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張黑卡

藺平和活到二十五歲,縱橫建商界這麽多年,從來就沒有怕過什麽。就連父親一生的心血瀕臨易主的時候,他也沒有怵過,想着大不了重頭再來。

直到他喜歡上了陶酥,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顧慮那麽多事情。

“那你到底想不想看啊?”陶酥繼續問他,“你先別管我,就說你自己的想法。”

雖然手腕剛剛被他攥得有點疼,而且在身高上被俯視的感覺也不太舒服。

但是,想到藺平和終究還是在周末的公休日裏,來到了別墅區,只是為了陪膽小的自己看恐怖片。而且,又給她做飯……

陶酥覺得,做人應該多記得別人的好處才行。

多想想別人的好處,少記些別人的壞處,這樣不僅可以讓別人活得更幸福,也可以讓自己活得更幸福。

所以,她想知道藺平和內心真正的想法。

如果他一定想看的話……

“你畫的是我嗎?”藺平和反問道。

陶酥被他問住了,停了一會兒,然後十分誠實地承認了:“是的。”

“那我怎麽可能不在意,”藺平和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當然想看。”

實際上,他真的在意得不得了。

雖然,他不是第一次被陶酥畫。只不過,以前要麽是擺拍,要麽是寫生。總之,她一直都是在自己明晰的情況下來畫自己。

但這一次,他一直都在廚房裏忙東忙西,完全不知道她畫本上的自己是什麽樣子。

事實證明,就算是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霸道總裁,也十分在意自己在暗戀的姑娘眼中,是否能夠一直保持着高大帥氣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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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陶酥艱難地點了點頭,然後放下勺子,十分嚴肅地對他說道,“但是你要答應我,看過之後不能讨厭我。”

“我為什麽會讨厭你?”藺平和疑惑地問道。

他喜歡她還來不及,怎麽可能讨厭她。

說實話,就算她這一次,用那個能把人臉畫成驢臉的立體主義風格來畫他,他都不會讨厭她。

他不喜歡藝術,但他喜歡她。

“那你先答應我啊。”陶酥看起來有些着急地對他說道。

“好,我答應你。”藺平和點頭。

陶酥看着他的眼睛,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把本子打開,慢慢地往那頁翻着。

她現在的心情其實有點微妙。

一方面,在感情上想讓他看到,因為他說他想看,所以不想讓他失望。但另一方面,在理智上陶酥又不想讓他看到。

裸體圍裙什麽的……好像真的有點……

藺平和看着她糾結的小表情,心情突然就愉悅了起來。

她的雙頰微紅,看起來像某種熟透了的水果,兩彎柳葉眉輕輕地蹙起,手上翻頁的動作也維持着正常人類最慢的幅度。

可是,這個畫本原就不厚,無論她翻得多慢,總會有翻到那一頁的時候。

終于,她還是翻到了該翻到的那一頁。

目光剛剛落在畫本上時,藺平和有些緊張。

緊張的心情,在看到畫本上那雙長而直的腿之後,稍微松了一口氣。看來他剛剛做飯時的側影還不算難看,而且她也沒有玩什麽意識流藝術。

只不過,再往上看,這畫就不對了。

褲子還是褲子,但上半身的襯衫卻不翼而飛,只剩下了那條圍裙。

沒錯,畫裏的男人沒有穿上衣,健美的上半身全部裸露在空氣中。畫紙上描繪着男人的肌肉的線條,優美而流暢。

手臂上的肌肉在打雞蛋的動作時,會有着細微的力量感,這個人體上的小細節,陶酥非常精确地捕捉到,并且十分傳神地畫了出來。

肩膀上的肌肉偏厚,但是,這個地方的肌肉,穿上衣服之後就看不明顯了,藺平和沒想到,她連這個都知道,明明……他只在她面前脫過一次上衣而已。

除此之外,他的上半身每一個細節,陶酥似乎都記得很清楚,這個事實确實讓他意想不到,并且感覺十分欣喜。

原來,自己在她的眼裏和筆下,就是這個樣子的啊。

藺平和第一次見到她的那次,他只是在陶酥收畫的時候,瞬間性地掃過了幾眼而已,只能隐約有一點點輪廓上的印象,細節是一概不清。而這一次,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只不過……她畫這個是什麽意思?

他擡起頭,複雜的目光望向捂着臉趴在桌子上的小姑娘。

她像某種小動物一樣,将自己的臉全都藏了起來,然後只留給他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并且發出略帶悶悶的感覺的細微聲音。

藺平和甚至擔心,她會因此喘不過氣。

陶酥覺得,自己以後應該是沒臉再見藺平和了。這種畫讓當事人看到,可能會被當成變态吧?

不,應該是一定會被當成變态!!!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陶酥将自己的手從下巴底下抽出來,然後雙手合十,放在腦袋前的桌子上,以此來表示自己的歉意。

但是,她卻不敢擡起頭看他,只能用委屈巴巴的聲音對他說:“你原諒我吧,以後我再也不敢了嗚嗚嗚……”

藺平和看着他,不由得暗自感慨,女人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

特別是,搞藝術的女人,更是一種神奇的生物。

明明剛才還氣呼呼地瞪着他,并且因為各種原因掉眼淚,看得他那麽心疼,現在居然秒變小可憐,請求他的原諒。

可是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藺平和心裏所有與她無關的情緒,統統都壓了下去。

“我沒有生氣,所以你也不需要向我道歉。”藺平和十分坦然地這樣對她說道。

聞言,陶酥停止了不停地晃着手求饒的動作。

就這樣僵了幾秒之後,陶酥又迅速地擡起頭。細碎的黑色發絲,黏在了她染上了緋紅色痕跡的小臉上,淺灰色的眼眸無比認真地看着藺平和,并且認真地向他詢問道:“你真的沒生氣嗎?”

“真的,”藺平和點了點頭,然後抛出了自己的問題,“我只是想知道,你會畫這張畫的原因。”

“我……”陶酥欲言又止,淺灰色的眼珠來回亂飄,不敢直視他。

因為,他這個問題問得太過尖銳,讓陶酥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難道要直接說,“因為我是一個變态”嗎?

可她真的不是變态啊!

她真的……只是……非常喜歡……畫他……而已啊……

陶酥垂着頭,然後不着痕跡地把自己整個人往椅子外面挪了挪,似乎這樣可以與他距離遠一點。

藺平和看着她慢慢地挪着自己的樣子,那些細微的距離其實根本就沒什麽差別。但是,他在看到她想要距離自己遠一些時,卻覺得不能接受。

他只是問她一個問題,又沒有要吃了她,她幹嘛努力地遠離他?

思及此,藺平和就伸出胳膊,用手拽住了她坐着的那個椅子。稍一用力,就将她連人帶椅子拽到了自己身邊。

緊接着,兩個椅子就這樣瞬間靠在了一起。

原本尚處于安全範圍的距離,瞬間就變成了這樣,陶酥着實是被他吓到了。

身邊源源不斷傳來的不屬于自己的熱度,提醒着她,此刻,她距離這個男人很近很近,近到隔着兩層衣料,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

這一刻,她才發覺,自己最近一段時間的生活中,似乎到處都是藺平和的影子和氣息。

她手上拿着的是這個男人的素描畫,胃裏是這個男人做的生滾粥,客廳裏放着的碟片是準備一會兒和這個男人一起看的電影,而現在,這個男人就在她身邊,距離她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現在的狀況,看起來真的不太妙。

具體怎麽不妙,她也形容不上來。但她只知道,這個距離近得有些危險。所以,她就下意識地想從椅子上站起來,企圖稍微離他遠一點。

只可惜,她的企圖并沒有得逞。

她還沒有完全站起來,就感覺到自己的腰側攬上來一條胳膊,那力道她很熟悉,因為這個力量剛剛還把她按在沙發上動彈不得。

而這一次,他似乎比剛剛顯得更加游刃有餘,不僅沒有讓她感覺到疼痛,而且仍然無法掙脫他的桎梏。

當她再一次被拽回椅子上時,就發現,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連剛剛的幾公分之差都沒有了。溫柔而有力的大手攬着她的細腰,讓她緊緊地貼在那個,充斥着迷人荷爾蒙氣息的男人身上。

她的小臂撐在他的胸肌的一側,努力借着反作用力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卻不料,反而是自己被抱得更緊了。

這也難怪,畢竟他們在第一次見面的那天,他就能單手拎着她的書包和畫板,特別是畫板,她兩只手一起抱着都覺得沉得不行,而他卻看起來那麽從容不迫,一副毫不費力的悠閑樣子。

甚至,他還能輕易地将自己整個人舉過學校後門的栅欄。

“說吧,別想着逃了,”藺平和垂下眸子,看着她不斷掙紮的樣子,有些無奈地問道,“是你自己畫的我,難道連個理由都不能讓我知道?”

他說得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陶酥聽到他的話之後,突然就被他說服了。

好像确實是這樣,自己畫的人是他,而且這一次他們之間并不屬于商業問題,因為她沒有給他錢。所以,他是以朋友兼模特的身份問她原因,無論于情還是于理,自己都應該告訴他才對。

“那好吧……”陶酥癟了癟嘴,然後低着頭,靠在他身上,小聲地對他說,“其實是因為,我喜歡你……”

聲音雖然越來越低,但這句話的最後四個字,卻如同在藺平和的心裏,扔下了一顆比一顆響的炸彈。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句中國話,就是自己理解中的那個意思。于是,他震驚得連手都松了下來。

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漸消,陶酥便稍微往旁邊挪了兩下,也就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然後繼續小聲地把剛剛那句話補全:“喜歡你的身材。”

藺平和的目光僵了一下,心底波瀾萬丈,但面色上依舊如常。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後眯着眼睛,看着面前這個說話大喘氣的小姑娘。

她可真有本事,竟然在不經意間,就讓他的心緒宛如坐了好幾次過山車一樣起伏不定。

看着他漸漸冷下來的表情,陶酥便估摸着,他是生氣了。

畢竟,自從認識藺平和那天起,他就一心一意地幫自己,不僅給她做模特、幫她找靈感、還讓當面給自己難堪的封景向她道歉,把她當成朋友……

可她卻觊觎他的身體這麽久,而且,還從來都沒有跟他說過。

這麽一對比,她覺得自己還有那麽一點點人渣的感覺。

事到如今,這個秘密終于被他發現了。

陶酥覺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句話說得在理。于是,她決定徹底向藺平和坦白。

她醞釀了一下情緒,又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垂着頭,弱弱地跟他坦白着說:“好吧,我承認,我第一次在工地見到你,就看上了你……的身材,然後我把你帶到教室之後,你脫了上衣,我看到你有八塊腹肌,就更喜歡你的身材了。”

“……。”

陶酥頓了頓,見藺平和仍是一言不發的樣子,心裏七上八下的。

她心裏挺沒底的,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麽,害怕他知道得比自己剛剛說過的東西更多,于是,只能繼續坦白:“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啊,小景四塊、我哥六塊,雖然我姐公司裏的模特有很多都是八塊腹肌,但是他們都沒有你長得帥……還有啊,你第一次跟我說‘可以摸’的時候,我确實很心動,但是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那麽不正經的人……不,應該說,我本來就是一個很正經的人,但是……”

“……。”

“但是我真的很想摸啊做夢都想!!!”陶酥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這句心裏話說了出來,而且說得聲音還挺大的。

陶酥甚至都有點語無倫次了。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些什麽。她只知道,她越坦白,埋在內心最底層的那些話就都蹦了出來,争先恐後地想要刷一下存在感。

而在她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後,客廳裏,突然就陷入了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陶酥不敢擡頭看他,也不敢說話。

幾秒鐘後,她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人輕輕地握住。然後,她的胳膊就被這手的力道向前帶着,直到手掌觸摸到了一片溫熱而緊致的肌肉時,她才回過神來。

陶酥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手背上是男人身上襯衫的布料的柔軟觸感,而手掌中則是屬于人類肌肉的觸感與溫度。

她的目光順着自己的胳膊望過去,就看到自己的手,此時此刻已經伸進了男人的襯衫裏,現在,正摸着他的腹肌……

什、什麽情況?!

看到這個畫面之後,陶酥被吓了一跳,她急忙地想收回手,可是手腕卻被他緊緊地握着,根本收不回去。

她的手很小,手腕也很細,就算他沒有解開襯衫的扣子,她也能沿着兩枚扣子之間的縫隙,輕易将手伸進去。

男人腰腹上肌肉的觸感,跟自己身上的那些軟肉一點都不一樣。

緊致的腹肌摸起來明明很硬,卻又帶着人體特有的柔軟。而且,他身上的溫度比自己的手心溫度還高,應該平均體溫都比自己高一些,冬天要是能拿來暖手就好了……

他的腹肌,無論是觸感還是溫度,對于陶酥來說,都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她試了半天,都沒有把手收回來。于是,就有些忍不住,在他的腹肌上輕輕地捏了兩下。

藺平和忍不住低着頭看她。

雖然,她稍微擡了一點頭,但他卻仍然看不到她的臉,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表情。

他只能用身體感受到,有一只柔軟微涼的小手,正摸在他的腰腹上,手裏握着她白嫩綿軟的手腕,微涼的觸感跟腰腹上的感覺一模一樣。

只不過,她的指尖好像特別的涼,柔軟的指尖劃過皮膚時,會有一種觸電般的感覺,從身上一直滲透到骨髓中。

藺平和松開了她的手腕,任由她慢慢地,往自己襯衫裏面探進去,喉結不自覺地微微動了一下,然後低沉着嗓子問她:“感覺怎麽樣?”

聞言,在男人的襯衫裏摸來摸去的小手,就停了下來,然後好像是在确認着什麽似的,又輕輕地摸了兩下,最終她擡起頭,對他說道:“有點硬……”

陶酥對中國的互聯網文化不算特別了解。

她雖然是個小衆圈的網紅,但只是為了編輯的要求,才會定時在微博和推特上發一些自己的動态。偶爾會做繪圖直播,不過從來都沒有露過臉、也沒有露過手、更沒有露過聲音。

互聯網上那些寫作網友讀作老司機的網民,沒有機會對她科普,再加上她一直都被家人保護得很好,護妹狂魔的名號不是說着玩兒的。所以,陶酥也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

這就導致……她對有些事情,一點都不了解。

比如,她一點都意識不到,自己現在對一個成年男人說出“我感覺你有點硬”這種話,是一件多麽糟糕的事情。

這就讓藺平和覺得,非常的無奈。

他被那雙單純而認真的眼睛看着,覺得自己不應該起任何歪心思。可她說出口的那三個字,卻讓他腦子裏的黃色油漆又打翻了好幾桶。

他并不想讓兩個人之間的進展速度這麽快,雖然他喜歡她的時間已經很久了,可是卻不願意急于一時。

但是,當他看到她天真的臉龐,以及說出那三個字的小嘴,總是覺得有些抓狂。

況且,她的小手現在還在他的腰腹上摸來摸去。連呼吸中似乎都摻雜了些旖旎的氣息。

藺平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深,純黑的眼眸裏隐約中閃着某種火光。

似乎是因為殘存在潛意識中的某種危機感,陶酥在看到他眼睛中的變化後,有些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然後迅速收回了手。

她将手藏在自己的背後,然後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裏,活動了一下手指,那上面似乎還殘存着,專屬于男人的腹肌那種獨特而令人着迷的觸感。

陶酥稍微向後撤了一點,然後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低頭向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摸你的……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不用道歉,”藺平和頓了頓,看着她低下來的小腦袋,然後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對她說道,“以後你可以随便摸,不用給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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