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1)
舒舒擡手摸上了他的大腦門,弘晝忙往上湊了湊:“嘿嘿,不熱,福晉不必擔心。”
“那倒也不是很擔心你,只是我如今不一樣嘛,最過不得病氣。爺要是有什麽不舒坦,可得不當回事。我好命人往宮中請太醫,再把書房收拾出來。”
“哦,好,還是福晉周……”習慣性誇到一半兒,弘晝錯愕瞪眼:“你,你竟賊心不死,還想攆爺去書房?!”
“不然呢?”舒舒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誰讓你攔着本福晉,不讓我把永瑛帶回來的?害我昨兒輾轉反側一整夜,你倒好!呼嚕打的,比天蓬元帥更響些。”
呃……
弘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有,有麽?沒有吧!”
舒舒惡狠狠地沖他揚了揚拳頭:“兒子回來,你回來!或者你換他回來,否則……”
舒舒冷哼,給了他個你就給本福晉等着瞧的眼神。
原就放在心尖尖上的福晉,現在還辛辛苦苦給他誕育子嗣。弘晝還能怎麽辦?只能認命點頭:“行行行,爺盡量,爺盡量。你只安心在府上等着,且別收拾書房呢!”
“看你表現咯。”
這充滿威脅的小語氣,直聽得弘晝脊背發涼,再不敢等閑視之。可……
才到了值房,還沒上朝呢。他就先被十三叔,怡親王允祥一頓好誇:“好啊,弘晝侄子這招兒殊為有效!自打福慧侄兒去後,爺還頭次見你皇阿瑪笑得這般開懷。”
“最主要的是,為了哄力兒早些睡,他還早早的就罷了公事,哄孩子睡覺了!”
“只這一條,爺那好侄孫都可稱得上功在社稷。”
是是是,對對對,怡親王說得沒錯的附和聲中。出了這個高招兒的‘功臣’弘晝讪讪:“十三叔您過獎了,其實侄子……”
根本就沒想那麽多,只瞧皇阿瑪近來實在辛苦,想讓他老人家盡可能輕松歡喜些。
這才罔顧福晉的意願與心情,直接拍板答應。現在福晉孕中多思,尤其放心不下寶貝兒子。對侄子各種耳提面命,令我馬不停蹄進宮,将她好大兒接回來吶!
允祥多聰明機敏?
素來窺一斑而知全豹,弘晝這一讪笑,他就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趕緊一頂大高帽子扣過去:“也是随心而為?沒想到咱們小永瑛人小,乖巧懂事卻一樣不少吧!”
“愛新覺羅家的好兒郎啊!這麽小小一個,就能具備這諸般優秀品質……”
好一通的溢美之詞,直讓臉皮厚如弘晝都有些招架不住。
當然他最最開不了口,說要把永瑛帶回去的。還是允祥那番感嘆:因永瑛在,皇阿瑪不但晚膳多用了,心情好了許多,還早不早地就入寝了!
要知道,除了一心鹹魚,不願摻和到那些個血腥争鬥中去外。
弘晝其實孝順着!
打從福慧風寒,種種兇險開始,他就滿心牽挂,各種為皇父的龍體擔憂。可惜八弟殇後,皇阿瑪痛心疾首。先是廢寝忘食忙着,誓要找出幕後黑手,讓八弟安心。
後又傷心痛悔自責,用加倍的勤政來麻醉自己。所有人等面聖都難,更遑論勸說?
和親王府上,他可沒少跟舒舒轉圈兒跺腳。
如今煩惱許久的問題,竟然因為好大兒而有所緩解?弘晝凝眸,接下來上朝的過程中都沒少對自家皇父展開默默觀察。
嗯!
許是終于睡了個好覺的原因,皇阿瑪眼下的青黑都減輕了不少。整個人看着也頗有幾分輕松愉悅的樣子,一改前頭的焦慮暴躁。連刑部侍郎奏折出錯,都沒被當殿排揎。
而是頗為溫柔地囑咐了句下次注意,刑部掌管天下刑名。每個看似不起眼的案件中,牽扯的都是一家甚至數家的幸福,斷斷輕忽不得。
把老大人感動得老淚縱橫,保證日後一定加倍小心謹慎。
君臣相視而笑的瞬間,弘晝好像看到了八弟殇前,那個渾身都是幹勁兒。每日裏勤政不怠,只想着将大清江山治理得更好、更強大的皇阿瑪。
若有所思地下了朝,弘晝再度求見。
剛被引進內殿,就看到皇阿瑪跟自家胖兒砸相互喂飯???
也沒有什麽公筷公勺,只小家夥指揮宮女,将他想要喂給皇瑪法的菜端到他面前。讓他狠狠戳一勺子,顫巍巍親手喂到他皇瑪法嘴邊。期間,小家夥怕菜太多掉地上,還伸小手護着。
弘晝分明瞧着,他那小胖手都搭在了勺子上!!!
這,這素來潔癖的皇阿瑪還不得氣懵?
弘晝忐忑,甚至準備好了營救兒子的幾種措辭。結果,沒有絲毫的遲滞,也沒有任何的猶疑。他印象中潔癖非常的皇阿瑪就那麽自在自然地,就着永瑛的手,吃掉了那滿滿一大勺的清炒玉蘭片。
還眉眼彎彎,歡喜非常地贊了句:“嗯,咱們力兒夾的菜,就是特別香甜!”
然後也親生夾了筷八寶魚,細心剃了刺,也同樣喂到永瑛嘴裏。
小家夥啊嗚一口吃掉:“皇瑪法喂喂,香!”
爺孫倆相視一笑,很快就開始了新一輪的互喂。幾番下來,弘晝倒也看出了點兒門道:小家夥喂給他皇瑪法的,都是他不喜歡的素或者偏素一點的菜色。
而在他皇瑪法給他夾菜的時候,小家夥可就聰明了!
人家直接指定菜色。
就用那雙與皇阿瑪有七分相似的澄澈眸子看他,滿心滿眼都表露出好吃,想吃的意思來。皇阿瑪一個遭不住,就讓小家夥混了一肚子的肉肉。
看得弘晝直搖頭,忍不住出聲囑咐:“皇阿瑪您這樣不行的,得讓他葷素搭配,這樣才能營養均衡。要不然幾天下去,這小混蛋如廁的時候,就得又鬼吼鬼叫。”
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小永瑛搖頭:“不不不,肉肉好吃!皇瑪法啊,肉肉好吃。”
那唯恐被狠心阿瑪抓去喂菜的小表情,看得雍正心下一軟。趕緊把人護在了身後:“朕剛用完膳你說這些,規矩呢?行了,朕這還忙着,你跪安吧。”
雍正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小永瑛就笑眯眯探出頭來。揮着小胖爪子跟自家阿瑪告別:“阿瑪,回見哦!”
那迫不及待,恨不得他馬上就走的小樣兒!!!
氣得弘晝咬牙:“個小兔崽子!”
咳咳,雍正不悅擰眉:“小兔崽子罵誰?難為我們力兒才這麽丁點大,就知道幫襯你,替你這個不争氣的老子盡孝。你不感激涕零,以後都如珠如寶地疼着也就罷了。還敢罵人?”
“當着朕這個皇瑪法的面兒,你這混賬都敢這般造次。孩子跟你回去了還了得?滾滾滾,快滾吧!沒學好如何做個好阿瑪之前,甭往朕跟前說帶孩子回府事……”
都知道雍正雖面上冷肅刻板,但內心卻住着個話痨。
一旦打開了話匣子,那絕對是請安折子上都能奮筆疾書數百字,批複動不動比原文長的主兒!
而今兒弘晝這聲小兔崽子,絕對就觸到了慈瑪法的禁忌。讓訓斥如滔滔大河,洶湧而來。也讓弘晝頭皮發麻,心裏千百次後悔。卻頻頻認錯,也得不到諒解。
還是永瑛拉住了他的手跷起腳尖,試圖給他撫胸口。小眉頭輕皺,滿眼祈求:“皇瑪法不氣,不氣氣啊!不,不罵,阿瑪!”
這話一出,弘晝心裏就暗暗叫了個糟。
果不其然,皇阿瑪剛柔聲細氣哄完他的好乖孫。表示絕不生氣,也不罵人。下一秒,再看他的目光都猶如霜雪。滿滿都是:好狗命生了這麽好個孩子,怎不好生珍惜着的味道。
弘晝:……
冤,巨冤,但無處訴去!
只能讪笑:“哎喲兒子的親阿瑪,天上刮風下雨您不知道,自家兒子是個什麽德性你還不知道?”
“兒子素來慈父,對這小子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頂在頭上怕吓了。只是一時粗口,怎麽就讓您這麽不放心啦!”
雍正:……
倒也沒有多不放心,但不是防着你要往回拐孩子嗎?
老四家的那麽疼愛永琏,想清朕将皇孫們都撫養宮中的深意所在,還忙不疊的将人送過來呢。
甚至為了防止他多想,還強制按捺着想念,等閑都不進宮來看望永琏。
還說到底三格格還小,天色也越發寒涼。等來年春日,就帶三格格往行宮去,一道給婆母守孝呢。
又孝順,又明理。
對他這個皇帝公爹,更是充滿了信任。
可惜呀!
時乖命蹇,攤上了鈕祜祿氏賤婢那麽個婆婆,還有弘歷那麽個涼薄無情的。
雍正搖頭,也就是弘晝兩口子與衆不同。跟看不明白他這其中深意似的,遲遲不肯送孩子進來。
好容易進來了,才住了一夜,又急吼吼的想要接回去。
真是……
都讓他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只能借題發揮,以不放心乖孫子的名義,把不孝子攆出去!
知道此行不會順利,但沒想到會不順利成這樣的弘晝:……
委屈噠噠,轉身求到了自家額娘面前。
恰逢皇後也在。
依然是沒等着他開口,皇後就好一陣猛誇。說他跟舒舒特別會教養孩子,三個小皇孫,屬力兒最小。卻頂屬最孝順,懂事兒。乖巧到讓人心生歹意,恨不得化身為偷。
到九州清晏附近蹲點,把小家夥偷回來仔細養着。
哪個當阿瑪的,能抗拒得了自家兒子被真心誇獎呢?
反正弘晝是沒遭住,當下笑呵呵撓頭:“皇額娘過獎了,那小子呀,分明在使小心眼兒。在府上,他額娘唯恐他多肉少素的,對身體不好。強制要求,一定要半葷半素,營養均衡。”
“他素來畏懼他額娘,再如何委屈,也得乖乖的閉着眼睛把那些葉子菜吃了。然後才能大快朵頤,吃他喜歡的肉。”
“誰知道他怎麽成功地喂了皇阿瑪一勺子菜反正啊!兒子瞧着,臭小子是打開了新思路。把他不喜歡的菜,悉數喂給了他皇瑪法。”
“趕着他們爺倆愛好相反,皇阿瑪可不就不以為忤,還覺得他好大孫特別孝順嗎?”
然後就被三歲小孩忽悠着,投喂給人家一肚子的肉肉。
以至于小屁孩滿心歡喜,深以為得計。一心陪着他皇瑪法,忙不疊地跟他這個阿瑪揮手道別。
如若不然,他也不能氣得随口來了一句小兔崽子……
所以根底什麽的,都在那個破小孩身上!
再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等細節的皇後跟裕妃愣,繼而狂笑。
素來端方溫雅的皇後,笑得淚都出來。裕妃更是錘桌:“哎呦喂,本宮的好大孫诶!小小那麽一點兒,怎麽偏還這麽多心眼?”
“誰說不是呢?還知道把自己不喜歡的葉子菜都被給他皇瑪法。虧得皇上龍心大悅,還四處顯擺,覺得自己格外得咱們力兒喜歡呢!”
皇後接話,後妃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可把雍正昨日的小炫耀給鄙視了個透。
弘晝:???
皇額娘,額娘您們這樣真的好嗎?
然而,兩人談性正濃,誰也不肯多給他一個眼風。只說自打福慧殇了以來,皇上再沒這麽開心過。
不管是小騙子,還是小孝順,永瑛都居功至偉。
活該當賞。
于是繼昨日之後,後妃兩個又掀起了一波賞賜狂潮。
孩子阿瑪弘晝急忙推辭,卻遭遇了兩人的雙雙白眼:“給孩子的,又不是給你!”
“就是呢!”
“辛苦咱們永瑛這麽一小點點,就要替這些不争氣的長輩們寬慰君心。咱們當長輩的,給點金銀死物又怎麽了呢?”
“對對對,娘娘說的對。咱們啊,就當給孩子攢點兒家底子。”
哎!
弘晝特別無奈的嘆氣,跟舒舒訴苦:“好福晉,這真不是爺不肯努力,而是你那破兒子,他不肯配合呀!”
“皇阿瑪萬般不舍,皇額娘和額娘十三叔還都話裏話外的勸着。爺,爺根本就,就連把話說完的機會都找不到……”
“就那麽生生的,被攆出了圓明園。皇阿瑪還明白說了,沒什麽事兒的話,讓爺多照顧于你,少往他跟前晃悠!”
免得晃悠來晃悠去,晃悠得好乖孫起了想家的念頭。
當然這個話雍正沒有說,但是弘晝用腳丫子也猜得到!
頻頻催促,但其實沒有抱多大希望的舒舒氣,擡手戳上了他腦瓜門:“我就說孩子留在圓明園,無異于送羊入虎口。不被囫囵個吞了都是好的,根本短時間之內就抱不回來。所以才試圖反對,結果你倒好。不但不幫忙,還跟着打破頭楔子……”
弘晝被訓到縮脖,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能輕聲軟語地哄着:“是是是,爺不對,爺不好,沒第一時間體察到福晉的良苦用心,做出完美配合。”
“爺這兒跟福晉好生道歉,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裏好撐船,饒了為夫這一回可好?”
“想都別想!”舒舒冷哼:“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永瑛才那麽點點大,正應該是憨吃憨長,無憂無慮的時候,不該承受那麽多。”
“別說什麽盡孝不盡孝的,那不是還有你嗎?那不是你的責任嗎?沒得這麽點個娃娃,就要替你這個當老子的操碎了心吧!”
弘晝:……
雖然很有點委屈,但再怎麽也不敢跟孕婦強梁。
只谄媚賠笑:“老兒子,大孫子,不僅僅是老太太命根子,也還是老頭的。福晉可千萬別小瞧了隔輩親的威力,你是沒瞧見啊!”
“咱兒子拿他那個小勺子,往菜盤子裏狠狠的戳一下,弄好大一勺子菜。顫顫巍巍的都要往下掉,他用小手護着,手指頭都碰到了菜上面。許是過于專注吧,嘴角還留着小口水。哄孩子似的,跟他皇瑪法說,皇瑪法乖啊!吃飯飯!”
“一點不玄,爺當時腿都軟了。都做好馬上跪下,替兒子認個罪的準備。結果你猜怎麽着?皇阿瑪張口就把那勺子菜全都吃了,還誇他喂的好。爺倆互喂互誇的,親親熱熱吃了一整頓膳……”
“而且據蘇培盛的可靠情報,昨晚上咱兒子就睡在了皇阿瑪的龍榻上。今兒早上,還往他皇瑪法龍袍上畫了張好大的地圖。皇阿瑪不但沒氣,還唯恐吵醒了他!”
“別看小家夥才跟他皇瑪法住了一晚上,就已經穩穩的後來居上,成了三小只中最受寵的那個……”
為了最大限度的讓自家福晉放心,弘晝叫個滔滔不絕,将兒子的豐功偉績一件一件說出來。
舒舒:……
原本她還只是擔心,唯恐孩子正在性格形成的時候被他皇瑪法影響,變成小號四爺。現在,還要憂心上孩子的人身安全了!
雖然她家兒子生來力氣就大,又被她泡過藥浴。防禦力杠杠的,可……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
誰知道圓明園裏有沒有那麽一個甚至數個熹妃鈕祜祿氏那樣,面上慈眉善目,實則蛇蠍心腸的呢?
若她沒有記錯的話,皇帝公爹的最後一個子嗣圓明園阿哥弘瞻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他額娘謙妃劉氏,可是雍正晚年最受寵愛的嫔妃,沒有之一。
杯弓蛇影也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罷!
反正福慧事,讓兩輩子悍勇無雙,從不知道一個怕字怎麽寫的舒舒有了畏懼。強大如皇帝公爹,都沒法盡數洞察身邊的種種陰謀,眼睜睜看着愛子消逝在自己面前。
縱然過後将兇手挫骨揚灰了又怎麽樣?
已經發生的慘劇無法挽回。
越琢磨越不放心之下,舒舒雙眉緊鎖:“成吧,說好了陪皇瑪法一段,也不好一兩日就接回來。再五日,再給你五日時間,必須将永瑛接回來,不然你不去書房,我可要回娘家了!”
“為何?”
“此胎辛苦,讓本福晉越發感念額娘當初艱辛。正好額娘這陣子犯了舊疾,正卧床休養。我這當閨女的心中惦念拟回去小住三兩個月,以全孝道。”
嘶!
弘晝倒抽了口冷氣,艾瑪這招兒可比攆他去書房狠多了呀。
讓他頃刻間就把所有的推脫之詞全都收回去了,只忙不疊保證:“好好好,福晉你放心,爺肯定盡心竭力。每日往圓明園跑,盡可能去咱兒子面前晃蕩。就勾他,撩撥得他想家。”
“就不信小子大哭大鬧一回,将皇阿瑪的九州清晏拆得七七八八,他老人家還願意留那混小子!!!”
舒舒笑:“我這人素來重信譽,說到一般就會辦到,除非是忍不住了。”
嗯???
弘晝這迷茫大眼剛看過來,就遭遇了暌違已久的切磋,哦不,應該說是單方面的被磋。
不過如今的和親王可不是當初的光頭阿哥了!
現在的他,即便被磋,也還理直氣壯,特別膽肥地跟舒舒叫嚣:“你這婆娘是不是瘋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懷着身子呢,還敢這麽莽……你,你要覺得爺有什麽不周到的,直接說出來,爺難道會不改?”
舒舒運氣,一句莫說剛懷上,便是要臨盆了,打你這樣的也不在話下都快脫口而出。
卻聽這貨話鋒一轉變成了這?
在她的目瞪口呆中,弘晝繼續吐槽:“都已經快兩個孩子的額娘了,一點也不知道珍重自身。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爺跟永瑛怎麽辦?你……”
“算了,爺打不過,也說不聽你。明兒就往吳紮庫上,請岳母過府好生與你說道說道。”
舒舒瞪眼:“你敢?”
事實證明,弘晝還真敢。都沒等到翌日,當天傍晚,掐着五什圖爺幾個散衙的時間,他就跑過去登門拜訪了。
接到門子來報時,五什圖都驚了!
雖然親王女婿對他這個老丈人素來尊重,四時八節禮品豐厚,時不時還要帶閨女跟外孫回來探望。見面也岳父長,岳父短的,将自己半子的身份貫徹得特別徹底。
以至于曾經被萬千同情的五什圖一舉成名,成為大清有史以來最最拉轟的皇子岳父,沒有之一!但架不住親王女婿不求上進,對皇位避如蛇蠍。偏他這當岳父的,還有丢丢實權在身上。
為避嫌故,翁婿兩個其實私下裏很少交流。
如今匆匆而來,還是這麽個時候。就,很難不讓人着急啊!剛脫了朝靴,換了便服的五大人趿拉着鞋就往外跑。跟他同款的,還有五格跟阿克敦哥倆。
再沒想到岳父與兩位舅兄竟如此隆重的弘晝笑:“都是一家人,岳父跟大哥、二哥你們不必這麽拘禮。”
“原是弘晝不請自來,過于冒昧。”
那什麽,和親王都這般講禮了,還能不是所求甚大?
五格跟阿克敦哥倆悄然對視,目光交彙間暗暗交流着諸如此類的信息:那不能吧?畢竟天下都是他老子的,他都是和碩親王了。若他都解決不了的,咱們府上不更沒戲?
那可說不好!萬一事關舒舒呢?
呃……
一個危險的想法在心中閃現:該不會舒舒有妊,這混賬憋不住,惹出什麽風流賬了吧?自己勸不住,所以來府上搬救兵。
我屮艸芔茻!!!
拳頭硬了有沒有?想給混賬套麻袋有沒有?可……君臣有別,他們連給妹妹撐腰的可能都沒。
想想,就挺讓兄長落寞。
弘晝:……
就不明白兩個舅兄眉來眼去的到底瞎猜出來了什麽,怎麽就戲這麽多?憤恨,無力,又憋屈甚至自厭的。
分賓主落座之後,弘晝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婿此來,有點事想請岳父幫忙,還請岳父屏退左右。”
五格跟阿克敦:!!!
連列席都不給他們列席,這是有多難以啓齒?
五什圖心裏也直打鼓,但兩人雖名為翁婿,卻分屬君臣。
再怎麽樣,也沒有他一個奴才去質疑少主子的規矩。
是以他心中再怎麽如貓抓,也得淡定對兩個兒子說:“你們額娘早盼着舒舒再傳喜訊,如今可算夢想成真。肯定準備了不少東西,要送去和親王府。正好王爺來了,你們兩個去催一催,把東西都準備好。待會兒王爺回府的時候,好一并帶上。”
這種随便哪個丫鬟都可以的事情,怎麽就用到他們兩位少爺了?
還不就是要清場麽!
兩兄弟心中腹诽,面上卻都齊齊拱手:“那行,阿瑪跟王爺先聊着,兒子們去瞧瞧。務必在王爺回府的時候,就把阿瑪額娘的心思一起帶上。”
這哪成呢?
東西一帶,不就明晃晃洩露了他來告狀的事實嗎?
弘晝擺手:“岳父不必如此客氣,府上什麽都不缺,只……”
眼看着兩位舅哥帶着所有的丫鬟仆婢們都一并退下,偌大的廳堂內只剩下他們翁婿兩個。
弘晝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只不過福晉太任性了些,還請岳父岳母從旁勸說一二。”
五什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夫就知道,能讓王爺您獨自親來府上,肯定是那壞妮子刁蠻任性。”
“您放心,明日正巧是老夫休沐,必然與福晉一道往王府說項。務必讓她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別像在閨閣之中那般嬌蠻任性。您縱然愛重于她,卻又哪能真的只有一妻身為皇子,生來便有為皇室傳承血脈的職責……”
“哈?”弘晝愣:“岳父這話說的就有些偏頗了,皇子怎麽了就不能只有一妻了呢?皇阿瑪都說,子嗣貴精不貴多。而且永瑛才三歲頭上,福晉就又有了身孕,不說很多,也絕對不少吧!”
“你身為福晉親阿瑪,理應是最最疼愛她的。怎麽不聽前因後果,就要壓着她允小婿納妾了呢?”
被訓了一頓的五什圖:……
那不然呢?
您親自上門,親口說讓咱好生勸說閨女,那還能是別的什麽事不成?
五什圖萬萬沒想到,這還真能!
弘晝攤手:“事情就是這樣,福晉心疼孩子,輾轉反側的怎麽也不放心。催着小婿勤往圓明園,趕緊把人接回來。”
“這事雖然不易,但也不難。畢竟時間長了,小孩哪有不想家?”
“只……福晉太沒有個分寸了,還懷着身孕呢,就不管不顧地與我切磋。”
“被我說了一頓,也還是半點沒往心裏去的樣子,眼角眉梢裏邊都寫了下回還敢的字樣。我這實在有些擔心,怕她再任性,傷了孩子與自己……”
五什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是真的,可王爺女婿重複了三遍。
他才不得不相信,這位真的是挨了揍,來告狀的!!!
正義老丈人再度拍桌,才說了句太不像話了,這妮子真是太不像話了!
王爺女婿就拱手幫忙打補丁:“前頭福晉懷永瑛的時候,我就問過太醫,也查了不少醫學典籍。都說女子初初有妊的時候,性子會比以往焦躁敏感一些。福晉平時,還是挺好的。”
都有幾年沒把爺磋成軟面條了。
雖然一直叫嚣着,要把前院好生裝修起來,書房收拾出來。可事實上,打大婚至今,他們夫妻也沒怎麽分開過。
所以今兒這,都是懷孕的自然反應罷了。
為了讓自家岳父同意并贊同他的想法,弘晝甚至當場背誦了一波醫家典籍。
五什圖:……
就很無奈,想說你既然把理由都給她找的好好的了,還來咱們府上做什麽呢?
也許是他這疑問來得過于明顯吧,讓弘晝輕易看了出來。
于是那俊臉就媲美了天邊的火燒雲:“就,就請岳父岳母多多勸說福晉,讓她一定一定要記得自己還是個孕婦來的。如今天這事兒,可不敢再有下次。”
“我這皮糙肉厚的不打緊,萬一傷到了她跟孩子可哪哭去呢?”
沒有讨公道,也沒覺得岳家教女不嚴。人就特別單純的想讓舒舒注意些,以後都別再搞這些危險動作。
五什圖應下,并由衷地嘆了句:“當初皇上指婚的時候,奴才還萬般憂心。現在看來,能遇見您,嫁給您,該是小女這輩子最大的福祉了。”
弘晝笑眯眯搖頭:“豈止是福晉自己的福祉?還是上蒼對于我們夫妻的眷顧,獨屬于我倆的緣分。”
直到把這話唠送走,五什圖還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着。
先前被攆出去的五格跟阿克敦賊兮兮的又湊回來:“阿瑪阿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咱們那王爺妹夫急吼吼前來,是想讓阿瑪幫什麽忙?咱們府上又有什麽地方,是能幫上他的?”
“是呢是呢,到底怎麽回事?總不能他瞧上了哪家閨秀,想納個側什麽的,妹妹不同意,他跑來想讓額娘勸妹妹吧?”
五什圖蒲扇似的大巴掌揮過去,問話的五格就被拍了個趔趄:“胡說八道些個什麽?王爺風光霁月,怎麽會做那種荒唐事!”
五格阿&克敦:!!!
雙雙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他們那王爺妹夫不是有個響徹京城的荒唐王诨號?
那要是不荒唐,也混不來這個名……吧!
但是五大人不管,他只不允許任何人诋毀他家好女婿。
被轉播了全部真相的鈕祜祿氏:!!!
就很頭疼的按了按額角:“舒舒這丫頭就仗着王爺寵她,越發的無法無天。竟然還敢……這哪行呢?明兒爺跟我一道去吧,咱好生說說她。便不恪守三從四德,學各家女學典範。也別這麽……”
虧得王爺愛重她,脾氣也好啊!
否則一紙休書丢過來,他們都只有心服口服的份兒。
五什圖笑:“好好說?你可別。爺今兒只意思意思拍了拍桌,說了舒舒句太不像話。就被你那王爺女婿皺着眉,宣講了少說盞茶的醫書。非說他福晉挺好的,只是初初有妊,性子比以往焦躁敏感一些。”
“還囑咐爺呢,一定一定要注意措辭與态度。別嚴厲太過,讓他福晉傷心。”
所以,女婿還真不是因為挨打而告狀。就單純地擔心,怕傻閨女不知道收斂,傷到自己跟孩子。
鈕祜祿氏搖頭失笑:“咱們這個王爺女婿啊,雖然風評不怎麽樣,但對舒舒真是沒得挑。莫說皇孫貴胄,便尋常男子能做到如他這般的也鳳毛麟角。可真是……”
“世事無常啊,當年還都擔心,唯恐舒舒那把子力氣不好嫁。聖旨賜婚後,更是每日裏惶恐。生怕女婿荒唐,讓她被冷落,甚至被寵妾滅妻。”
“大婚又怕花無百日好,四福晉有妊後,又着急她怎麽還不開懷?可真是,一顆心操八瓣兒。哪想着傻人有傻福,荒唐不靠譜的五阿哥能是人間難得好夫婿。君子如玉的四阿哥卻……”
五什圖笑着捋了捋胡子:“咱們舒舒的福氣啊,可大着呢。這才到哪兒?好好保重自身,咱沒準兒能看到全天下對她朝拜!”
哈???
鈕祜祿氏錯愕:“啥,啥啥啥?你,覺得女婿還能……”
“不會吧!”
“站在岳母的角度上,那絕對是個舉世無雙的好女婿。可幹別的,還是算了吧?當今那般勤政,怎麽可能選個閑漢懶蛋接自己的班?”
又不是再無選擇,明明四阿哥允文允武還占着長。
就算……今上也不是個小處而誤大事的,再不可能這般輕率。
五什圖只笑:“天機不可洩露,福晉且等着吧!”
鈕祜祿氏再問,他就推說得休息了。明兒還有場硬仗要打,務必好生養精蓄銳。不然的話,可說不過那自打大婚後就被女婿縱容得越發牙尖嘴利的丫頭。
說起這個,鈕祜祿氏也立即慎重了起來。
翌日天剛蒙蒙亮,兩夫妻就早早起了床。好一通收拾後,便帶着滿滿當當兩大車東西去和親王府。
“阿瑪額娘來訪?”剛經歷一波孕吐的舒舒愣,很有幾分詫異。
就如同昨日的五什圖一樣:到底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兒,竟然還讓阿瑪額娘同時前來?
“別擔心別擔心。”鈕祜祿氏笑:“家中一切安好,額娘來啊,就是知你有妊,過來探望的。這不,正趕上你阿瑪休沐,便一道兒來了。”
舒舒這才放心:“額娘能來瞧瞧都已經頂好,哪兒還用帶許多東西?府上什麽都不缺的。”
鈕祜祿氏皺眉:“這說得什麽話?!你府上有是你府上的,額娘跟你阿瑪帶來的,卻是咱們府上的心意。”
“是是是,女兒說錯話了,還請額娘原諒。”舒舒撒嬌,拉着鈕祜祿氏的衣袖不停搖啊搖,跟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兒一般。
看得鈕祜祿氏搖頭:“你啊你,都眼看着兩個孩子的額娘了。怎麽就不能端方持重點兒?”
舒舒心中腹诽:因為兩個孩子的媽也才二十二虛歲,在後世也就是大學畢業,剛剛參加工作的年紀啊。小着呢!
真實原因不足為外人道,她也只能驕傲昂頭:“都,都您女婿寵得呗。”
還在搜腸刮肚找理由,看如何能将話題順利引到這上面的鈕祜祿氏大喜。趕緊皺眉,一臉的不贊同:“既然你知道王爺一心為你,就該好生做好為人·婦的本分。不說三從四德,循規蹈矩。也不能仗着王爺寵溺,胡作非為!”
大帽子說來就來,舒舒整個人都驚了:“這,這話從何說起啊?胡作非為,我麽?”
舒舒玉白的指頭指着自己鼻尖,就等他們一個搖頭。
結果兩人異口同聲啊:“對,就你!”
比被額娘耳提面命,反複教導更可怕的是什麽?
答,父母組團!
而今兒,拜某個棒槌所致,舒舒就感受到了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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