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魉的人格

就在她發愣的這會兒，犼伸出手，摟住她的後背，一張冰雕般的臉慢慢湊了過去，冰冷的雙唇出乎她意料地吻了上去，牢牢扣住，甚至将柔滑的舌頭伸了進去，溫柔而緩慢地進攻。

王涼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整個人僵硬在那裏，就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玩偶，在主人手心被肆意逗弄。

臺下的人紛紛起哄，笑着扔上鮮花，鼓起掌來。

犼的舌頭越伸越深，将她逗弄得極其舒适。“你是誰？”王涼口齒不清地喃喃問道，仿佛墜入一團軟軟的棉花中，曾經也有人這麽對待過她，只不過那個人的臉，她完全看不清楚。

“我什麽時候跟人接吻過？”她的心空蕩蕩的，感覺跌進了無底的深淵，幼年的記憶一片空白。

“怦！”猛烈的爆炸聲傳開，洞府的門硬生生被轟開一個大洞，槍栓的聲音響起：“放開她。”聲音中全是勃然怒意，在整個山洞裏回響。

妖怪們紛紛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黑色風衣的人類冷冷地站在大門口，肩上扛着一支火箭筒，直勾勾地指着一身紅嫁衣的犼。

犼十分不舍地放開王涼，滿臉都是冷冽的笑意：“是你，你怎麽還不死心？”他向臺子下縱身躍去，人群自覺為他讓開一條路。

王涼尚未從混亂的記憶中回過神來，兀自站在那裏，竟也不擡頭看葉欽一眼。

葉欽突然覺得有些痛心，看剛才王涼的樣子，倒似乎很陶醉，難道她恢複記憶了？

短短兩年，對五千年的妖怪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彈指一揮而已。她不記得自己，也是正常。

可心裏雖然這麽想，他卻挺起胸，朝着犼又是一炮轟去。子彈暴起一團硝煙，煙霧還未散盡，葉欽就撇下火箭筒，抽出兩把短刀，朝着那團煙霧刺了過去。

一定要一擊必中，葉欽閉起眼睛，完全是憑六識感應犼的方位。

他沒有高估自己，卻也過分低估了犼的力量，犼就淡然站在那裏，任憑葉欽刺來，手指一彈，借力飄出煙霧。

葉欽擡起頭，剛才犼彈他的力量太過驚人，他差點被反推出去。葉欽強忍下翻湧的氣血，冷眼看着三步以外氣定神閑的敵人，悠悠彈了彈身上的灰塵，仿佛在面對一個蝼蟻。

沒錯，實力懸殊太大，完全不是對手。

“你走吧，今天我不殺人。”犼轉過身子，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

“你別碰她。”葉欽冷冷道：“她不屬于你。”

“哦？”犼笑了，轉過來看着他的眼睛：“你是想說，她屬于你嗎？”圍觀的妖怪哄堂大笑，笑這個人類的自不量力，更有甚者已經開始舔着嘴唇，想要吃掉他。

“沒錯。”葉欽冷冷吐出這兩個字，再一次擺好沖擊的準備，雖然渺茫，他怎麽也要奪回王涼。

犼沒想到區區一個人類，竟然真的敢跟他搶人，而且還是他剛過門的妻子，眉毛挑起，真的有些發怒了。

妖怪們從沒見過犼發怒，此時明顯發覺氣氛不太對，紛紛朝後退去，靠近門口的直接跑路。一會兒犼要是發狂了，這個山洞恐怕就得塌了。

王涼越想越是頭痛，再一次選擇了放棄回憶，轉過頭來，看着這邊的騷動。

這不是學長嗎？他追過來了？他怎麽渾身是血？

王涼的瞳孔猛烈收縮，她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有映入眼簾的畫面，被一幀幀放慢成定格畫面。

蒼白的男人握住學長的頭，狠狠朝地上砸去，學長一張原本俊逸的臉被砸得血肉模糊，血水混着泥沙布滿了整張臉，他的眼睛腫得睜不開了，衣衫也被盡數撕裂，胸前是颀長而可怖的傷痕，被挖下的肉條一根根連着，蕩在那裏，看樣子倒像一具腐屍。

蒼白的男人将學長再一次拎起來，扶好，看着他渾身肌肉顫抖，勉強地站直。整了整衣衫，朝後退去一步，接着運氣于掌心，一招猛龍過江，就要拍向學長的心窩口。

葉欽費力地睜開一只充血較輕的眼睛，看着震驚的王涼，苦笑着，緩緩合上。這個時候，他想說一個字，都沒有力氣再說出口。

也好，就這樣死在這裏。

“住手！”王涼的聽覺在瞬間恢複，周圍的畫面一下子連貫起來，聲音也灌入她的耳朵，她拼盡全力，大聲喊道。

那只蒼白的手掌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就要拍上葉欽的胸膛。

“不！”王涼整個人如閃電般躍起，以一種異樣的扭曲姿态插入犼與葉欽之間。她伸出雪白的手，并指成掌，毫無懼意地迎向犼的蒼白手掌。

“怦！”巨大的震動聲從腳下傳來，整個山洞晃來晃去，頂上開始掉落碎石，葉欽整個人都被巨大的沖擊力震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石壁上。

王涼鮮紅的嫁衣被巨大的掌風吹得鼓起，衣袖從手腕處開始紛紛撕裂，遂化為齑粉，一直蔓延到她的肩膀。烏黑的長發如同激流一般橫飛起來，許久，才緩緩落下。

王涼紋絲不動，就定定地站在那裏，與犼驚愕至極的目光坦然相迎。

“魉魉……”犼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猛地撤回手掌。

王涼整個人仿佛煥然一新，眼神清澈，不再有之前的迷茫，她沉默半響，“哇”地一口，嘔出一灘血來，将她鮮紅的衣襟染得一片發黑。

“你……”犼關切地上前，想要扶住她，卻被她一手擋開。

王涼一臉清冷，與他保持着一步的距離。

“你蘇醒了？”犼的眼中慢慢湧入驚喜。

“我醒了。”王涼淡淡地說出三個字，卻是先回頭看向身後被震飛的葉欽。他趴在地上，意識卻還清醒，此時勉力睜着一只眼睛，費力地看着這邊，也是寫滿極度震驚。

犼一見王涼的反應，神色立刻冷了下來。

“別殺他。”不出他的意料，王涼竟然說出這句話。

“你是我的新娘，他卻要來搶我的妻子。”犼冷冷地看着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葉欽：“我憑什麽不殺他？”

“就憑我還沒嫁給你。”王涼淡漠地看着他，眼中是抗拒。

犼的眼中騰起怒意：“一千年前，你我的婚約，你忘了嗎？”

見王涼不說話，犼更為盛怒：“你想打破約定？就為一個短生種？”

王涼看着他，轉過身子，扶起葉欽：“人類的壽命短暫，100年後，我會嫁給你。”她不再看犼，朝門外走去：“既然已經等了一千年，再等一百年又何妨？”

犼死死地瞪着兩人的背影，強忍着怒意，狠狠擊斷手邊的石桌：“那枚戒指，你敢摘下來，他就要死。”

王涼停住腳步，取下那枚戒指，套到無名指上，在犼眼前晃了一下：“滿意了？”

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空蕩蕩的山洞裏，只剩一地狼藉。

“你……”葉欽此時終于能開口說話，看着扶着自己，一臉神聖不可侵犯的王涼：“是妖怪？”

王涼看着他，展顏一笑，如同畫中仙般明豔動人，完全沒有之前的呆板樣兒：“我叫魍魉。”

“魍魉……”葉欽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葉欽躺在自家的床上，而王涼，不，準确地說，應該是魍魉，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入神地看着一本書。

“你醒了？”魍魉眼皮子也不擡，聲音冷冷，她又翻了一頁：“這本圖譜錯了好多。”

葉欽定睛看去，她翻得正是自家編寫的妖怪圖譜，怎麽竟有這等閑情逸致在這兒看書。

葉欽掙紮着想要做起來，魍魉扔下書，按住他：“別動，傷口會裂。”他這才感覺到身上纏滿了繃帶，臉上也硬邦邦的。面對萬年僵屍魔王時，他果然不堪一擊，太丢人了！他低下頭，甚至不敢擡頭看魍魉。

魍魉全然不提之前的事，竟然脫了鞋，自顧自地爬到葉欽的床上，跨在他的被子上。她穿着一身藍色的長裙，似乎不怕冷，兩條雪白的胳膊就露在外面，細長圓潤的小腿也暴露在初冬的寒涼空氣中，腳踝間拴着一條金色的璎珞鏈子。

魍魉現在的打扮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現在更加張狂大膽，而充滿靈動氣息，就像一只墜入凡間的精靈，不沾人間煙火。

葉欽幾乎看呆了，雖然是同一張臉，但洗梳幹淨的魍魉，就像那天在龍炎崗看到的穿紅嫁衣的魍魉一樣，驚豔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這就是她的本來面目嗎？

“他們怎麽放你進來的？”葉欽想起眼前的這個學妹，已經恢複了妖怪的身份，怎麽能堂而皇之跑到葉家來。

“他們攔得住我嗎？”魍魉一臉不屑一顧，葉欽一愣，他當然不知道，葉大伯見魍魉抱着葉欽，妖氣四溢，還沒動手，就被魍魉給踹飛了。

既然魍魉沒有傷害葉欽的意思，葉家人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她是半個人類，讓她來去自如。

更重要的是，單打獨鬥，沒人打得過她。如果群毆的話，面對這麽一個純真可愛的小姑娘，誰下得了手？

雖然她一臉冷相，霸道得跟女王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終于轉換性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