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兩人收拾完畢時,已經到了掌燈時節。
來到無相鐵鋪時,剛巧見到一批人在鋪子前頭裝載貨物。
小童站在門口做着指揮,倒是有幾分老成的架子,若不是見過他哭鬧時的模樣,寒淩恐怕還要吃驚。
“寒淩哥哥!”小童遠遠瞧着二人過來,歡喜地喚了一聲。
安尋音挑了眉:“怎不見你歡迎我?”
小童撇了撇嘴,心說這緣故你心裏沒數嗎?
寒淩也斜了眼尋音,将準備好的零嘴遞給小童。
鋪子前的馬車是城主府上的,聽到動靜紛紛回頭。待見寒淩拿了糖葫蘆哄他,哄堂大笑起來。
“我以為小蠻已經成大當家的了呢!”一個監工模樣的人朗聲說道。
小童一聽,盯着糖串糾結了很久,最後拿了轉身塞到安尋音手裏:“昨天我吃了你的,這回可不欠你了!”
安尋音看着那串糖葫蘆,深深地看過寒淩,又笑着逗小蠻:“昨天你吃了我五串,這裏可只有一串。”
小蠻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抱着肩一臉理直氣壯:“你是說寒淩哥哥一串比不上你五串嗎?”
安尋音被噎住,讪讪地收了笑,也不敢再說了。
周圍的人見了只是笑,監工裝了最後一件貨物,拍了拍車板,道:“貨都齊了,我們回去交差了!”
小蠻連忙告辭,送人到了巷口的陰暗處,才折身回來。
“白天去了城主府,未來得及拜訪,夜裏到訪,叨擾師叔了。”進了鐵鋪,見到塗離,寒淩恭敬地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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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離坐在主位,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後才不情願地點了點頭:“你起來吧。”
安尋音因來過幾次,在這裏随意慣了,塗離一開口,便拉過寒淩到一旁坐下。
寒淩不肯,僵立在一旁,直等塗離開口才挨着椅子邊緣坐下,腰杆挺得筆直,向來淡漠的神情中,多了幾分肅穆恭謹。
小蠻挨着他坐下,将尋音擠到一旁。
尋音無奈,只好咬着糖葫蘆洩憤。待想到這是寒淩買的,心裏又甜蜜起來,雙眸含笑地凝視着寒淩。
寒淩一心只在塗離身上,并未察覺。
塗離知道他的來意,正與他講着鑄鐵之道,講到一處,卻發覺安尋音托了腮癡癡地望着某處。
精明的目光一掃,登時惱怒了:“你這個登徒子!給我滾出去!”
他這一聲陡然發出,又是氣急,夾了幾分威嚴,震得廳內幾人心神俱顫,連着安尋音心髒都滞了一下。
寒淩跟小蠻面面相觑,順着塗離目光看向安尋音。
尋音只覺無辜,自己未曾說過什麽話啊!
“腦子裏只存了這些龌龊的想法!別過來髒了我的地!”塗離圓目怒睜着,兩柄濃眉已倒豎而起,那震怒的模樣,讓人不由得生俱。
這神情,小蠻只在自己闖了滔天的禍事時見過一次。
不由同情地看向安尋音,小聲推搡:“安公子你快出去吧。”
安尋音本是聰慧之人,又被安亦初當接班人培養,這些年來早已接觸了不少人情世故。
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發怒的緣故,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不但沒有半分認錯的意思,更是直直地對上塗離盛怒的眸子。
“晚輩并不覺得自己有錯。”他直言道,坦然,亦無所畏縮。
塗離只覺得腦子充血,握住桌沿的手一抖,桌角轟然被掰了下來。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他猛地擡手,手中的碎屑便飛了出去,砸在安尋音身上,落了一層木屑。
“晚輩知道。”安尋音目不斜視,平靜而堅定的說着,彎腰将那碎裂的桌角撿起,走到他身邊,緩緩放到桌上。
忽然笑了:“這個問題,前輩大可明年再來質問我。”
塗離盯着那毀壞的桌子,胸口劇烈起伏,口中喘着粗氣,半晌後,才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冷哼了聲,偏頭不再看他:“滾吧。”
語氣雖然還是帶着怒意,卻不似剛才那般恐怖。
聞言安尋音連忙拉了寒淩離開,剛邁過大廳門檻,又聽後頭道:“回來把筆記拿了。”
寒淩步子一頓,看了尋音一眼,見他點頭,才折身回去。
道了謝,跟安尋音回了客棧。
出門時夜已黑了,回去時更是看不見路,天上的月亮被雲遮掩若隐若現。
安尋音走了幾步,忽然蹲下身來,抱着腦袋一派頹然。
“怎麽了?”寒淩跟着停下,問道。
“耽誤你請教問題了。”安尋音的聲音很悶,似乎還有點哽咽。
寒淩一怔,他見安尋音從來是不着調卻歡樂的,從沒見過他這神态。
皺了眉,立在一旁想着措辭。
“你可怪我?”兩人一蹲一立,沉寂了許久,尋音忽然擡頭問他,光線昏暗看不清神情。
寒淩又是一怔,頓了片刻,才緩緩搖頭:“為何要怪你。”
聞言尋音起了身,拍了拍身前剛沾上的木屑,露出個常見的笑:“走吧。”
寒淩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許久,才微微嘆息着跟上。
一夜好眠。
次日起床,祁昭譽果然派了人來找尋音。
尋音剛在後廚做好了飯,讓小二端了放到鍋裏溫着,只等寒淩起了給他送去,交代完就跟小厮走了。
祁昭譽一早在酒樓等了,桌上還擺着精致的小菜和早點。
見他上樓,忙起身招手,不等他入座,就夾了菜到他碗裏:“按你的口味點的菜,你可嘗嘗合不合口。”
安尋音自昨日一鬧,其實不大有興致,但他在人前自有一副面孔。
看着祁昭譽笑了笑,夾起一塊裹了菜的卷,咬了一口:“這是風鸾的菜品?”他挑眉問道。
“正是!”祁昭譽大為驚喜,“安公子果然是見多識廣!”
安尋音将那菜卷吃了,放下筷子,笑睨着他:“祁兄有話不妨直說,大清早尋我來,不該只是為吃這頓珍馐吧?”
祁昭譽見狀,也收了那副虛笑,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安公子可還記得我昨日說的那話嗎?”
“那位質子?”安尋音挑眉,并不打算裝傻。
“他原該是二皇子,前年方被送去風鸾,那之前我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此次我見他時,他便托我将那玉帶給他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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