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二人上了馬車,寒淩便問他這是何物。

尋音拿了拆開荷包,從中倒出一缺了半塊的玉。

玉的成色不差,卻算不得極品,又是碎玉,終是不祥。

二人仔細打量了一番,看得出這玉上,原本是刻着什麽圖案的,只是如今看不大全。

寒淩默默撿了放在軟墊上的荷包,蔥白的手指劃過荷包的邊緣,在裏頭發現兩個繡字。

翻來一瞧,只見寫着“若水”。

“這荷包做工倒是細致。”安尋音接了荷包,上下又仔細地看了幾遍,嘆道,“裝這玉倒是可惜了。”

“這荷包成色很新,一瞧便知不是跟玉原配的。”寒淩幽幽地開口,似不大喜歡他的說法。

安尋音盯着他瞧了一會兒,忽然一笑,從懷裏揣出那和田玉交到他手上。

“這玉與我也是不配,你若肯幫我戴上,我便留着。不若也找個配得上的好人家送了去。”

寒淩握着玉,聽完他的說辭,微微撇了嘴,似乎帶了幾分譏笑:“尋音閣少主都不配,還有誰能配?”

說話間,擡手繞到他脖後,替他将玉佩系上。

他一靠近,尋音便仿佛聞到一股冷香,鼻尖微微聳動,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嗅去。

寒淩忙往後退了開來,手裏還捏着玉佩繩子的兩端。

“你又鬧什麽?”他皺着眉,緊盯住安尋音。

尋音從之前便常在他身上聞到這味道,只是如今他正面“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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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香比往日更加真實起來,雖仍是缥缈,卻每每都沁人心脾。

“我一直在想,你是熏了什麽香,還是吃了什麽藥?”安尋音認真的問着,漆黑明亮的眸子靜靜地落在他身上。

寒淩抿了抿唇,撥弄着手中的繩子,又将玉佩握在手中摩挲。

“是我練掌時留下的。”他聲音平靜,安尋音卻從這一句話裏聽出了不平常。

他見過塗離的手掌,粗糙、而且老繭橫生,也見過鬼烈的手掌,雖然比塗離的要寬厚平實一些,卻也相差無幾。

寒淩這樣多年磨砺,仍是掌心光滑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他至今只聽過一位。

“你這掌法……是跟千雲教學的?”他試探性地一問,仔細打量着寒淩的神情,唯恐說了什麽觸他心傷的話。

寒淩點了點頭,短短的對話間,系着玉佩的繩索已經被他做成了一個活扣。

他微微傾身,将環往安尋音頭上一套,捏住繩兩端扯了一下,玉佩便被挂在了合适的位置上。

尋音覺得新奇,也嚷着讓将他的也改了,自己來替他戴上。

寒淩皺了皺眉,遲疑了片刻,才伸手去解。

安尋音等了片刻,不見他解下來,心裏忽然閃過什麽,臉上露出了笑意。

一把抓住他的手,湊到他耳後,調笑道:“原來是不願還給我,早就打了死結。”

寒淩偏了偏頭,離他遠了一點,語氣莫名:“只是怕掉了。”

“那你也幫我打個死結吧。”安尋音說着就利落地将玉取下,拉下他的手,放入那光潔的手心。

寒淩沒有多說,只照他說的結了扣,還沒來得及給他戴,馬車就停了。

“回來時怎麽走這麽快?”安尋音撇了嘴,不滿地瞪了簾子一眼。

馬車夫已經撩了簾子來請人,寒淩跟着往外一掃,默默地将玉收回懷裏,想着上了樓再還他。

二人下了車,車夫叫住尋音:“安公子,我家公子說若公子不着急離城,希望明日能夠一敘。”

安尋音思量了幾秒,笑着回了:“明日你讓他差人來叫我便是。”

車夫應了,躬身送着兩人進了客棧,才驅車離去。

“剛才我看你沒吃多少,要不要再吃點別的?”剛進大門,安尋音便問道。

“晚些時候我要去師叔那處。”寒淩答着,便往樓上走。

“我随你去。”安尋音快步跟上,說完後又覺得不妥,便補充道,“我跟他們原是相識的。”

寒淩步子一頓,回頭斜了他一眼,眼裏帶了幾分嫌棄。

這人是将自己當成傻子了嗎?

一收到那眼神,安尋音方才想起什麽,昨天他跟那小童的話,分明是早就跟塗離這邊有了往來。

自己這解釋,一想也覺得好笑。

寒淩已經上樓回了房間,叫來小二打了熱水,似乎要洗澡。

安尋音連忙在他關門前擠進屋內,嘿嘿一笑:“我也要洗澡。”

寒淩沒理他,走到床邊收拾衣服。

“別再丢了。”尋音蹭了過去,還沒靠近,就見他丢來一物,忙不疊接了,差點就讓玉落了地。

看着手中完整的玉,拍着心髒長舒了口氣,心想這定情信物若是壞了,豈不是不吉利。

待感受到玉上還殘留的溫熱,又忍不住揚了揚唇角,連眼神都柔和了起來。

寒淩檢點完了要換洗的衣物,又瞥見他捧着玉發癡,心頭跳了跳,快步走到房間的一側将屏風展開。

“我等你将衣服換了再出去。”尋音看到屏風拉開,連忙道。

那側的寒淩怔了下,想起他輸給自己的那個賭約,便也随他去了。

小二提了水桶進來,将浴桶滿了準備退去,臨出門前看到安尋音還坐在桌邊不知做什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寒淩聽到關門聲,才開始解腰帶和外衣,搭在屏風的另一端。

安尋音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喉嚨微微發緊。

片刻後又傳來清零的聲響,他恍然間像是聽到了多年前,無數個月夜下那潺潺流水聲。

鼻下又是一陣發癢,交握的雙手轉抓住桌子邊緣,面容緊繃,呼吸慌亂而急促。

“衣……衣服都換下了嗎?”他猛地開口,聲調卻全然不似平常。

寒淩剛在溫水中坐下,聽到聲音眉頭一顫,平靜的聲音響起:“換下了。”

安尋音抹了把鼻子,快速起身走到屏風處,撞到腳邊的凳子也不覺得痛,快速地拿了衣服就出了門。

門被用力關上,聽得出是匆忙。

寒淩眼神暗了暗,看向自己的手掌。

安尋音抱了衣服出門,剛走了幾步,又覺得留寒淩一人在屋中洗澡不妥,匆匆回到門口,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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