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牡丹花妖

小包轉頭看程澍略顯慌張的神情,原本放下的心又吊了起來,額頭又開始冒冷汗:“程……程哥,我看那邊沒,沒東西啊,你看到,什麽了嗎?是,是個女人,是嗎?”

程澍看着洗手間裏站着的女人,正是之前馬路對面的那個,身上穿着紅色旗袍的女人。

他發現房間內的香味越發濃郁,有點兒嗆鼻,小包也聞到了,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吐槽說:“艹,從剛才開始就有很嗆……哈秋……的香味。”

程澍也嫌棄這味道,握緊拳頭放在鼻前,恐怕不是酒店的香味,而是那個女人身上的味道。

他一直盯着洗手間裏面的東西。

“嗚嗚嗚程哥你到底看到什麽了?別吓我啊……”小包看程澍盯着前方的空氣,他看到洗手間裏面明明是空的,他抱着枕頭遮住半張臉,臉色比看到妖怪的人還要青。

洗手間裏的女人挺胸站着,媚眼亂抛,身體很做作地扭出個S形,長腿往前踏出一步。

此時狐貍退後到程澍跟前,步伐從容盡是驕傲,在所有人前展現高貴的傲姿,琥珀色的瞳孔變成血紅。

女人的腳步一頓,對上狐貍的眼睛,陡然升起劇烈的恐懼感,沒了之前的跋扈,腳步退回去,假裝鎮定地說道:“別緊張,想交個朋友而已,也太不禁吓了。”

說話間還帶着點顫抖,不敢直視狐貍的眼睛。

奇怪,之前沒覺得這狐貍多有能耐,怎麽這會兒就……

在狐貍的那股無形的強大力量壓制下,女人不敢如之前那般放肆。

女人自知自己惹了個大麻煩,但好不容易有個絕好的機會,錯過了,她這輩子就永遠只能在這個鬼地方。

“人妖殊途,想要朋友你找錯人了。”程澍冷聲說道。

聽到這話,狐貍的背脊明顯僵了一下,兩只毛絨耳朵抖了抖,心裏很不是滋味。

而小包驚恐地去看程澍,他正在跟空氣說話?不對,他是在跟女妖精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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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知道繼續僵持下去的話,自己的下場一定不會好過,她收起魅惑人的香氣。

她妥協了。

女人的香氣有魅惑人的作用,會讓人的身體感到燥熱,之前小包受到影響才脫了上衣,這會兒荷爾蒙被收起來了,他突然就有了冷進骨髓的寒氣,拉着被子裹緊自己,只露出一張臉,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看這場陰陽談話。

“我沒別的目的,我只要你帶我離開這個小鎮。”女人用命令的的口吻說。

意思是說她無法離開這個小鎮?

程澍不太懂,也不想懂。

他冷哼一聲才朗聲說道:“憑什麽?”

程澍兩手環抱于胸,身體微微傾斜靠在牆上,他沒了剛才的緊張感,看到蹲在他前面的狐貍就莫名有安全感。

狐貍對他很明顯是保護的姿态,程澍想到這位狐貍可能是哪位仙家之後,就不敢将它當做是寵物,反而多了幾分恭敬。

“所以昨晚鬧鬼是你的傑作?”程澍面不改色問道。

“是。”那女人說:“你不幫我,我就繼續在這酒店裏鬧,這場暴雨就不會停,一直下雨,會引起洪水和泥石流,淹了整個小鎮,你們沒有人能活着出去。”

“只有我能幫你?”程澍問,見女人難堪不說話,就知道自己說對了,他有占上風的氣勢,繼續說道:“求人也要有個求人的态度,我可沒有以德報怨的傳統美德,請回吧。”

女人不滿,但是稍微對程澍露出一點不悅,狐貍瞳孔裏的殺意更濃,她自暴自棄地低下了高傲的臉,開始闡述自己可憐的身世:“很多年前,我原本是這裏大地主家的一盆牡丹花,地主很喜歡種花,尤其将我養得很好,很漂亮,受到悉心的照顧于是我化成了人形,為了報答,我甘願當他的妾室,他不知道我是妖精,我貪圖他帶給我的好日子,正室還是妾室都無所謂,可是你們這些凡人啊,嫉妒心太重了,那老婆娘看不過我得寵,要除掉我,她竟然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找了個道士過來将我封在這山谷中,幸好在這之前我把老婆娘弄殘了,可是我無法走出這個小鎮,每到小鎮的邊界就會有無形的屏障阻止我,我不過是想要報答給我生命的人而已,為什麽……”

其中孰對孰錯,無法定義。

女人說着說着就哽咽了,忍住眼淚不掉落,垂在身側的兩只手緊握拳頭,微微顫抖,她繼續說:“為了破開屏障,我唯有提升自己的靈力,就會有可能沖破,男人的精氣就是獲得靈力最快速的方式,我背叛他,接觸了很多男人,吸收他們的精氣,取他們的壽命,可是凡夫俗子的靈力遠遠不夠,老婆娘請來的道士設置的屏障太狠了,直到我發現你身上有一般人沒有的強大靈氣,你可以幫我,你一定可以帶我出去的,所以我才……”

聽完了這番話,程澍兩指掐着眉間,不多思考便說:“我明白了,不過我幫你不是必要做的,所以很遺憾,我無能為力,你另找出路吧。”

程澍攤了攤手。

就算是要幫,程澍也不知道怎麽幫,總不能跟她睡吧,還不如被埋了算了。

程澍說得很絕情,完全沒有一絲會伸出援手幫忙的意願。

“不幫你就等着被活埋在這兒吧,就算死了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女人威脅他說。

程澍卻不為所動,拱手道:“你也知道找個我這樣命好的人可不容易,我若是死了你還要被困在這裏多少年呢?”

縱然對方是個妖精,程澍也不能讓自己的地位處于劣勢。

現在是那只妖精在求人辦事,程澍沒想到自己面對妖精竟能如此從容淡定,看到乖乖蹲在前方一直沒動的狐貍,他還不禁露出了笑容。

女人沒話說了,她想着程澍說的确實沒錯,等了百來年才等到這麽個人,萬一他死了,不知道還要等多少個百年。

一直在旁邊聽的小包雲裏霧裏,他聽不到女人說話,能從程澍的話語裏總結是:那只妖精是想要離開這個小鎮而已。

小包最近有在網上學習驅邪降妖的小妙招,全是網友們不切實際的胡編亂造,到頭來學的法子一個都沒用。

“程哥,我覺得可以讓宋慶利大師過來看看。”小包細聲說。

“你哪邊的?”程澍一個橫眼過去,心裏卻有在考慮的建議,轉而說:“老實說,我只是普通人一個,你該找一個道行高深的大師,不過你出不去也沒辦法了,還不如讓我出去請個大師過來,正好我認識個這方面的人才。”

女人眼睛發亮:“真的?他真的可以幫我走出這兒嗎?”

程澍攤了攤手:“錢和誠意夠了自然就成,錢我倒是可以出,就當作是行善積德,這筆買賣虧的是我,那位大師的出場費快趕上我了,我不僅收不到你的錢,還要倒貼錢給大師幫你,至于誠意嘛,就看你相不相信我。”

女人還存有一絲懷疑:“誰知道你出去了還會不會真的找人過來。”

程澍嗤笑道:“看,我不幫你不高興,我有辦法幫你還不信,算了,我不想好心當成驢肝肺,你請回吧。”

女人在洗手間裏躊躇片刻,最後跟成熟說了一句:“你說到做到,否則等我哪天出去了就饒不了你。”

忽地房間裏刮起一陣微風,很快恢複平靜,女人消失了,外面的雨勢漸漸消停了些,閃過的雷不再劇烈轟鳴。

小包小心翼翼地問:“程哥,走……走了?她走了嗎?”

“走了,估計明天就能離開,等路通了航線通了,就安排盡快離開這兒。”程澍起身欲要回房。

該是回房間休息的時候,小包大着膽子求程澍「陪睡」,身價金貴的程澍就差沒揍他一頓,然後小包屁颠屁颠地找劇組裏同樣怕得睡不着的人通宵打游戲去。

程澍低頭看地上蹲着的狐貍,一時間不知道處理他,幹脆什麽話都不講,開門出去回自己的房間。

一路上他知道狐貍跟在後面,他沒有阻止,甚至進門以後的等狐貍也踱步進來才關門。

依照剛才來看,狐貍是在保護自己,雖然不想沾上那些事,但總不能恩将仇報。

外面的雨換下來許久,淩晨兩點多鐘,今天的酒店出奇地燈火通明,有大半房間亮着燈,大家試圖用這細微的光亮驅趕內心的恐懼。

程澍站在窗戶旁,挑開窗簾看對面的政府大樓頂樓,沒有女人的蹤跡。

他轉回身低頭看蹲坐在單人沙發上的狐貍,兩個小時前還在一張床上玩耍,現在雙方中間似乎隔着江海山河那麽疏遠,程澍面對它有點手腳不知道往哪兒放,手指不自在地搓挪,恭恭敬敬地:“這位……仙家?”

不知道怎麽稱呼這疑似妖精的狐貍, 稱呼仙家的話比較有禮貌一些。

然後狐貍卻歪了歪頭盯着程澍……

這氣氛該死的寂靜。

狐貍又該死的可愛。

也不知道這位狐貍仙家是哪路神仙,怎麽供奉。

“雨停了,您要回去嗎?我給您開窗?還是走門?”

程澍面對家裏的長輩和演藝界老前輩也沒有用過如此客氣的語氣說話,生怕委屈這位狐貍仙家。

狐貍原本蹲坐的姿勢變換成卧趴,長長的尾巴圈住自己,形成一個毛茸茸的棉花團子,用動作告訴程澍,不走。

“額……睡覺,今晚是挺累的,那什麽,睡吧。”程澍生怕自己招待不周,從行李箱裏翻出一件幹淨的衛衣放到它身旁:“如果不介意的話,冷了用這衣服當被子吧,沒穿過的,還是你睡床上?”

狐貍挪動身子,鑽進衛衣裏,頭露在領子外面,裏面縮成一團鼓鼓的,像是偷穿主人的衣服,特別可愛,它閉上眼睛,乖乖的樣子萌出一臉血。

程澍原本對可愛的東西不感冒,爸媽家裏那只人見人愛的的金毛也沒能讨到他的歡心,面對狐貍,心裏卻莫名地軟得一塌糊塗,讓人想伸手去撸它的全身。

當然程澍不敢去冒犯。

程澍自個兒回到床上,即使白天累了一天,那女妖精的事還是成功讓他失眠。

他背對沙發側躺玩手機,偶爾稍微回頭用餘光瞟一眼沙發上的狐貍,小家夥好像睡着很沉,呼吸輕柔綿長,衛衣包裹着的小身板有序起伏。

狐貍似乎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微微睜開眼睛看床上的人,只看見程澍那寬厚的背影,背影那邊是閃爍的手機光亮,大拇指在屏幕來回滑動,刷新聞得正興,不知道注視了多久,狐貍的眼皮愈發沉重,便重新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外頭天空剛有亮的趨勢,房門被敲響,程澍沒睡很深,第一聲敲門就把他喚醒,他起來的第一反應就是看沙發那邊。

沙發上只剩下孤零零一件衛衣,房間四處沒有看見狐貍的身影。

狐貍走了……

要不是黑色衛衣上沾了些白色的狐貍毛,還以為昨晚它的存在是一場夢境。

他昨晚刷了好幾個小時手機,眼看快要到天亮的時間,卻不知不覺睡過去,睡了不過一個多小時,它就在那時候離開。

程澍穿上拖鞋去開門,順勢檢查一遍門窗,窗戶沒敞門沒開的,不知道這狐貍是不是鑽下水道走,不過它是仙家,穿牆的話應該是可以的。

門一開,入眼就是黑着一雙眼的小包,還有厚重的眼袋,他有氣無力地道了聲早上好,整個人像被豔鬼吸了精血,他昨晚被吓得有點過了,又經過一晚上的游戲惡戰,成功地生病了,頂着三十八度五的燒不肯去鎮上的診所看病,嗑了一片退燒藥,他是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裏,非要回去C城再去醫院。

小包先在門口探頭往裏看:“程哥,那狐貍仙家還在嗎?”

“走了。”程澍退身讓他進門,暴雨停了,他們要盡快收拾行李離開小鎮。

來不及磨蹭,行李胡亂收拾一通,程澍戴上帽子墨鏡和口罩,将自己包成粽子似的,保姆車在酒店後門等待,不用多久就接上人往鎮外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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