公公得知明月給自己開的藥方是對症下藥後,心下一喜,但轉而又輕聲問道:“張院判,您覺得我的病也是那種看一眼就知道的病嗎?”

張院判剛想點頭,但轉念一想,若是自己明明看出來卻從來沒有給這老貨開藥,對方會不會記恨呢。

張院判在極短的時間裏,整理好語言:“醫術高超的大夫确實有這樣的本事,但為求穩妥,還是應該看診之後再開藥方。”

王公公聽了這話,心裏倒是對明月的醫術有了清晰的認識。

至于張院判擔心的記恨,王公公倒不至于這麽小心眼,只是相比較太醫院,他倒是越發覺得明月不錯。

皇帝忽然又出聲,像張院判詢問九公主的病情。

九公主是皇帝如今活着的最小的孩子,身體和其他所有孩子一樣,都不是很好,天氣稍有變化,她總要病一場。

相比較另一個活着的公主,她的身體更差,常年藥不離身。

因着她如此體弱多病,皇帝都不敢過分親近,深怕這孩子跟前面的兄弟姊妹一樣早夭,只餘空歡喜。

聽完張院判的回答後,皇帝思忖片刻後,終是下了決心,道:“日後九公主,便交給蘇大夫看顧。”

張院判聽皇帝這麽說,不僅沒有埋怨,反倒心底一松。

九公主身體那麽差,稍不留神可能就沒了,若真有那一天,只怕整個太醫院都落不着好,如今能夠甩出去,他自然松了口氣。

等張院判離開之後,皇帝嘆息一聲。

王公公近前來,安慰自己的主子,說道:“陛下,蘇大夫雖然年輕,但看起來是個有真本事的,您不必如此憂慮,她定能照看好九公主。”

皇帝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太醫院的人,并非沒有醫術高超之輩,但他們總是這般瞻前顧後,倒失了醫者本心。”

哪怕張院判掩蓋得好,但皇帝還是看見了對方那一瞬的放松。

一個大夫,不以救活病人為己任,反而拈輕怕重、畏懼麻煩,皇帝心中自然不喜。

王公公聽了這話,想到今日見到的蘇大夫,暗道這姑娘年紀不大,即便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天子,但也依舊堅守本心,努力盡自己醫者的本分,沒有半分惶恐推诿之心。

明月沒能回到自己先前待的偏殿,反倒被人帶到了另一處宮殿。

她被宮人們引着去拜見這座宮殿的主位:陳昭儀。

這是明月見到的第二位後妃,和慧貴妃的嬌美不同,這位陳昭儀容貌豔麗,眼角眉梢都帶着一股媚态。

明月心下感慨皇帝好福氣。

陳昭儀眉宇間帶着一股子郁氣,見了明月後,她的眼神第一時間落在容貌上。

明月因着這幾年在南疆風吹日曬,皮膚不再如之前那般白皙,而是偏向于健康的小麥色。

雖皮膚不再細膩白皙,但她體态優美,渾身上下透露出一種別樣的韻味。

這是與宮中衆人不一樣的美麗。

雖然明知明月是個大夫,是來她的宮中照顧九公主,但陳昭儀還是警鈴大作。

如今阖宮都知道慧貴妃要死了,這樣一個寵妃離世,滿宮的女人都等着瓜分她的寵愛,她們自然見不得再多一個美人。

“你今年多大了?”陳昭儀問道。

明月隐約察覺到對方的情緒變化,雖有些不解,但面上不顯。

“民女今年虛歲二十六。”

陳昭儀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二十六了,看着倒是顯小,可曾成婚?”

明月想到自己和顧瑾那場婚事,思慮良久,還是回道:“民女未曾婚配。”

陳昭儀當即驚道:“這麽大都沒成婚?我看你也不像是嫁不去的樣子,莫非……”

她就差把“你有隐疾”四個字寫在臉上。

明月笑着說道:“這些年民女四處拜師學醫,無暇考慮成婚之事。”

陳昭儀聽完這話,看着明月的眼神更加奇怪了,轉了一副教育的口吻,說道:“女子作甚要學醫?相夫教子,才是你該做的事。”

明月聞言也不反駁,只預感到眼前之人或許會沒完沒了的糾結這事,當即終結話題,道:“娘娘說得都對,民女鬥膽問一句。”

“你問吧。”陳昭儀說道,眼神中依舊滿是挑剔。

明月繼續說道:“陛下遣民女前來照看九公主,不知九公主如今身在何處?”

陳昭儀聞言有些惱怒,說道:“小九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這般催,倒好像是我要刻意耽誤她的病情一般。”

“民女不敢。”明月說道。

皇帝的人如今還沒走,陳昭儀到底不敢繼續盤問下去,只得親自引着明月去了偏殿。

明月一進偏殿,就聞到一股子香味。

九公主如今不過三歲,小小的人兒正被乳母服侍着吃藥,她雖是公主,但吃藥時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更乖巧。

一口一口的吞咽下去,絲毫沒有鬧騰。

等喝完了藥,九公主便看向陳昭儀,乖乖巧巧的喊了一聲“母妃”。

陳昭儀見到女兒,嘴角扯了扯,随意問了幾句話後,便朝着明月道:“陛下既然派你來照顧小九,她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本宮饒不了你。”

雖然她這麽說,但明月卻隐隐察覺道,陳昭儀似乎對九公主這個女兒并沒有多麽上心。

“娘娘,這屋子裏的香,還是停了吧。”明月建議道。

陳昭儀聽到這話,立馬精神一振,問道:“這香有什麽問題?是不是它害了小九?”

明月看她一副像是抓到了別人把柄的模樣,還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細細解釋道:“熏香點燃之後,如果燃燒不完全,會有一些細小的顆粒在空氣中漂浮。”

“大人身體強壯,自然不懼怕這樣的細小顆粒,但幼兒卻不一樣,吸入後很容易引起……”

明月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昭儀皺眉打斷:“你就說這熏香到底是不是有問題?”

明月搖頭,說道:“娘娘,這香本身沒有問題,一旦點燃了就會危害公主,若是您嫌室內氣息不暢,可以适當開窗透氣,或取瓜果給屋中增添香氣,不宜點燃香料。”

“香裏沒毒?”陳昭儀再次詢問。

明月見她似乎格外關心這個問題,無奈之下,只能請人去取香料過來。

細細查看之後,明月說道:“這香無毒,只是不能用于幼兒房內。”

她怕陳昭儀不知其中利害,便打算再度解釋一遍,但陳昭儀壓根不關心,只滿臉可惜。

年幼的九公主,全程都坐在一旁,雖看着母親的眼神中帶着渴望,但也沒有上前親近之意。

至于陳昭儀,甚至沒有和女兒多說一句話,就已經挎着張臉離開。

明月命人将香料熄滅,又看着屋裏點着的炭火,讓人将關得嚴絲合縫的窗戶打開一些。

宮人們熄了香爐,卻不敢開窗,深怕凍到了九公主,彼此對視一眼後,誰也沒有動作。

明月又說了一遍,方有一個小丫頭越衆而出,按照明月的指示給窗戶透了一條縫。

“小梅!”公主的奶嬷嬷沉着臉呵斥那個宮女。

小梅縮了縮脖子,小聲說動:“這是蘇大夫的吩咐……”

奶嬷嬷看了明月一眼,冷聲說道:“蘇大夫,您雖是個大夫,但卻不清楚九公主的情況,她見不得一點風,若是因此着了風寒,可不是你我能擔待得起的。”

明月說道:“嬷嬷,出了事自然由我一力承擔。”

奶嬷嬷仍舊陰着一張臉,說道:“出了事您擔不起。”

明月當即扯着皇帝做大旗,說道:“陛下命我來看顧公主,嬷嬷若是有意見,我這便去向陛下請辭。”

明月是來看病又不是來宮鬥的,不想花費太多時間和這些人磨蹭。

奶嬷嬷聽了這話後神情一窒,過了許久,方才不情不願的說道:“但憑蘇大夫吩咐。”

明月點點頭。

她很快便讓宮人們将屋裏那些不應該擺放的東西收走。

除了之前的香料外,這屋子還有一些東西,都是對大人無害,但小孩卻容易受妨礙。

許多東西搬出去後,屋子裏倒是開闊不少。

明月動作這麽大,這間屋子的主人,卻沒有任何言語,全程都是睜着兩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明月。

等到規整結束,明月方才緩緩走到九公主身邊,半蹲着身子,目光平視對方。

“九公主,我叫蘇明月,你可以喊我明月,我是你父皇派來照顧你的人。”明月面對人類幼崽,總是很有耐心。

九公主今年才三歲大,雖然因常年生病而顯得十分瘦弱,但皇帝和陳昭儀相貌都好,因而女兒小小年紀便已經顯現出美貌來。

九公主看着明月,許久方才小聲說道:“明月,吃果。”

說着,小手朝着明月攤開,露出裏面的一枚果脯。

明月看着心都化了,雖然這果脯被她抓的太久,模樣看起來有些磕碜,但明月還是拿起來吃了下去。

“謝謝九公主送我的果果,真的非常好吃。”明月笑着說道。

九公主嘴角彎起,笑得十分腼腆,小聲說道:“父皇和母妃都叫我小九。”

明月立馬從善如流的改口:“小九。”

九公主笑得更開心了,将小小的手掌放在明月的手上。

明月與九公主建立關系,确定她不排斥自己後,方才說道:“九兒能不能把手伸出來。”

九公主年紀雖不大,但卻能記住一些事,臉上有些抗拒,說道:“伸了手就要吃藥,苦。”

她吃藥時雖然不哭不鬧,但卻心裏還是不喜歡吃藥的。

明月笑着說道:“九兒,吃了藥身體才能快點好起來,不然會難受的。”

九公主聞言雖然還是不樂意,但還是伸出手來。

明月看着面前乖巧的九公主,心裏倒是越發疼惜她小小年紀便一身病。

旁的小孩手臂都如藕節一般圓潤,九公主的手臂卻很細,就像是長久營養不良一般。

明月細細給她把脈,看得越久,眉頭便皺得越近。

待她收回手後,九公主忽然伸手,摸在明月的眉心:“皺皺,不開心。”

明月見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了孩子,當即有些自責,朝着她說道:“九兒,我們要不要一起玩?”

九公主聞言立馬用力點頭,此時看明月的目光就像是看待一個剛認識的新朋友。

九公主如今身體弱,明月也不敢帶着她如何鬧騰,先跟她講故事,再引着她下地走路。

奶嬷嬷想要上前來抱孩子,被明月制止了:“九兒可不可以自己走路呀?”

九公主臉上有些猶豫。

明月又提起剛才跟她講的故事,說道:“小羊不需要旁人扶着抱着,自己學會了走路呢。”

九公主立馬神情堅定起來,說道:“九兒,自己走。”

外面天寒地凍,明月也不敢驟然帶她出去,索性偏殿活動範圍不小,她哄着小孩在裏面走了好幾圈,直到她臉上出現疲态方才停止。

這種程度的走動,不至于讓她身上發汗,但也達到了活動的目的。

明月給九公主開了新的藥方,相比較原本太醫院的藥方,她只是減輕了極為藥材,沒有進行特別大的變動。

明月又改了九公主的膳食,原本她的一日三餐雖然豐盛,但卻不是最适合她的。

明月制定了嚴格的食譜後,皇帝派了個廚子專門負責九公主的一日三餐。

這廚子只對九公主負責,便是陳昭儀幾次想蹭小廚房,都被不鹹不淡的堵了回去。

除此之外,明月每日裏下的最大的功夫,便是引着她多走動。

九公主雖然還沒有大好,但食量倒是緩緩上升,相較以往,也病得少了許多。

皇帝本來都已經做好了這個女兒哪一天就突然沒了的準備,但看着女兒一日比一日強健,他心中自然歡喜。

明月和九公主相處久了,對她也越發上心,等到有一次給皇帝診脈後,她沒有急着離去。

“陛下,您若有空,不妨多去看看九公主。”明月建議道。

她以為這只是正常的建議,卻不想皇帝聞言沒有立馬答應下來,而是眯着眼睛問道:“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明月解釋道:“公主雖年幼,但乖巧懂事,她常年生病,一因體弱,二則便是因着心情不郁。”

“那麽小的孩子,還有心情不郁?”皇帝反問。

明月說道:“小孩子并不是有人照顧、不缺吃喝就能長大,他們也需要父母的關心陪伴,您若是能抽空去看看她,陪着她玩耍,她定然十分開心。”

九公主無疑是個很缺愛的孩子,皇帝忙于政務很少關心女兒,母妃心裏只有争寵和美容,對女兒也不上心,幾天才見女兒一次。

皇帝沒有立馬應下,只說道:“此事朕會考慮。”

天子多疑,并不十分相信明月說的話,只以為這是陳昭儀通過女兒邀寵。

等明月離開後,立馬派人去查詢此事。

查詢結果卻讓皇帝大為震撼。

明月曾經向陳昭儀提出一樣的請求,只是陳昭儀面上應了,但卻抛在腦後,反倒一門心思朝明月索求生子秘方。

皇帝再命人細細查下去,倒是查出更多細節來。

“荒唐!”皇帝自己很少去看望這個女兒,但卻他會容忍旁人輕慢他的女兒,即便這個人是孩子生母也不行。

陳昭儀靠着女兒晉位,雖然她心裏更想要皇子,但也曾稀罕過女兒一陣子,只是後來發現這個孩子打落地就病歪歪的。

皇帝一開始還算重視,但後來逐漸冷淡,陳昭儀幾次借女兒病情邀寵全都無果,她以為皇帝不在意這個孩子,陳昭儀便逐漸輕慢起來。

“她既不喜歡女兒,宮裏多的是妃嫔喜歡。”皇帝冷冰冰的說道。

沒多久,陳昭儀便接到了這個晴天霹靂,她的女兒,被皇帝交給胡賢妃撫養。

胡賢妃是皇帝身邊的老人,今年已經四十歲,多年未孕,她早就絕了養孩子的希望,如今白撿一個女兒,只覺喜從天降。

後宮中孩子本就少,胡賢妃絲毫不嫌棄是個公主,反倒覺得自己枯寂的生活中終于有了一抹亮色。

與陳昭儀的輕慢不同,胡賢妃對待女兒凡事都恨不得親力親為。

胡賢妃滿心慈愛,明月又努力從中牽線,這對母女逐漸熟悉起來。

多了一個人陪伴九公主,她的臉上笑容也越發多起來。

皇帝到底還是聽取了明月的建議,閑暇時間,便去看望兩個女兒。

不久之後,皇帝驚奇的發現,不僅九公主一日比一日強壯起來,就連七公主面色都比往年好了許多。

明月在宮中住了半年,九公主雖然還是較尋常孩童更弱些,但已經三個月沒有生病了。

皇帝又命她照顧七公主。

七公主因為母妃照顧仔細的緣故,狀态比九公主好很多,明月的工作也輕松許多。

至于皇帝,明月前後給他改了三次藥方,最後一次診斷時已然大號,在她看來自己的工作已經結束,便啓程告辭。

但皇帝卻沒有應允。

先前病人沒好全,明月也不曾聯系顧瑾,如今病人全都痊愈了,明月便通過小太監聯系顧瑾。

隔日顧瑾便在勤政殿內長跪不起。

皇帝望着顧瑾,說道:“顧卿,朕給你預備的美人,皆有傾國之貌,你當真不動心?”

顧瑾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沉聲說道:“陛下明鑒,世間女子萬千,微臣心中只有明月一人。”

皇帝年紀越大,便越發察覺到好大夫的重要性,在太醫院一群人只知明哲保身的情況下,明月這樣直率的大夫便越發顯得珍貴。

且巧妙之處在于,明月是個女大夫,皇帝也動過收進後宮的心思。

但顧瑾卻已經在明月入宮的第一日,便告知二人成婚之事。

顧瑾的舉動風險很高,若是皇帝惱羞成怒,只怕連他一起折騰。

但萬幸的是,顧瑾賭對了。

皇帝雖然偶有昏聩之舉,但到底愛惜功臣,也不願意擔上一個謀奪臣妻的罪名,因而這半年來,明月一直都是完好無損。

但顧瑾也知道,皇帝并沒有放棄這心思,這半年來,他曾經當衆提過要給顧瑾賜婚,也經常賞賜美人。

賜婚顧瑾當衆推辭,他不敢暴露明月,怕她名聲染瑕,只說自己早年在苗疆娶一女子為妻,不敢背棄婚約。

至于美人,皇帝強行塞進來,顧瑾也只能專門置了個院子養着,連看都不多看這些人一眼。

如此油鹽不進,君臣二人耗了半年,到如今,必然要有一個結果。

明月被匆忙宣到勤政殿前,還在陪着胡賢妃和九公主打絡子。

胡賢妃将女兒圈在懷裏,手把帶着她打絡子,九公主打出一個歪歪扭扭的絡子後,舉着送到明月跟前。

“明月,送你。”九公主笑着說道。

明月接過這絡子後,便直接将自己腰間玉佩上那個原本的絡子替換掉。

“謝謝九兒,真漂亮。”明月誇道。

九公主又指了指旁邊早就打好的兩個絡子,說道:“一個給母妃,一個給父皇。”

胡賢妃看着小孩濡慕的神情,心下微暖。

九公主本就年幼,往常與陳昭儀接觸也少,雖不明白為何自己的母妃換了個人,但小孩子總是很容易親近關愛自己的人,因而兩人沒有花費太久便如同親母女一般。

待接到皇帝傳召的旨意,明月立馬整了整衣冠,一旁的宮人示意明月換了九公主的絡子,怕她失禮于君前。

但明月卻拒絕了。

等她出發前,九公主忽然舉着絡子跑了過來,朝着明月道:“給父皇的。”

明月蹲下身子,問道:“九兒是想讓我幫你轉交給陛下嗎?”

九公主用力點頭,小孩子得了一點好東西,便想立馬獻寶給親近的人,這半年來皇帝經常過來陪伴孩子,父女天性使然,九公主自然心生濡慕。

明月接過之後,朝着她鄭重保重:“九兒放心,我一定會安全将它送到陛下手裏。”

明月抵達勤政殿後,第一時間呈上這打得歪歪扭扭的絡子。

“這真是九兒打的絡子?”皇帝見慣了好東西,但看見女兒打得絡子,哪怕它歪歪扭扭,還是會覺得十分可愛。

明月将事情始末解釋清楚,皇帝聽得女兒只打了三只,其中一只給了明月時,眼神一頓,立馬落在她腰間玉佩下面的絡子上。

看着歪歪扭扭的模樣,倒确實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朕知你有請辭之意,但你若是願意留下,朕願意許以妃位,你的母親亦可拜國夫人,你的弟弟可進吏部當差。”

皇帝一口氣便許出許多好處來,不僅許給明月,還許給她的父母兄弟,可謂誠意十足。

明月卻依舊不為所動,只道:“陛下擡愛,民女擔待不起,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皺眉:“怎麽,還嫌不夠?”

明月神色鄭重,說道:“家母于國無功,擔不得如此厚賞,至于弟弟,他想靠着自己的本事立足世上,若是借裙帶關系得封高位,反倒輕賤了他。”

皇帝聽了神情微頓,他在後宮見慣了替家人要好處的妃嫔,倒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你說了父母兄弟,該說自己了。”皇帝說道。

明月繼續道:“民女幼時便立志一生醉心醫術,欲效仿藥王,行走天下、嘗百草、著藥典、廣濟四方。”

皇帝聞言,只道:“你是個女子。”

“民女知道。”明月頓了頓,擡頭直視皇帝,神情自信又從容:“但我如今,比許多男大夫更強。”

皇帝看着她許久,看着對方整張臉似乎都在發光的模樣,任是再堅硬的人都會被她軟化。

“若是朕不許,一定要讓你留在這裏呢?”皇帝問道。

明月嘆息一聲,說道:“民女大抵也不會以死明志。”

皇帝聽得有些詫異。

明月說道:“比起死亡,民女還是想要活着,只是活得不會那麽開心,也不會取得更大的成就。”

良久,皇帝才喚道:“顧卿,你出來罷。”

顧瑾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顧卿說你二人是夫妻,你若要行走天下,顧卿如何自處?”皇帝問道。

明月還沒開口,顧瑾便道:“陛下,邊疆戰事已平,臣乞求陛下恩賜,準臣卸甲。”

明月聞言不敢置信的看向顧瑾,顧瑾如今不到三十,便已經位高權重,被百姓冠上“戰神”之名,他前途已然不可限量。

便是皇帝,都沒有想到顧瑾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僅僅為了一個女人。”皇帝說道。

顧瑾說道:“臣一生所求,一願邊境安寧、國泰民安,二願常伴妻子,臣請陛下應允。”

皇帝神色莫名,問道:“顧卿,你的忠君之心呢?”

顧瑾只道:“陛下但有差遣,微臣無有不從。”

顧瑾言下之意,便是要放棄尋常時候的高官厚祿,等皇帝需要的時候,只要征召,便會立馬披挂上陣。

皇帝日漸衰老,他雖愛惜顧瑾的将才,但心中其實也會升起防備,畢竟顧瑾如今還年輕,未來的時間很長,若是他投靠了某一個方,反倒會威脅自己的皇權。

雖然因為兩人的請辭而惱怒,但當皇帝的目光落在明月腰間的絡子上時,到底還是心軟了。

“想不到朕一日之間,既失神将,又失神醫。”皇帝嘆息一聲,終是允了請辭。

只是他到底還是留了心眼,賞賜兩個內衛給明月,名為保護,實際上也有監視之意。

皇帝想着,就算不能将人留在身邊,時時掌握她和顧瑾的動向,也能方便日後宣召二人。

待離了皇宮,坐上馬車後,明月便問道:“你在殿中說得話,可當真?”

明月入宮之後,顧瑾每日都提心吊膽,反而讓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他願意舍棄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也要換取明月安穩。

朝中諸事繁雜,內裏鬥争不休,他越是參與,便越發懷念在南疆看不見的那段時光,每日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簡單而又從容。

“我已經決定好了。”顧瑾笑着說道。

這一次,他終于敢伸手,将明月額前的碎發捋順。

明月又問道:“那侯府呢?夫人會如何想?”

顧瑾說道:“侯府爵位由二弟承襲,日後自然由他來承擔,至于母親,我已經與她談好了。”

顧瑾卸甲離京,自然遭到了侯夫人的強烈反對,只是顧瑾心意已決,侯夫人勸不動他,也只能無奈接受了。

顧瑾又道:“母親想見你,你可願意見她?”

明月點點頭,道:“這是自然。”

明月已經預備會遭到侯夫人冷淡,但沒想到第二日見面時,侯夫人态度十分客氣。

她能看出來侯夫人神情牽強,但又不得不笑着面對明月,一句重話都不敢說,甚至還給了明月一只镯子,倒是早就預備好給兒媳婦的傳家之物。

雖然明月出身低微,但侯夫人還是想要給兩人再辦一場婚禮。

只是二人都不是喜好鋪張之人,反倒覺得婚禮麻煩又誤事,便以在苗疆已經辦過婚禮為由而拒絕。

侯夫人忍了又忍,終是趁顧瑾不注意的時候,表達了希望明月給小兒媳婦看一看的想法。

這點要求,明月自然不會拒絕,但看診之後,她卻發現世子夫人身子沒什麽問題,至于始終沒有孩子,倒也是一件怪事了。

“真沒想到,大哥居然是個如此專情之人。”

世子夫人雖然瞧不起明月的出身,但也不得不羨慕對方的運道。

滿身軍功的将軍,能為了她舍棄高官厚祿,如此孤注一擲的愛情,似乎只存在于話本之中。

明月倒是知道世子夫人的處境,也聽說過她的刁蠻,聞言只是笑了笑,并不好多說什麽。

兩人在京中沒有停留太久,很快便帶着兩個內衛一起出京,第一站去的地方是江南。

明月出京兩年後,蘇明輝考中進士,很快便帶着母親與妻女外放離京。

此後半生,明月與家人都是聚少離多,她大多數時候都在路上,直到年老之後,方才返京定居。

夫妻二人一生都沒有生育兒女,兩人如此行走江湖倒也輕松,一人行醫救人,一人行俠仗義,在江湖上倒是闖下偌大的名聲。

明月年老時,将一生所得整理成冊,這份《蘇氏醫經》內容豐富,涉及草藥、急救、解毒、養生、食療、針灸、推拿、導引、吐納等各個方面,堪稱當代大成之作,甚至日後朝代更疊,依舊作為醫學寶典代代傳承。

哪怕到了現代,依舊作為教科書進入中醫學院。

明月的故事,被後人寫成戲文傳唱,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女性參與醫學。

明月雖然沒有兒女,但徒子徒孫無數,因而她死亡時,依舊是子孫滿堂的狀态。

壽終正寝之後,她再度睜開眼睛時,又聽見女子的哭聲。

“我的兒,你爹走了,我們可怎麽辦呀。”女人哭着說道。

明月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熟悉的親爹祭天劇本,明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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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