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頭痛
? 時間陡然凝固,師茵茵笑容僵在臉上,心一寸一寸下。
大起大落,她不知該作出何種表情,手哆嗦着捂着了自己的嘴,直到他挺拔筆直的身影在眼中逐漸模糊,終于,笑着說,“當初就說好了,你不喜歡,我就不要。”
“那時……也是我,最先提出的分開。”
“現在再說動心,不會太遲了嗎?”
“哪怕……哈……便是我想,他也不會願意吧。”水滴落在手上,師茵茵聲音保持冷淡,微微側過臉,“是你自己想多了,陪你說了這麽久的話,我已經很累了。我……我休息一下,你自便吧。”
少女咬着嘴唇,面上一片空洞蒼白,随着說完話再藏不住悲痛,纖瘦的手緊緊抓住胸口的衣服,白到透明的肌膚透出青色血管,更顯凄楚可憐。
師無名黯然,如她的願,緩緩退出室內。
鐵羅山內被闫鐵羅的人守的像座堅固的牢籠,正應了那句話,鳥飛不過,魚游不出,連一只老鼠想在山內生活,祖宗八代都得記錄在案。
師無名感受周圍的人對自己充滿防備,卻無發分神理會,心情跌宕起伏,念着,想着,任江流三字在舌尖流轉,徘徊不去。越想越着惱,越想越是恨,特意避開衆人,走到偏僻的地方一掌将大石碎成糜粉。
發洩過後心情得以舒緩,他慢條斯理的整理稍亂的衣衫,擡腳欲行出鐵羅山。心想,如果早知今日會因他心煩至此,早在榮澗之事讓他死了才最為省心!
但是,師無名複又笑了,過去沒做,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任江流在一排房舍前遇到師無名,他擡手跟他打招呼,“師無名,和小姑娘說完話了?”
“是啊。”師無名微微點頭,只看着他的外表,根本想不到剛剛發生了什麽事,驚濤駭浪,不餘一點波瀾,“你呢?與闫鐵羅交涉結果如何?”
“一切正常,不用擔心。”任江流舉起手上提的紙包,“那麻煩你再去看看一看小姑娘,陪我送趟東西。”
“我就不去了。”師無名平靜的道,“你快去快回,我去備馬,等你出來之後,我們二人立即前往豐鬥村。”
以正事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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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江流理解,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待會兒見。”
門嘎吱做響,師茵茵看着剛進來的人,好不容易壓下的悲意又湧了上來,纖細的身子不斷輕顫,靜靜看着他,那種眼神,就像在看不認識的陌生人。
“師姑娘啊,還在生氣嗎?別這麽小氣,好了,好了,我來給你來賠罪。”任江流小心踏入室內,沒有發覺師茵茵面色不對,笑眯眯的伸着手遠遠将一些小零嘴遞給她。
油紙包不透香味,紅色的繩子東西南北各繞一扣,在正中央系了個結。師茵茵接過,任江流本想說些話來逗她開心,可是卻随着師茵茵輕輕的言語,表情慢慢變的茫然。
最後他慢慢退出室內,手搭在門框上,輕輕嘆氣,關上了門,又是一聲嘆息。
師茵茵說,任江流,你愛上我了嗎?
這……自然沒有。
他說不出的驚訝與慌亂刺痛了少女的心,女孩眼淚簌簌掉着,落到捧在手心的紙包,聲音大的驚人。
她說,如果沒有,如果不會,以後就不要再做出這些舉動。你對我太好,我會另作他想。
女孩不再看他,雙眼半阖,纖細的手指抓皺紙袋,紅色的繩子淩亂纏在手上,如同流出來的血。
她道,你這樣,會讓我傷心。
那一瞬間,任江流心中疼的厲害。
他捂着心髒冷汗直流,驚慌之中完全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疼,還是身體本能的心痛。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究竟是誰。
是記憶中的自己?還是師茵茵曾經的愛人,另一個任江流。
任江流想,他好不容易接受這個身份,好不容易适應這樣的生活,一直以來,是他在過日子。師弟是他的師弟,顧長白、闫鐵羅、莫丹書是他好友,師無名是他認識的人!從前的任江流什麽樣,根本一點都不重要!只要一直,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只要視而不見,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可是……
可是……
他神态颠颠倒倒,幾近狂亂,才走了幾步渾身便脫了力氣,只能眨着幹澀的眼睛靠坐在樹邊。
那個任江流離開,師茵茵在傷心,是不是還有別人,也會因為那個任江流的離開而傷心?
‘更好’代替不了‘真實’。
自己甚至不敢去問一問,顧花君,如果你只能有一個師兄,你會選哪一個?
不斷胡思亂想,不知為何,他本能排斥從前的任江流,別說讓他再現人間,就算是那些零星閃現的記憶,也恨不得全數抹殺。
經過這麽久,他總算想明白那些突然闖入腦中的夢代表什麽,那可能是另一個任江流在這個世界上僅存的過往。
所能記起的記憶盡是一片空白,所在之處冷的暗無天日。那時的他為人軟弱,遇事不積極面對,只想逃避。如同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一樣,渾渾噩噩度日。
即便那個任江流是那樣的人,也該讓他回來嗎?
要讓他……再度變成那個樣子嗎?
恍惚間,時常入夢中的人影在眼前一閃而過,冷冷香氣如鬼魅覆上口鼻,缱绻不散,綿延難絕,席卷整個感官。
任江流頭痛欲裂,心裏壓力之下,再承受不住夢魇的折磨。手指順着頭皮滑入頭發,帶着輕微的哽咽,求饒一般虛着嗓子道,“拜托你……別再來了……”
那日師無名在山下等了許久,終于看到一個人禹禹獨行而來。
他想對他笑上一笑,可任江流臉色慘白,極其難看,在馬背上,像是随時都能摔下去。他看着看着,就笑不出來了。
勸了兩次身體不适就明日再走,奈何任江流這次分外堅持,只好不去管他。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一路相顧無言,策馬疾馳,于次日到達豐鬥村。
千年火離開玄冰盒投入熔爐之後開始熊熊燃燒,被燒灼一日一夜,日炎精鐵終于有煉化的跡象。
師無名發現任江流這次回來之後動作更加積極,向護城山莊索要了三十人,并借調軍師一名,三十一人三十匹馬,不知疲倦的操練起來。
烈日炎炎,任江流在太陽底下站着,中氣十足的罵人。
“出生的時候別人就誇你長的機靈,三歲熟讀四書五經,五歲名聲響徹十裏八村,十歲棄文從武,十二歲驚豔人前,十四歲小有名聲,二十歲投身護城山莊,二十六歲呢?連個馬都騎不好!我是讓你騎馬,不是讓你耍雜技!也不是讓你表演馬上十八跌,現在重新上馬,前方那些障礙,不走到第三關就別吃飯了!”
“李守仁啊李守仁,是誰跟我說他從小到大跟人不熟,就跟馬熟?你這麽說,馬答應了馬?哦……之前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您跟馬熟,但馬說了,它跟您老不熟!你看你好歹活了三十幾年了,最後落得了個人生地不熟,真可憐啊。”
“張一鳴你個王八蛋!老子讓你去騎馬,不是讓你跟馬搞對象!表情正直點!我特麽讓你正直!不是讓你猙獰!……算了,不會就不會,你別哭啊……”
“王五哥一下子過了四關,累了吧?快去歇歇,室內已經備好了飯菜,小童會為你送上冰碗。”
“哎呦!錢三哥不愧是前輩,就是跟別人不一樣,一下子過了五關,來來來,您渴不渴?餓不餓?先吃冰還是先吃肉?”
“……”
“……”
那邊進行的熱火朝天,屢屢通不過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任江流撥皮拆骨,通過的喝酒吃肉,聽見任江流罵的有趣,還跟着起哄。
太陽升至最高,開始有人受不了了,舔着臉湊過來想休息一會兒,讨口水喝。
任江流青着臉把他踹回去,冷笑道,“繼續練,過不了三關的人今夜就陪我住在豐鬥村吧,別回武林盟了。”
第三日,第一塊千年火熄滅,蒼弘望着熔爐,日炎精鐵仍舊巴掌大小,幾乎無變化。又三日,還是毫無變化,今日是第四顆千年火燃燒的最後一天,若還沒有變化,事情就嚴重了。
任江流心煩意亂,坐立不安,差人給顧長白送了口信,讓他提前開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傳說,萬年火,十萬年火之類的。
這些日子從護城山莊被他抓的壯丁□□練的不輕,逐漸怨聲載道,正在外邊練習馬術的壯漢看到冷着臉坐在室內的任江流,呸了一聲,啞着嗓子大罵,“什麽東西,敢讓老子吃這種苦,要不是因為他跟顧少俠是兄弟,與盟主關系匪淺,老子非搞死這小子不可。”
“夏大哥,別抱怨了,小心讓他聽到。”有人說,“其實被他操練也沒什麽,如果能為武林盟盡一份心力,我求之不得。只是你看咱們現在,成天正事不做,就聚在一起擺個陣,騎個馬,還要過他搞出那些不知道什麽玩意兒的機關,真看不出能起什麽作用,在祝融岩的兄弟還捎信給說這個任江流不簡單。哼,的确不簡單。攀親帶故的本領強,拿咱們尋開心的本領也強!”
他這話一出,其他人也忍不住了,三言兩語一吵,頓時人心不穩,好幾個人臉也紅了,脖子也粗了,情緒逐漸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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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