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有情還似無情(一)
初七一去不複返,初八的腳步窸窸窣窣,帶着手裏明亮的燈籠從天邊緩緩嶄露頭角。玉袖困頓地坐在草萁上,盯着那一幕幕過往,哈欠連天。
鳳晞不知從哪裏折來一株芍藥,粉色的百褶瓣上塗抹了一層瑩綠的塵埃。
她毫無心機地接過,仔細擺弄了一番,聽他道:“你曉得芍藥象征甚麽?”她将這個問題在心認認真真地過了遭兒,覺得他這個問題委實問錯了人。她曉得凡世有不少酸詩是籍着芍藥寄托思念的。譬如:去時芍藥才堪贈,看卻殘花已度春。又譬如:芍藥花開出舊欄,春衫掩淚再來看。而于藥理之用,還能止痛,居家必備。除此外,她卻納罕,它能象征甚麽。
正沈思默想,鳳晞又将芍藥拿走,在他靈巧的手裏,仿佛有了生命,随着泛白的指關節開始舞動,難度低次漸高,謝幕那刻,它成了一只花梗相交的手環,套在自己空無一物的左腕上。
他狹長的鳳眸彎成新月,看着花紅柳綠的它,猶如看着一直想要,卻至今才得到的玩物,托起她的手,解釋道:“芍藥被譽為花之後土,它暗喻難舍難分的惜別,心之所系,情之所鐘。”
玉袖神乎其神地将最後八字自動過濾,反握住鳳晞的手,激動道:“你是不是要離開我啊?”瞬間搖尾乞憐,可憐巴交地将他望着。
鳳晞笑眯眯地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你是不舍得我……”
她搶話道:“我不會點金術,你好歹留個幾萬金铢與我揮霍揮霍,再走呀。”
鳳晞:“……”
玉袖見鳳晞瞬間黑了臉,寒氣冒将出來,審時度勢地将舌截住,繼續可憐巴交地搖尾乞食。他卻将臉默默別開。
意識到自己的服軟的手段對如此貞潔的他毫無作用,她頓時洩了氣,默默轉了方向。擡首間,只見無數的綠星子從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地沓疊至去,似紗袋中的螢火蟲,突然被無罪釋放,迫不及待地四處逃逸。
再入眼,慕蝶一身素白,病倒在床。
連日供血,饒是身體再健碩的人,也會岌岌可危,休說慕蝶此番被病魔狠狠折騰過的身子。
韓钰針對此仔細考慮一回,憑他多年求醫的經驗,衛國城都裏頭的郎中太夫皆乃不中用的庸醫。
治一治傷寒便也罷了,慕蝶此病卻萬萬交于他們不得。
出于這樣一個謹慎的敁敠後,韓钰從鄰國重金挖了一個神醫來。之所以稱其為神醫,據聞他能将《內經》、《本草》、《難經》、《脈象論》等等倒背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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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玉袖私以為能将這些個經經脈脈的書籍倒背如流的,卻不見得是個好醫生。這就好比,你将一本《四海八荒奇俠經之降龍一百零八掌》或者《六合仙俠寶典之九陰白骨心經》這些教述奇功的孤本倒背如流後,一不小心倒背如流地念決練了,便是凡間所謂的邪火入魔……。
但這位能将各種醫術倒背如流的神醫,确然有幾分神玄。
老神醫和藹地端了張迎枕,替慕蝶號了號,一時凝眉一時悲嘆,一颦一悲之間,都将韓钰牽扯得很是憂愁。
最後,老神醫和藹與他道了病情。大約是甚麽女兒痨并下紅之症,又甚麽經脈弦遲,心力枯竭。飲馔維蹇,氣不能疏,濕土陰虛,木為土所不勝……
韓钰皺眉認真聽了半天,十分争氣地沒有将它聽懂。老神醫又和藹解釋一番,并下了單子,表示後會無期。韓钰擎着憂愁的形容,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了。
玉袖想,這位老神醫大約是想表示:來是是非人,去是是非者。慕蝶的心病是誰系的還需誰去解。他診了脈,開了藥,不若是與她護一護體,端要看她自己看得開看不開。
玉袖閉着眼唏噓了回。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說的便也是這個道理。即便老天有意放過慕蝶一回,她自己卻不放過自己,那也是莫可奈何啊莫可奈何。
薇央卻衷心,每日掐準進藥的時辰,起早貪黑地摸去藥房熬藥,再冒着随時被誤認為小偷從而被打死的風險,摸到慕蝶的屋裏喂藥。
慕蝶盯着眼前燒繪了小朵牡丹花的青花瓷碗,毫不猶豫地将藥汁灌入喉中,酸澀的味道在身子裏橫沖直撞,令她的五髒六腑飽受煎熬。
見她這樣麻溜地喝完藥,薇央便打着哈欠回去躺着了。
待腳步聲漸行漸遠,被慕蝶強行灌入腹中的藥汁,不負衆望地回歸大地。濃重的酸澀頓時彌漫開來,黑稠的墨汁不滿地冒着氣泡。她扯出個凄慘的笑,自知病到藥石罔靈的步位。只是一貫要強的人,倘若哪一天叫她軟一軟,是斷乎不可能的。她定不會将這番慘淡的光景,曝于人前。
玉袖覺得,慕蝶每日這樣流血,還能撐到現在,造血功能真是非一般的好。可現在不是欽佩的時候,從各方角度來看,慕蝶怕是撐不住了,現下只差将真正的導火線點燃。
而它到來得很快。
那日,陽光躲入雲層梳妝。陰森森的天空如同歷史上那些史詩般的浩大戰場前,會有且必然有的一段環境描寫。
洛水之濱,海浪疊疊來勢洶洶。烏雲蔽日的下午,韓钰将慕恪請進府看視慕蝶一番。
慕恪見到骨瘦形銷的女兒以帕掩着咳嗽,無力地倚在榻上,曼妙的身姿如幾乎分不清胸臀,它們默契地站在同一陣線上。
垂于地的青絲被輕輕挽起,慕恪緊握她手,那張因莫須有的叛國罪而憔悴許多的壑紋皺在一處,目光沉痛道:“女兒。”對上她黯淡的眸光,慕恪隐忍不住,緊緊握着拳,憤恨道:“是阿爹對不住你。當初韓钰那小子,是那樣信誓旦旦與我保證,我方予以這樁婚事!”
玉袖相信,慕恪确然是疼慕蝶的。九州的規矩,嫁出去的女兒,便為潑出去的涼水,如慕恪恁般巴巴來看視的不多;曉得慕蝶過得不好,賞自己兩個大嘴巴的,更是零星之點。只是破鏡難圓,斷藕難連,慕恪的這兩下莫能力挽狂瀾甚麽,慕蝶心裏亦是清澄明了。所以,她只得将心兒放寬,勸慰道:“既是當初,當初之事,提來無用,人心是會變的。”
她的口吻過于冷漠,然為人其父,終能從一派冷漠中,品味到絲絲苦楚無奈:“到底是我累掯了你,倘若不因我被囚的緣由。我的女兒是有本事自力更生的,韓钰怕是莫能将你奈何,你們也不用到今日這個局面。”
慕恪說恁番自責的話,是他不曉得韓钰的盤算。歸根到底的緣由,本不是他的錯,是她的眼光忒差,看上了原本便打算利用自己的人。但這樁事,慕蝶卻不想教他曉得。因愛情煙火,從來莫能絢爛一生。頃刻的優昙綻現,需用鑽心入骨的硝煙硫磺來引導和善後。而那些遂剎那煙火消逝的悲酸往事,像充斥全身的流動血液。金屋藏嬌,是想用它時時刻刻為流年偷換,物是人非做則個醒示。除垢納新,是想令自己明白:愛情,總是要将你傷得支離破碎,方能大徹大悟,然後,做一次傾城的轉身,将它徹底抛于歲月的洪流中,不再回首。
慕蝶默默回想,笑着将話題引開:“不過說到當初,那時韓钰每日總送些小玩意兒與我,有親手刻的木雕,也有親自冶的瓷器。平日的菜色也挑我喜歡的,他從來不膩,也不說煩,只是現在都變了而已,沒甚麽大不了的,只是現在他不愛我了而已,也沒甚麽大不了的。”她縮進慕恪的懷裏,蹭着他的胡須,忍不住掉淚道:“只是,我想你了,阿爹。”
慕恪悔然道:“是爹沒查清楚,韓钰為人做事亦正亦邪。近月他從苗疆請回一位道士,擅制蠱藥,特是以嬰兒做引。蝶兒,你要小心。”
懷裏的人卻似抖了抖:“你說甚麽?”垂首的慕蝶作速擡眼,懷疑自己病得稀裏糊塗,将方才慕恪的一番話給聽錯了。他便又說了一遍:“那道士邪門的緊,恐怕連帶韓钰也不大正常。”
慕蝶喉嚨幹澀,抖着嗓子問:“你說,方才你說那道士做的甚麽?”
他再道了聲:“以嬰兒作蠱。”
她登時滿目慘綠,佝起背猛咳起來。慕恪一時慌亂,扶着她不住地順氣:“怎麽了?”
慕蝶搖頭,幾乎難以呼吸,神情是難以形容的驚訝憤怒。她勉強打起精神頭,送別了慕恪,又将薇央喚來,相逼實情。薇央不經慕蝶凄楚逼問,撲通跪地,眼圈瞬間緋紅,斷斷續續地哭訴,“小姐,侯爺不準有人将此事在背後說三道四,況兼你身子不爽,如何聽得這樣的話呢。”乍一聽,慕蝶體內的氣血頓時翻江倒海。身為人母最痛的莫過于喪子之痛。她扶住門框,掙紮着起身,進了房抽出一把泠劍,雙眼疼的發紅,痛苦的腥甜直蹿到嗓子眼兒,嘴角溢出一行朱紅,置若罔聞薇央的驚呼,提裙拔腿就跑。
一路火急火燎,猶如一串被點燃的火線,迅速燎原。她捉了個驚恐的下人帶到邪道房中,一腳将門踹開,左右一掃,沒有邪道的影子,便開始大肆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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