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暴龍陰郁

“皇、皇上……?”白楓心裏沒底。

霍昱擰眉, 神色陰郁,一步步走近了白楓,一手握住了對方的肩, 姿态強勢:“朕且問你,你遲遲不娶妻,可還是在等着沈家嫡長女?”

白楓吓得立刻跪地:“皇上!臣……”

他該死麽?

一早就觊觎上了太子未婚妻?

白楓立刻替自己解釋:“皇上, 臣從未有過不軌之心,也不過只是無心娶妻!”

霍昱扶他起來:“朕明白, 這就是除卻巫山不是雲。”除了那個人之外, 旁人皆無法入眼。

白楓:“……”皇上為何突然煽情?

霍昱打算成全白楓:“等這次從青州歸來, 朕就給你與沈宜蓮賜婚。”他黯然傷神, 患得患失的情緒讓他無法穩定心情。

暴君眼下是一條體貼的龍, 他覺得自己很是理解白楓的心情。畢竟,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白楓怔然了, 他知道皇上的用意,愣了愣神, 雙手抱拳,跪地行跪拜大禮:“臣……謝皇上!”

暴龍拉着心腹愛将起來, 一臉真誠:“朕懂你。”

白楓又僵了, 這樣的皇上讓人覺得有點陌生啊……

從馬場下來,霍昱已渾身是汗。

這個時節, 稍微動作,當即會大汗淋漓。

一場跑馬結束, 霍昱發洩了一些過剩的精力,回承明殿之時,他無意識的走錯了路,邁向了通往毓秀宮的甬道, 幸好他敏銳,及時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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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昱猛然止步,身後陸達詫異一問:“皇上這是……?”

今日無朝政,帝王去後宮是尋常之事。

心裏藏着事的人,總會想入非非,霍昱低頭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汗味,他轉身又換了一條道。

陸達把一切看在眼裏:“……”皇上敢情還是一個情/種?

浴殿引了冷水進來,霍昱靠着池壁,獨自一人仰面沉思,狹長的眼微微眯着,眼底幽暗深沉,裏面宛若墜入了半個銀河的星子,炯亮異常。

昨晚那樣的/歡/好,着實吊人胃口。

對他而言,不過就是一個開胃菜。

但……

他又覺得,他可以回味許久,若是非要加一個期限的話,可能是一輩子。

霍昱吐了一口濁氣,水珠順着他的面頰滑落,流經結實修韌的胸膛,他低頭看向了兩點/茱/萸……耳根子猛然滾燙。

渾身都開始不對勁了。

這時,他腦子裏突然傳出一個聲音,暴龍瞬間炸毛:“誰讓你出來的?!滾回去!”

霍昱搖頭失笑:“你在慌什麽?是擔心我一出現,姝兒就再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一語成戳,暴龍當然知道,這兩日的“恩愛”都是騙來的。

暴龍惱羞成怒:“你閉嘴!給朕滾!”

霍昱無奈輕嘆了一聲:“罷了,只要你一輩子對姝兒好,我可以永遠不出來,你我本就是同一個人,不是麽?”

暴龍:“……”

他豈會是弱者?

他不是!

那個廢物早就六年前就死了!

暴龍陰沉着一張臉:“朕是朕,你是你!休要相提并論!”

霍昱問了一句:“那為何你要假扮我?”

這話徹底讓暴龍閉了嘴。

他沉默了,那個人也消失不見了。

暴龍一人在浴殿待了許久,但絕對不會願意承認自己想要變成另外一個人。

當晚,霍昱沒再去毓秀宮。

騙來的美人歡心終究是假的。

他又做回了他自己,想要挽回一些尊嚴,許是不想被另一個人格嘲諷、低看。

他忍受着孤獨、相思,硬生生憋了三日。

直到準備啓程出宮前去青州的前一天,霍昱着一身玄色帝王常服,沉着臉來到了毓秀宮。

沈宜姝一看玄色衣袍,以及男人的臉色與眼神,就知道這是暴君,不是她的意中人。

沈宜姝明顯拘謹,漂亮的桃花眼中沒了星子,就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美人軀殼。

美則美,但少了靈動,最主要是……仿佛少了心。

暴龍內心一涼,像是飄起了一場茫茫大雪。

他不甘心啊!

沈宜姝規規矩矩的行禮,沒有像孩子一樣撲過來了:“臣妾,給皇上請安……唔……”

她話音未落,霍昱一個健步上前,醋意泛濫,直接攔腰摟住了沈宜姝,一低頭猛然親了起來。

此時,宮人尚未退下,就連陸達也驚呆了。

衆人:“……”

皇上看上去宛若是一頭饑餓的狼,恨不能當場就把溫儀娘娘拆解入腹啊。

沈宜姝吃痛。

小/丁/香/被擒住,她有種即将被吞/噬的錯覺。

胸腔無法吸入新鮮空氣,窒息感襲來。

許久……

霍昱終于放開了沈宜姝。

唇齒間殘存着血腥味,美人體香就在鼻端,他的臂彎正扣着美人的/腰/肢,然而,霍昱內心空洞極了。

他看着沈宜姝,企圖在她臉上察覺到一星半點的歡喜。

然而……沒有!

除卻畏懼、敷衍、冷漠之外,一無所有。

霍昱喉結滾了滾,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證明,沈宜姝喜歡的人唯有那個人格,她從不喜歡自己。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今晚,他本該留下來,發揮他的本性,順從心意。

但霍昱突然發現,他做不到了。

他沒法在明知沈宜姝心裏沒有他的情況下,還強行與她做親密之事。

很奇怪,人真的會變。

霍昱放開了沈宜姝,轉身就離開,一眼沒有多看。

衆人:“……”

沈宜姝自己也愣了。好在暴君一慣如此,她已習以為常。

當晚,霍昱把自己悶在帝王寝殿,未見一人,也未置一言。

翌日一早,霍昱交代了心腹大臣一些事,就微服出宮了,前腳剛邁出宮門,他後腳就命人把沈宜姝帶出了宮。

沈宜姝按着帝王吩咐,穿戴簡易,梳了一個很尋常的婦人發髻,一身素裝卻襯得她更是俏麗。

霍昱是微服出宮,自然也是一身常服,淡青竹葉紋錦緞用的是暗繡,能看到隐隐浮動的銀色繡紋,襯得他清隽雅致。

從背影與側面一看,只會以為是哪家的貴公子。

沈宜姝有些膽怯。

說實話,皇上若是沒有穿玄色衣袍,她都會以為是那個人回來了。

她下了馬車就緩緩靠近霍昱。

此時,霍昱正站在一處河堤下,附近垂柳飄飄,男人負手而立,白玉冠束發,背影挺拔如松,他單單是站在那裏,就是一道獨特的風景。

沈宜姝怦然心動,懷揣着期待走近了:“皇上……”

她喚了一聲。

這聲音有些甜,仔細一聽,還帶着些許的期盼。

霍昱的後脊背猛然一僵。

他知道,沈宜姝在期盼着那個人。

若是讓她發現,他根本不是那人,她會失望吧?他讨厭在沈宜姝臉上看見失落的表情!甚是讨厭!

霍昱置于身後的大掌,突然緊握成拳,他僵住了。

到底是做自己?還是繼續僞裝那人?

正天人交戰之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美人,他也望向了她,只見美人眼底的歡喜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則是失落、遺憾、不喜、恐懼。

霍昱:“……”現在想要佯裝也來不及了。

男人突然覺得懊悔至極。

有一個念頭在腦子裏閃過,他想變成了那個人!

霍昱眉心蹙起,幽眸如大海般深邃。

沈宜姝幾乎是立刻低垂眼眸,福了福身行禮:“皇上。”

霍昱知道,倘若不是他一開始用沈家作為威脅,沈宜姝這輩子都不會主動上前邀寵。

他面色陰沉沉的,仿佛能滴出墨來,他不甚明白,既然是同一具身體,那又有什麽不同之處?沈宜姝為何态度會截然不同?

霍昱只是淡淡應了一聲:“嗯,朕要微服去一趟青州,這期間你随侍朕左右,就當是朕的……妾。”

“妾”這個字一說出,暴龍就毀了。

但說出來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再無回旋餘地。

沈宜姝倒是沒覺得有什麽。

她本來就是暴君的妾啊。

暴君說什麽,她都不會在意。

只要她在意中人的心目中,是一位妻子就行。

沈宜姝順從點頭:“是,皇上。”

霍昱轉身之際,特意觀察了她的表情,卻是沒有發現任何傷心之色。

霍昱:“……”不知為何,他內心更加堵悶了。

這一次微服出巡,霍昱随行帶了十幾名禁軍高手,做商賈打扮,另有一個鐵騎營的隊伍僞裝成普通百姓,暗中悄然跟進。

沈宜姝的身份是“侍妾”。

要知道,一般富貴人家的家主出行,都會帶上侍妾,畢竟主母是要留在家中住持中饋的。

故此,侍妾身份合情合理。

只要沈宜姝自己不去多想,那麽一切都不是問題。

但暴龍自己卻多想了。

兩人同乘一輛馬車,沈宜姝縮在角落,恨不能化身烏龜,把自己給藏起來。

霍昱當然意識到了她的回避。

是在生氣麽?

她會不會不願意當侍妾?

但除了侍妾之外,也不便安排其他身份。

要不要解釋一下?

暴君成了一條糾結的龍。

不解釋的話,他心中不舒坦。

可若是解釋,他的尊嚴何存?

霍昱深呼吸,胸膛微微起伏,一路陰沉寡言,仿佛全天下都虧欠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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