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謹慎交友
程澍看着窗外倒退的山景,滿腦子是什麽狐貍,什麽女妖精,一切那麽不真實,要不是旁邊小包還在叨念昨晚的事,這兩天發生的一切宛如只有自己知道的夢境一般。
說來也奇怪,為什麽最近總是遇到靈異事件。
雖說這次的事情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昨晚既然已經說出了等回去會請一名大師過來,所以回去就要辦事,且不說對方是誰,答應的事情就要做到。
太陽已經升起,山路裏的晨霧漸漸消散。
前方就是小鎮的臨界線,經過一個寫着小鎮名字的路牌,程澍看到路牌旁邊站着那位身姿婀娜女人。
她的視線透過車子的單面玻璃看到裏面的程澍,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說到做到。”
此時山頂上的某一處樹枝伫立着一道白色的影子,它遙遙望着山路的一輛車漸行漸遠,婉玉提着鵝黃色的裙子在旁邊,生怕雨後濕潤的山泥沾到裙角,她說道:“大人,您身體如何?有被那妖女傷到嗎?”
狐貍瞥了她一眼,身姿矯健地溜進草叢裏,哪裏像有受傷。
婉玉随即大喊:“哦……大人你是裝的,你真狡猾,害我跟她打了這麽久,你竟然釣情郎去了。”
飛機降落在跑道。
一下飛機,還沒完全退燒的小包深吸一口空氣:“啊——太棒了,還是城市裏的鋼筋水泥味兒适合我,突然覺得霧霾是如此親切,田園風光建立在妖魔鬼怪之上,我沒有那個命享受。”
程澍低着頭一言不發,從VIP通道到停車場,保姆車早就在候着,駕駛座的人不是往常的司機,而是柳安好,她心力交瘁看着程澍,低頭嘆了一口氣,這一口氣裏有放松神經的松懈,又有老母親般的擔憂萬分。
昨晚收到小包的消息,恨不得開直升飛機去接人,不是沒有這個能力,而是礙于程澍的身份不能将事情搞大。
今天她親自開保姆車過來接人,小包有點受寵若驚,只有程澍知道,柳安好要把他們帶去一個地方。
這一路上柳安好心裏一直挂念着程澍的安危,這會兒見到人全胳膊全腿,還能正常行走,才放下心來。
自打程澍出道以來,從來就沒有過能讓她如此費心操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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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現在是程澍的一運十年臨界點嗎?
柳安好還沒等程澍坐穩,轉頭去說:“程澍,雖然還沒到本命年,你還是把全部內褲換成紅色吧,辟邪,小包,你去批發幾打回來。”
小包緩緩轉頭去看程澍,等他發話,見程澍翻了個白眼,他就領會到意思了,意思就是當柳安好放屁就行。
車子在路上,程澍說:“安好,小包生病了,在醫院放下他吧。”
小包連連擺手:“不用不用,差不多退燒了,不用去醫院。”
車子去了郊外的一處林中別院,大門上的牌匾是寫着「蘭石居」三個字。
大門是敞開的,三人跨過不高的門檻走進去,經過一條不長的走廊,小包這裏瞧瞧那裏看看:“哇,原來這裏就是宋大師的家。”
走到水池邊的,小包摸着一塊冷青色石頭:“這塊石頭好暖和,我感覺到一股能量注入體內,熱血沸騰,還有一股仙氣,瞬間腰不酸腿不軟,病也好了。”
原本花園亭子裏品茶的宋慶利起身過來邊呵呵笑:“小夥子,剛才我家貓在趴在上面,還撒了一泡尿,我沒來得及收拾就讓你摸幹淨了。”
說完還不忘道聲謝謝。
小包默默收回手,手心在褲子上擦拭。
程澍則在一旁不說話,他對這位宋大師的了解只有前一段時間出事的時候來幫忙了,那時候他一直在睡,根本沒有機會睜開眼睛看大師長什麽樣。
今天一睹宋慶利人到中年的皮相,跟印象中的樣子不太一樣,他腦補的宋慶利是一位六十七十歲頭發白花花,留着山羊胡子,坐在蒲團上閉目打坐的老年人。
柳安好扯着職業笑了:“你好,宋大師,就是早上跟您說的那件事,麻煩您幫他們兩位看一看吧。”
宋慶利上下打量程澍和小包,眼神像是能将人看穿似的,表情不算高冷,能跟友好挨點兒邊吧,怎麽說對方給的酬勞不菲。
“木西。”宋慶利喊,金木西很快就從某處房間裏出來,腳邊還跟着一只黑貓。
宋慶利合上手裏的折扇,用扇子指着院子某處:“去摘些蓖麻籽,再拿顆鴨蛋一起煲水。”
金木西明白了,按照吩咐去辦,其他人則當宋大師是肚子餓了,要煮個味道特別的鴨蛋吃。
“跟我來吧。”宋慶利往室內裏走去,黑色的貓咪在他腳邊繞來繞去,惹來主人嫌棄才故作高冷地竄去廚房找金木西去。
小包維諾詢問柳安好:“安好姐,我也要看嗎?能不能讓宋大師的徒弟給我看啊?徒弟的話收費應該不高,我的錢包傷不……”
柳安好說:“公費,就怕萬一你也沾到髒東西,你以後還得輔佐程澍,給宋大師看一看比較保險,免得回頭你有事起來我不報工傷。”
“安好姐萬歲。”小包兩手期待地搓了搓:“那個……安好姐,我可以問問其他運程嗎?”
柳安好:“別的自費。”
小包:“……”
青銅爐子裏燒着上好的沉香,香味清雅不濃烈,時不時地鑽入鼻息中,使人安和身心,程澍跪坐在宋慶利對面,桌上的茶續了兩杯,宋慶利放下杯子,緩緩地說:“你的助理沒什麽事,你的話……身上有一股濁氣。”
聽起來很不好的樣子,程澍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宋慶利的手指在桌面有序地敲打:“之前給你的香囊還帶着嗎?”
程澍從口袋裏拿出香囊放到桌上,宋慶利打開護身符,從一旁拿了張白紙鋪在桌面,把香囊裏面的東西倒在一張白紙上。
記得香囊裏面裝的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粉末,程澍只知道其中有雄黃,只見香囊倒出來的東西是一堆好似燒焦灰,有陣陣燒焦的味道,還有描述不上來的苦味,總之不是好聞的。
“起了作用,廢了。”宋慶利用紙包着那堆灰放到一旁,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木制雕花盒子,打開蓋子裏面有一些瓶瓶罐罐,分別裝着不知名的粉末。
他又拿出一個新的香囊布袋,和一張紅紙攤開在桌面,把盒子裏的玻璃瓶拿出來分別打開蓋子,一陣陣不太好聞的味道直沖程澍鼻腔,礙于面對大師不能失禮,他只得忍着,不過熟悉了之後就好些。
“是雄黃,味道是刺鼻了些。”宋慶利說着,他拿出一支長柄小勺子舀了些粉末放在紅紙上:“用量很少,成品出來只有一點點味道,而且味道會慢慢消散,妖魔鬼怪一旦沾了會現原形,皮掉肉爛,對人是沒有壞處的。”
白紙上好幾種粉末堆成一座小山,然後用勺子攪拌均勻,攪着攪着,宋慶利的動作一頓,問道:“冒昧問一個私人問題,你有女朋友嗎?”
程澍:“啊?”
對方的問題轉折快又急,程澍一下子被問懵了。
即使是別的誰問這個問題,他也不能随便回答,宋慶利一屆捉妖天師的人物問這麽八卦的問題意圖是什麽?
宋慶利立刻解釋:“不好意思,我問得太唐突了,是這樣的,我準備要加麝香粉,如果與你親近的女性有懷孕或者備孕是不能聞這個東西的,那麽我就要把麝香粉去掉。”
原來如此。
程澍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笑:“沒事,您放吧。”
宋慶利打開一個棕色粉末的罐子舀了一點出來,繼續說:“人的命格可以比作一鼎爐火,你屬相龍,早晨出生,爐火尤其旺,逢惡不怕,名利雙收,一生衣食豐盛,如正午的太陽,妖魔鬼怪見了你都要避讓三分,不過人的一生哪有不風雨的,小病小災總會找上門,最近的運途稍微有點不順心而已,沒事的,你還能繼續再往上走。”
聽到這兒,程澍一掃心裏的不安。
室內除了沉香的香味,還有雄黃和麝香殘留的餘香混合在一起,兌成一股不知名又莫名好聞,令人定心的味道。
宋慶利将紅紙包裹着粉末折疊成三角形,再放入香囊布袋裏,送到程澍面前:“好了,随身攜帶,這個香囊比上一個要好用許多,什麽妖怪都接近不了你。”
程澍接過香囊:“最近有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嗎?”
“嗯……”宋慶利思考一會兒,笑言道:“謹慎交友。”
就這?不過他一向謹慎交友,娛樂圈裏大家都這樣,帶着多副面孔。
見對方不願意多說的樣子,估計又是什麽天機不可洩露,程澍沒有再問下去,他誠摯地道了謝,随後問道:“宋大師,我有一筆生意,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接。”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不妨說說。”
程澍重新坐下:“我遇到了一只妖……”
程澍快速闡述出那牡丹花妖的事情,見宋慶利饒有興趣地聽完,眉眼間有抑不住的驚喜,程澍就知道他有意向了,并且随意開了個低價,僅五位數出頭的報酬,換做是平時,宋慶利不僅不睬人,還會讓徒弟金木西請退人。
連他徒弟金木西的出場費都不止五位數,何況他本身有超高的名望。
不過這次不一樣,那牡丹花妖雖然年份不長,貴在她吸收不少靈力,價值頗高,說不定能煉出一件厲害的法寶,這是千金難買的妖精。
于是宋慶利很爽快地答應并收下了低價報酬。
程澍出去院子準備離開,就看到小包嘴裏塞滿了食物,他不斷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顯然是被食物噎着了。
他被噎得臉色發白,連忙端起一碗淡綠色的湯水喝了幾口,這才将卡在喉嚨裏的食物沖下去。
“啊……沒被妖精弄死,差點被鴨蛋噎死。”小包喘着氣說,食道還隐隐作痛。
程澍問:“你吃什麽?”
一旁的柳安好回答:“鴨蛋。”
“鴨蛋?”程澍看桌面上有一堆蛋殼,想到剛才他們到了這兒,宋慶利第一時間就讓金木西去摘什麽籽去煲鴨蛋,還以為是他餓了要吃,沒想到鴨蛋進了小包的肚子裏。
“把水都喝完。”宋慶利從房間出來:“你這一路生病,打什麽針吃什麽藥都不好使。”
小包聞言連忙将剩下半碗湯水飲盡,發出噸噸噸的聲音,還打了個嗝,手臂抹去嘴角的水跡,說道:“好厲害啊,我剛才進門不到一分鐘,宋大師您單看着就知道我生病?”
“邪氣入體。”宋慶利上下打量小包:“剛才還烏雲蓋頂的,現在好了。”
小包的認知裏,估計宋大師看自己是一團黑霧,他竟然雙手在頭頂扒拉兩下,好像在驅散什麽似的,實際上什麽都沒有。
“聽您這麽說,我突然也覺得身體舒服了許多,腰不痛了,腿不軟了,能一口氣上十樓。”小包想起什麽,問道:“宋大師,我們程哥也要吃吧?”
“他不用。”全程牙關緊閉的金木西冷冷地吐出一句話,拿起喝光了的湯碗走去房間。
這還是大家第一次聽他說話,聲音很符合他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像是夏風吹動滿枝樹葉,發出清爽的刷拉拉聲。
“為什麽?”小包朝金木西的背影喊,當然是沒有得到回答。
宋慶利坐到水池旁邊的石凳上,手裏拿了點魚餌扔進水池裏,漫不經心地說:“他是大富大貴之命的人,簡單點說,他是個凡人中少有的富貴命,妖精的煞星,放在以前是能當皇帝的,當然不同你這凡人一樣,遇到點髒東西就惹上身。”
“不對啊。”小包又問:“上次程哥還被妖精弄得昏迷不醒了呢?你确定?”
宋慶利容不得別人存疑他的實力,神色輕微繃緊了些:“總要個過渡期去适應,第一次算是開闊他的慧根,現在他應該是适應了,所以你看他就沒什麽問題。”
小包拉長聲音哦了一聲。
宋慶利繼續給錦鯉喂食,眼睛根本不看旁邊的三人手揮了揮:“沒什麽事了,你們回去吧,有事再來……別來找我。”
三人便離開了蘭石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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