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劍霜寒(八)晚安

明月低着頭,混在魔教教衆當中撤退。

這群人看起來并不像是什麽訓練有素的人,撤退之時尚且顯得有些混亂。

“你是何人,我怎麽沒見過你?”

明月聽見有人這般問,心底一突,她擡起頭來,赫然發現,這人并非是在詢問自己,而是在問她身邊的人。

她身旁那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姑娘,聽到這問話後,神情倨傲,說道:“我是少主院裏的人,你沒見過有什麽奇怪!”

明月想到從程速處得到的關于魔教的消息,似乎魔教內能被稱為少主的只有一人。

倉衍沒有子女,倒是那位左護法有個兒子,這人便是藺星劍。

問話的教衆聽到這話,倒是沒再懷疑她的身份,只是眼神中難免帶着幾分輕蔑,嘲笑道:“倉教主正位,也不知道你如今服侍的是哪裏來的少主!”

“你!”少女雖然氣呼呼的,但也知道形勢比人強,因而也沒有争辯下去。

明月稍稍落後兩步,沿途不斷觀察着進山路線,經過非常複雜的道路後,方才見到魔教大門。

一行人進了魔教,立馬有人來給他們檢查。

明月很快便注意到,那些受傷頗重的人,被帶往另外一處地方。

她本以為這是正常的待下去照顧傷員,并沒有多想,但卻沒想到,自己身邊的人,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來的表情,卻很奇怪。

那是一種混合着同情與慶幸的表情,又帶着幾分物傷其類的難過。

“還好,我傷得不重。”

明月聽見她身邊有人這般說着,她看着周圍人沒有人是一副迷茫模樣,因而她即便滿心疑惑,也不敢問出來,而是掩飾自己,裝成他們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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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個堂的?”明月身旁的人問道。

明月故意裝作一副不高興的模樣,說道:“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是赤金堂的。”

魔教五堂,衣服款式一樣,但顏色卻不太一樣,她如今冒充的赤金堂是魔教五堂裏最大的一個,裏面人口衆多,明月覺得混過去的概率更大。

這人聽到明月這話,倒也不生氣,反而嘀嘀咕咕的,說道:“赤金堂也真是奇了怪了,男的女的都跟吃了槍/藥一樣。”

明月沒搭理他,跟在幾個穿着同款赤金堂服裝的教衆身後,摸進了赤金堂所在之地。

她跟着進去了之後,也知道這些人多半要先去跟堂主複命,她也不怕自己暴露,反而墜在隊尾跟着進了議事廳。

“張琪,你說一下今日赤金堂的情況。”

明月微微擡頭,看了一眼這個說話之人,只見對方看起來四十多歲,神情和藹,不像是個魔教的堂主,倒像是個慈眉善目的富家翁。

明月看着自己前方有一人,站了出來,一臉恭敬回道:“回禀堂主,今日赤金堂出戰八十人,死亡十人,重傷十八人,輕傷五人。”

赤金堂堂主聽了這話後,說道:“我赤金堂今日折損二十八人,如此明日也可少出一些人。”

明月聽得這話,心頭一動,明明死了十個人,但這人卻直接說折損二十八人,顯然他将重傷的那十八個人直接當做沒了。

明月不知道他口中的折損,到底是只失去戰鬥力,還是說就是實際意義上的死亡。

回禀完情況後,小隊長張琪便率隊告辭。

明月依舊墜在隊伍尾巴上,等到隊伍轉彎的時候,她悄悄離開,在魔教中逛了起來。

她是第一次深入魔教,因而也不敢行事張揚,一切都以小心謹慎為主。

她沒有急着去找玉心經,而是先打算找一個偏僻之處落腳。

明月很清楚,自己雖然能成功混進赤金堂的隊伍裏,卻不代表自己可以在赤金堂的宿舍裏繼續混下去。

大隊伍裏,所有人不一定全都互相認識,但小宿舍裏,床位固定的情況下,她根本就無法遮掩過去。

明月也不敢深入魔教內圍,她在外圍轉了一圈後,摸到了魔教的藏書閣。

藏書閣如今只有一樓裏還放着書籍,而二樓的閣樓,似乎已經被閑置許久了。

明月三年逃亡,早就沒了半點少女的精致,任是如何糟糕的環境,她都能泰然處之,如今這閣樓只是灰塵多了些,比她待過的那些深山老林條件其實要好不少。

轉眼便是天黑,她本想趁着天黑行動一番,卻沒想到夜晚的魔教,守衛更加森嚴,巡邏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她很難鑽到空子。

明月索性留在閣樓裏養精蓄銳。

只是她不出藏書閣,卻有人摸了過來。

“主子。”

明月在聽到腳步聲進入一樓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坐了起來。

她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甚至還屏住呼吸,生怕一樓的人發現躲在二樓的自己。

“教主這段時間,每日都是固定去幾個地方,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男聲低啞暗沉,但卻無人回應。

“他每天在書房待兩個時辰,前廳待兩個時辰,血池待兩個小時,其餘時間全都待在自己的書房中。”

明月還是沒有聽到有人回答,這一切就像是說話之人的獨角戲。

“是,謹遵主子命令。”

明月聽見窗戶打開的聲音,有人從窗戶裏翻了出去。

她在黑暗裏靜靜待了許久,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但是她所在的地方靠窗。

她從閣樓窗戶往下看,見到了一個身着黑色鬥篷的身影離開。

“這樣悄無聲息,也不知他輕功究竟厲害到了何種境地。”明月感嘆道。

男人行動間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在明月看來,似乎只有輕功這一個解釋。

一連三天,這兩人都沒有再來藏書閣。Ding ding

明月發現夜晚活動極其困難後,便将活動時間改為白天。

白天裏魔教中大多數人要迎敵,故而教衆守衛空虛,反倒更容易查探地形。

她這三天,已經将魔教外圈查看清楚,她也知道玉心經這樣重要的東西,大概率還是放在內圈。

明月依舊是白天行動,非常輕松就繞過了內圈的守衛,随意鑽入園子中的一處假山裏。

她從假山的縫隙中往外偵查,觀察來往之人行進方向,看着那些侍女們端着盤子去的方向,多半就是人多聚集的地方。

明月抓住了一個路過的侍女,将人打傷後,換了對方的衣服,很輕易的就墜在了其他侍女身後。

“動作快些,若是慢了被責罰,仔細你們的皮。”

為首的侍女提醒後方跟着的侍女。

明月學着其他侍女的模樣,低着頭加快腳步,不敢随意亂看。

很快,這列侍女便進了一處院落。

這院子裏種植了大面積的花木,但依舊掩蓋不了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

侍女們哪怕臉色慘白,但手裏的托盤都不敢晃動一下。

進入內室之後,空氣裏的血腥味便越發重了。

明月學着其他人,放下手裏的點心後,便在一旁站着,她用眼睛的餘光,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大池子。

那池子裏的水是濃到近乎變黑的紅,血腥味直撲面門,令人幾欲作嘔。

池水泛起一圈漣漪,明月這才發現原來池子裏有人。

對方緩步從池子當中走了上來,一群侍女趕忙走上前去,替他擦拭,幫他穿衣。

這人剛剛穿好衣服,門外便有人說左護法求見。

明月聽到這名字,心下一動,她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殺父仇人。

“教主。”左護法面對教主的态度十分尊敬。

倉衍一回歸,便立馬重返教主之位,其實武林中人都在猜測左護法藺晖和倉衍之間,應當早生嫌隙。

明月看着兩人這一副類似君臣相得的模樣,一時也拿不準兩人到底是真的如此和睦,還是只在維持表面上的平和。

“教主,此次武林人士圍攻聖教,我聖教弟子已經折損過半,請教主出山,匡扶聖教。”藺晖義正言辭道。

倉衍聞言神色有些奇怪,說道:“看來,左護法有些等着急了。”

藺晖說道:“不敢欺瞞教主,右護法與五位堂主已在外間等候。”

倉衍定定的看了藺晖一眼,便道:“罷了,讓他們進來。”

屋子裏又多了一些人,倒是顯得有些擁擠。

只是明月看了一眼桌子上擺放的那些糕點,那分量可不像是給一個人吃的,倒像是早就預備好了要接待這麽多人一般。

立馬有人來清場,将礙事的侍女們待了出去。

明月跟着來人出去後,又悄悄甩開對方,進了血池隔壁的屋子裏,翻窗而出,繞到血池所在的屋子外面,透過窗戶縫隙查看裏面的情形。

“教主,我教被圍攻數日,一直這般被動也不是個法子。”清水堂堂主率先說道。

明月能分得清幾個堂主,全靠五堂服飾顏色不同,從她所在的視角,她能看清楚衣服顏色,也能聽清楚說話的聲音,但因為部分視線遮擋,看不清楚這些人的臉。

“如此危難之時,教主何故一直龜縮教中,隐忍不發?”赤金堂堂主問道。

“你是在質疑本座嗎?”倉衍盯着赤金堂堂主問道。

赤金堂堂主立馬吓得縮了縮脖子,說道:“屬下不敢,只是教主這般,實在令兄弟們齒寒。”

“你們赤金堂平日裏渾水摸魚,也敢質疑教主!”新木堂堂主呵斥道。

倉衍擺了擺手,新木堂堂主立馬閉嘴,恭敬的站到一旁。

“你們呢,也都對本座有意見嗎?”倉衍目光環視衆人。

屋內幾人沉默片刻後,方才齊聲說道:“聖教正值生死存亡之際,請教主出山!”

“本座若是不出呢?”倉衍沉聲問道。

“教主若是不願出手,便該将教主之位退位讓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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