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寒淩離了客棧，尋人打聽了無相鐵鋪的位置，便上了街，往一處巷子走去。

鬼烈說在祁城有位故人，是位鑄鐵好手，寒淩的功力還未老練到能将那些材料鍛造成好劍，便讓他來請教。

寒淩走到巷口，拐了一個彎，還未見到那鐵鋪，就聽得身後一人大喝：“站住！”

他步子一頓，微微側目往後瞥了一眼，一個身形肥碩的紫衣胖子站在道中間，叉着腰瞪他。

他身後則是一幹模樣幹練的捕快們。

看到這人，寒淩便想起今晨城郊外小鎮上那事，轉過身子看向他，聲音清冽：“何事？”

那捕頭冷笑了聲，面目有些醜陋，他手一揮，身後的捕頭們便上前将寒淩圍住。

“把這偷小孩的賊給帶回去！本捕頭要為民除害！”

寒淩盯着他，沉默着不答話，那冷冷清清的樣子，卻叫人不敢靠近。

捕快們大抵是沒見過不怕見官的人，一時不知該不該上前，面面相觑後，把視線轉向了他們捕頭。

紫衣男見了氣不打一處來，生氣地吼着：“還愣着幹什麽？！把人抓起來啊！”

捕頭下了令，捕快們這才動手。

寒淩倒不反抗，由着他們用繩子套上自己的雙手。

那雙手如玉石一般白淨，骨節修長而分明，秀氣卻不女氣。

捕快看了愣了愣，自己的手在他面前一比，真是糙得不像話。

同時心中也有些打鼓，這男子穿着雖不華貴，這雙手卻不見繭子，若不是練了某種掌法，便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Advertisement

戰戰兢兢将人綁了，悄聲說了句“得罪了”，才拉着人往巷子外離開。

紫衣胖子見他被帶走，得意地笑着，大臉上肥肉一抖一抖。

小眼睛在巷子裏來回打量了許多遍，淺細的眉毛一挑，對着要出巷子的寒淩又是一喝：“站住！你同夥呢？”

寒淩瞥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着，沒有半分搭理他的意思。

胖捕頭氣得一跺腳，快速踏着步子上前拽他，手方沾到衣領，便覺得指尖一寒，好像被針紮了一般。

他忽然發憷，早晨被兩人撞到時摔了屁股，走得快了這會兒又開始疼了起來。

心裏堵着一口氣，旁邊又許多人瞧着，伸着的手收也不是，抓也不是。

寒淩見他面色憋得通紅，緩緩收回視線，重又邁開步子，才讓他下了臺。

胖捕頭自然不會以為承了他的情，瞪着周圍的捕快們，氣急敗壞：“看什麽看！快去把他同夥找出來！”

捕快們平日也習慣了他這脾氣，随口應了，就四處散去。

安尋音倚在窗邊，視線随意掃着下方的街道，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唇角一勾，正欲下去尋他，卻見他旁邊黏了幾個惡心的人。

眉頭微皺，臉上的笑意瞬間散去，心說這幾人陰魂不散，竟将主意打到他的青衣身上去了。

胖捕頭牽着繩子走在前頭，模樣神氣，一見人多便開始炫耀：“這就是鎮子上拐賣孩子的賊！今兒個可算被我胖爺逮着了！”

街上的百姓紛紛側目，有竊竊私語的，大多卻是神情冷漠，好似将信将疑。

安尋音盯着人群中那道高挑筆直的身影，瞥了眼他們走來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些什麽。

寒淩察覺頭頂一道視線，趁着胖捕頭與百姓争論時，側了側頭。

兩人四目相接，尋音對他露齒一笑，那人卻只是冷冷抿唇，就扭過了頭。

看着寒淩這般模樣，街上有人不嗤，對着胖捕頭譏笑起來：“不會是又瞎抓了一人來交案吧？”

胖捕頭氣急，努力地瞪大小眼睛，露出兇狠的樣子：“都胡說八道些什麽！本捕頭這就把他押到公堂上，你們要是不信，來看就是了！”

百姓們都是一陣嗤笑，不知是信了沒信。

安尋音靜靜地瞧着，他雖不喜青衣身邊黏了這些人，倒是想看在這情境下，他的青衣會不會露出些他所未見過的表情。

然而看了半晌，他面上依舊沒有半分表情，沒有羞，沒有惱，也沒有不耐。

尋音無奈地抓了抓腦袋，在桌上放了酒錢，就從窗口翻身跳了下去。

寒淩已被帶走了。

安尋音站在剛才他的位置，扭頭看到一條小巷。

巷口擺攤賣油餅的大娘偷瞄着他，見他扭過頭來，連忙對他擺了擺手。

安尋音遲疑了片刻，走了過去。

大娘便一把拉住他，指着巷子裏，小聲道：“方才那小夥子跟我打聽無相鐵鋪來着，就在巷子那頭呢！”

安尋音愣了愣，露齒一笑，俊朗的面上透出歡愉，看得大娘一陣歡喜，忍不住又多說了幾嘴。

“那無相鐵鋪裏住的，可是城裏最有名氣的鐵匠，城主家中的兵器都是他造的，你朋友若是與他認識，請他出面作保，定能無恙。”

尋音聽過後道了謝，便往巷子裏頭走去。

無相鐵鋪，他自然是知曉的，那是鑄鐵師塗離的鋪子。

一年前他還曾來過此地，為的是尋青衣。

青衣的手掌光潔，定不能是尋常鐵匠的兒子，他便尋了天下所有有名氣的鐵匠，一一訪問。

輕車熟路的來到無相鐵鋪前頭，巷尾還有幾個捕快在搜尋，見了他似是覺得眼熟，正要過來詢問，看他敲了鐵鋪的門，也就消了念頭。

安尋音餘光瞥着幾人離去，眼底閃過一抹嫌惡。

無相鐵鋪做生意，需要事先預約，因此忙時鐵鋪是不開門的。

尋音來時，門正緊閉着，他敲了幾下，半晌才有人來應門。

“誰啊？”

門內傳來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安尋音想大概又是那個頑皮的小童，便在門上三長兩短敲了幾下。

小童正在椅子上打盹兒，被遣來應門，心有不爽，正惱怒着，一聽到這幾聲響，登時醒了瞌睡。

張了張嘴，磕磕巴巴地才問出一句話：“安……安公子？”

安尋音一聲輕笑：“我當你是忘了我了。”

小童心裏發緊，連忙開了門，搓手賠着笑：“我哪兒敢忘了安公子啊！”

說完卻又暗暗腹诽，這佛爺咋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