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怕死

我醒來的時候,眼睛上蒙着黑布,手腳都被綁着。不止如此,嘴裏還被塞了一大團布料,導致我既看不見,也說不出話,頂多只能動兩下,發出幾聲嗚咽。

在我掙紮了幾下無果後,我感到有一道冰冰涼涼的硬面物貼上了我的臉頰——是刀!

說話那人有意壓低了嗓子:“啧啧啧,把你抓來還真是輕而易舉呢,那兩個沒用的家夥,完全就跟廢物一樣啊,不光沒管你一直自顧自在吵架,就連你不見了都沒發現。哈哈哈……”

他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底擠出來,聽得我極其難受。我的眼淚很快濡濕了眼前黑布,嘴中重重壓着舌頭的布料也因為我順着臉頰滑下的淚水,和生理性流出的口水,而濕了不少。

那把如冰冷入骨的刀面還停留在我的臉上,有一下沒一下輕輕從左邊劃到右邊,同時拿刀的那人壓沉放緩了聲音,似故意在磨消我緊繃着的神經。

他聲線極其冰冷機械:“啧啧,讓我想想,該從哪裏下手好呢?嗯……要不就先從你這漂亮的小臉蛋,一刀一刀在上面刻出個可愛的圖案來,怎麽樣?”

我整個人都緊緊繃着,害怕的呼吸都變得輕又快,生怕發出一點動靜,那瘋狂的家夥就會直接殺了我。

我閉着眼睛,身體下意識緩慢向後縮去,試圖将自己整個遠離那家夥,無比希望自己可以是透明的。

察覺到我的小動作,那家夥忽然一把掐住我的下巴,接着拿下我眼上覆蓋着的布料,惡狠狠瞪着我。

我完全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去看那張我做了十年噩夢的臉,閉着眼滿含淚水。任憑眼淚打濕了我的臉,沾濕額邊發絲或鬓角,把它們變得亂糟糟的,我就只是緊緊閉着雙眼。

幾瞬之間,我想了很多,卻又在剎那之間遺忘,忘記上一秒想到的是什麽。

別無他法,我脆弱的神經盡全力緊繃着,只給了我保持醒着的勇氣,不至于一下子暈過去。

在絕對的壓迫下,我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無用,除了哭,除了顫抖,除了像鴕鳥一樣往後移去試圖讓對方看不見自己,我再無什麽能做的。

不休的嗚咽聲從我喉底漏出,這一刻,我亂糟糟的腦海裏再湧入了很多很多東西,很多很多人和事。

但如出一轍的,我還是在下一個瞬間就遺忘了想到的所有。

鋒利的刀面劃破我的臉頰,讓我疼得流下更多淚水生理性蜷縮起身子的時候,我特別想爸媽,特別想南宮祁和萬古,特別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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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才過了一天,為什麽就變成了這樣?!

拳頭、腳踹,一下下重重落在我的身上,我除了咬牙忍耐,其他什麽也做不了。

終于,在打到我意識有點不清時,我感覺那人停下了動作。有了口喘氣的機會,我才真切感覺到了深入骨髓的疼痛,如萬根尖針不停刺在我的身體。

傷痛難以抵擋,不由讓我的呼吸變得粗且沉,仿佛只有像這樣放緩了呼吸,才能稍微把這股子沉痛壓到最低。

冷兵器在牆面劃出銳利的刺耳聲,長久地闖入我的耳內,聒噪不堪。

我聽到那道令人心煩的噪音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似乎已經就在眼前。

“噗哈哈哈!”惹出這聲音的始作俑者大笑着,将泛着寒光的刀面微微一側,頓時,聲音停止了,我的臉上多了一層冷冽。

我緊緊皺着眉頭,下意識因為恐懼而将眼睛眯開了一條縫隙,眼內剎那闖入那張我熟悉又陌生的可怖臉龐。

我的心髒劇烈顫抖着,上下跳動的頻率如同我的呼吸,全然是混亂的。

彼時我身處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一座廢棄工廠。這種地方,一般都處在荒郊野嶺,到時候要是我被他殺了,還真方便他處理我的屍體。

呵呵,我不禁笑了。想我在恐懼中活了十年,最後還真要死在這家夥手裏,還真是有點悲催。

我緊抿着嘴唇,視野被淚水模糊成了一個小圓點,幾乎懇求的開口:“殺了我後,能不能……放過我爸、爸媽。”

說完,我本就哽咽的聲音,徑自倏然轉了個彎,像掉入了寒冰窟窿中,沒了一絲溫度,唯有眼眶內不止往下落的淚水在提醒自己和那個兇手,我還處在恐懼之中。

兇手愣了下,随即問我:“你不怕死?”

放你媽的狗屁!“我當然怕了!”

我的聲音極其顫抖,但由于他手上的匕首還停留在我身上,我壓根不敢動一下我的身體,生怕下一秒我就被這冰冷的刀面割破皮膚。

見我這反應,那家夥忽然“咯咯”笑起來。他遠離了我一步,将匕首從我身上拿了開,仰頭大笑,像只發癫的老母雞。

嗯,這下意識的形容絕對絕對透露了我實際對他有多麽的厭惡。

我以為他良心發現了,不過下一秒,他的舉動就狠狠打了我的臉。

他特喵的竟然直接在我手臂上劃了一刀!

痛啊啊啊!

伴随無比銳利的疼,我手臂上被劃開一道大口子的地方,瞬間冒出汩汩鮮血。

啊啊啊痛死了啊啊啊啊!傻逼狗屎玩意兒!!我他媽的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身體因為疼痛劇烈蜷縮起來,但由于我的手被綁在身後,好像我越痛越動,傷口只會被撐的更大,直達另個疼痛境界,痛的我想直接原地長眠。

我在心裏一邊罵着這個狗東西,一邊祈禱有誰能來救救我。比起真這麽死亡,我還是挺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的。

廢話!誰特麽的還希望自己早點死啊?!我特麽想活下去、活下去啊!

我聽見剛給了我一刀那畜生“咯咯咯”笑得更加來勁,我他媽的真想一腳踹死這個傻逼玩意兒!

那人笑過後,不徐不疾向我走來,我害怕地不斷往後挪去。卻只見,那人停住了腳步,不知道什麽濃厚東西塗滿了整張臉的那張皮囊露出一個笑來,接着朝我伸出手。

繼而,我聽到了令我呼吸驟停,心髒震顫的熟悉聲音:“來吧,小元,害怕的話,就牽住爸爸的手吧。”

猛地,我腦海思緒當即洶湧炸裂開來,記憶深處與記憶深處的兩小板塊逐漸重合——這是,我爸的聲音。

我驚恐地朝那家夥看去,只見那家夥臉上的笑意不減,似乎還很滿意我的反應,嘴角弧度更咧開了一些。

安靜的廢棄工廠內,我又看到那個人嘴巴動了動,我聽了十幾年的聲音就這麽再次響了起來。

那是溫柔的,帶着溫度的,與那人外表完全不相符的聲音。

我聽到他重複道:“來吧,小元,害怕的話,就牽住爸爸的手吧。”

以自相矛盾四個字,在時間沉澱後的現在簡單去看全局,就能得知兇手是誰——

須臾,我的腦海冒出這一想法。

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

這家夥!到底用了什麽鬼辦法?!!怎麽會是我爸的聲音!!!

在我繃緊神經的狀态下,我身上的疼痛像是消失了一瞬間,我的注意力沒有被分去半點,全然都在眼前那家夥身上。

我瞪大了雙眼,想要透過他的外表,将他裏外看得仔細、透徹,看看這家夥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忽地,我眼前閃過一道刺目灼人的白光。緊接着,我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有人繞到了我身後,替我解開了繩子,然後幫我拿下了口中的布團。繼而,我又被整個橫抱起,直接被那人扛了走。

我在那人肩頭搖搖晃晃了一會兒,用力掙紮了幾下無果後,聽到了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萬古令我頗感安心的聲線傳入我耳內:“別動。”

知道是他,我做夢似傻笑了一下,接着在幾秒後被他放在了邊上軟墊,四周皆是全副武裝的警察。

濃煙散去,白光中的人影逐漸露出。在看清那個人影的一瞬間,我的萬千話語盡是被卡在了喉嚨,硬生生擠不出半個字來。

因為我看到,那個身影,擁有我爸聲線的家夥,沒了臉上那些亂七八糟東西塗着的兇手,真的、就是、我爸的樣子?!

使我活在噩夢中這麽久,以及狠心想殺我的人,真的就是他?

我呼吸一滞,滿目驚愕,但就是說不出話來。

南宮祁蹲下身,替我解開腳上的粗繩,便跳着轉過身,怒目瞪着離我們有段距離但可以清晰辨出樣子的人。

南宮祁看起來很是生氣,牙齒緊咬着,拳頭攥緊着,“你他媽的在幹什麽啊!這可是你女兒啊!你親女兒啊!你怎麽他媽的能這麽狠心!你還是不是她爸啊?!不對!你他媽配做個人嗎你!”

萬古推開南宮祁,布着血絲的雙眼下有着明顯的青色,看起來很久沒休息過了。

他的聲音極其平靜,說出的話語铿锵有力帶着堅決:“湯許,男,四十八歲,右撇子,因愛人擅長計算機,所以久而久之地會了一些。十年前,在胡雲巷子的你愛人家裏,殘忍殺害被害人後,利用電腦投影,利用時間差,恐吓自己年僅八歲的女兒湯元。

為的,就是你那令人咂舌的愛情。

你是個同性戀,極其痛恨異性戀,但是在和你同為男人的愛人交往十年後,他不想你壓力太大,對你提出讓你去結婚過正常人的生活,遭到你極其強烈的抗議。這抗議,一直無聲壓抑發酵到了你和現任妻子結婚,有了一個八歲女兒,卻還在瞞着她們去同性戀網站約人發洩,瞞着妻女和你沒有斷幹淨關系的愛人保持身體交易。

所以到了後面,你愛人再次向你提出要你去過正常人生活,且他威脅你如果不同意,就會把你倆的事告訴你妻女的時候,你起了殺心,臨時拟定了一個殺人計劃後就将它實施在了你愛人身上。”

一口氣說完,萬古緊抿着唇,從齒間硬擠出兩個字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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