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進了鋪子，小童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禮，又看着他笑問道：“是什麽風兒把安公子吹來了啊？”

安尋音弧了弧唇，屈指在他光潔的腦門上一彈：“若是真心不喜歡一個人，只需看他的眼神就看得出來。”

小童吃痛的捂着腦門，不知他這話是何意，引人過了堂，到了廳中落座後，斟了一杯涼茶。

安尋音噙着笑，在茶将斟滿時，一把奪過飲盡。

小童“哎”了一聲，看了眼回到手中的空茶杯，終于是癟起了嘴：“安公子喝我的涼茶，也不怕鬧肚子！”

“我尋你阿公有要事，你去請一下。”安尋音單手撐着下巴，笑眯眯地道，“一會帶你出門吃糖葫蘆。”

小童還想說什麽，見他挑了眉，心頭一跳，咽了嘴邊的話：“那你等着，阿公正幫城主公子造兵器呢。”

說着，便也不做停留，小跑着往後院奔去。

等了不多會兒，才見一位精明幹練的老者，從後院走來。

他身材不算高大，肌膚黝黑，身材精瘦，走來時步履穩健生風。

尋音遙遙看了一眼，立即起身相迎：“塗離前輩。”

他拱手作了揖，塗離打量了他幾眼，目光中的威嚴散了些，但卻不和善：“你要尋的人尋到了？”

安尋音又是一拱手，态度恭謹：“尋到了，他如今也在祁城。”

塗離想到自己的老友，捋了把下巴處的小胡須，微微冷哼：“你都來了，那小子也不來拜見拜見他的師叔？真是跟他那師父一個德行！”

想起寒淩離開客棧時的神色，雖仍是不見多大變化，尋音卻覺察出一絲敬意。

想來他對這位師叔該是尊敬的，便笑道：“寒淩倒是想來，可這官司纏身，來不來倒真由不得他。”

Advertisement

一面又暗暗打量着塗離的神色，他口上對鬼烈似乎很有成見，不時地表現卻又透着關切。

果然聽聞寒淩纏了官司，他的白眉就擰了起來：“這小子，倒是比他師父還鬧騰！”

一旁的小童歪着腦袋，忽然插嘴：“可是方才外面說要抓的那個偷小孩的賊？”

安尋音眉眼一彎，笑看向他：“你消息倒是靈通。”

說罷，還睨了眼塗離，小童連忙捂住了嘴，神情緊張地瞅着他阿公。

塗離沒心思管他，反是瞥向安尋音：“你這是請我去保他？”

“大師若是沒有時間，那尋音只得自己出面了。”安尋音不甚在意，擡了衣袖拱手，似是道別，“只是女俠的信，就恕安某不能轉交了。”

小童一聽有他母親的消息，眼睛放光，看向安尋音時從未如此熱切過。

“安公子你說的是真的嗎？有我母親的信了？！”

塗離臉色青紅交接了一陣，憤憤地甩了把衣袖：“前頭帶路！”

安尋音淺淺一笑，出門前從袖間飄出一張紙。

小童快步上前撿起，只看了兩眼，眼神便潤濕了。

眼看着他二人要過了堂，正推着大門離去，小童抹了把淚，小跑着追去：“安公子，你還欠我糖葫蘆呢！”

衙門外頭圍了不少人，皆是來看這被抓的偷童賊的。

寒淩冷冽冽站在公堂中央，不下跪，亦不言語。

堂上知府驚堂木拍下，不怒自威：“堂下何人？”

寒淩微微擡眼，瞥了眼一側的胖捕頭：“問他。”

胖捕頭正等着他不認罪時出面，沒料到寒淩主動給了他機會。

忙邁出一步，對堂上知府拱了拱手：“回大人，此人就是這幾日在鎮上為非作歹的賊人！如今小孩們正被他的同夥轉移！屬下還在追捕！”

他說罷又一擺手，另有捕快帶上來幾人：“這些便是證人。”

寒淩瞥了眼那所謂的證人，不過是昨夜歇息的那戶女主人。

白日裏更能瞧出她面色蠟黃，身形羸弱。

婦人走至堂前，直直跪下，神情似是悲痛過後的絕望，她朗聲開口：“求青天老爺為民婦做主啊！”

喊完便是重重一記磕頭，敲出一聲悶響。

“你且細細道來。”堂上的知府見這一幕，有些動容，再掃向寒淩的目光，就淩厲起來。

那婦人淡然掃了眼寒淩，轉瞬便已潸然淚下，聲音哽咽：

“昨夜我兒生病咳嗽，無意中将這二人引來，不由分說便要将我兒奪走。這倆賊人許是來回奔波了數次，神情甚是疲憊，民婦與家中那位想着，今日老爺便要派捕頭到鎮上了，便順着這倆賊人之意，安撫他們休息一夜再走。可誰知……”

她說着，眼淚又簌簌掉下，“誰知這二人，不僅連夜将孩子偷走，還順帶劫走了民婦家中所剩不多的餘錢！”

“你既說是連夜将你孩子劫走，那為何我們二人又要回來，等着被那捕頭發現？”

堂外忽然穿出一道清朗的聲音，一位身形颀長高挑的少年撥開人群，緩緩走來。

見他要往朝堂上走，門邊的捕快們提了殺威棒，攔住他去路。

“你又是何人？！”知府驚堂木再次拍下，落下滿堂威嚴。

安尋音擡手輕擺，舉着殺威棒的捕快身形一陣搖晃，他悠然走上前：“我便是你們要抓的另一位‘賊人’。”

見他對付捕快毫不費力，婦人眼裏閃過一抹驚愕，又飛快地垂頭蓋住。

胖捕頭跨出一步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松松垮垮的臉上擠出冷笑：“本捕頭正派人抓你呢！你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安尋音眉頭一皺，嫌惡地瞥向他抓住自己衣服的手。

自他出現，寒淩的視線便一直落在他身上，此刻瞧見他攏起的眉頭，上前握住那只白胖的手。

胖捕頭憤然扭頭，對上寒淩一雙冷然的眸子，手腕處忽然吃痛，接着便是“咔”一聲脆響，竟被他兩指捏得脫了臼！

“啊——”

胖捕頭痛呼着連連退開幾步，拎着手腕滿目的不敢置信。

衆人亦是被那一聲慘叫所駭，連安尋音也錯愕了一陣。

回神後心中歡喜，忙拉過寒淩，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條手帕，在他掌心指尖來回拭着：“可別沾了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