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二人騎着馬,從雲城一路往北,走了許多天。

值中秋佳節,便準備在風鸾南邊的一處小鎮落腳。

鎮上節日的氣息濃重,街上吆喝的多是賣月餅的,還有一些尋常節日裏常見的小玩意兒。

尋音牽着馬,一直走到了一家客棧,才停下。

大概是鎮上少有人來往,小二正坐在門口打盹兒,聽見馬蹄聲,才慢慢地醒了瞌睡。

“二位客官,這是打尖兒呢還是住店呢?”

看他二人風塵仆仆,穿着打扮與鎮中人略有不同,心想大概是哪裏來的過客,忙拎了汗巾搭在肩頭,搓着手上前問道。

“趕了這許多日的路,也未曾好好睡個覺,今天過中秋,就不趕路了吧?”

安尋音詢問着寒淩的意見,見他點頭,才複扭過頭回那小二的話:“要一間幹淨的上房。”

小二聞言,略微怔愣,見尋音目光似暗含了淩厲,心中惶惶,猶疑了片刻,還是硬着頭皮問道:“這上房,是要幾張床的?”

安尋音看了眼寒淩,答道:“一張便好。”

小二恭敬地應了,也不招呼二人進大堂,便誠惶誠恐地跑去回掌櫃的了。

安尋音只好讓寒淩牽着馬在外面等候,自己追了進去。

小二見他只身一人過來,瞥見外頭一人牽着二馬的寒淩,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疏忽。

安尋音自是人精,從這小二與自己接觸時的神情動作便看出,他怕是想歪了。

只是他心中确實是存了那份心思,便也不做反駁,任由他誤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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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二牽了馬離開,寒淩近到身邊,掌櫃的才帶二人上樓看房。

最後尋音要了間采光較好的上房,付了一日的房錢,就打發掌櫃的下去了。

兩人進鎮子時時辰尚早,還未用過午膳。

安尋音想這段時日二人為了趕路,只在幾個鎮子上歇過腳,做過簡單采辦,未曾真正安穩的休息。

放下了行李,便同寒淩打了聲招呼,自己下了樓找到後廚,照往常的法子,燒了幾個小菜。

端菜上樓時,忽然聞到一陣酒香,是大堂裏飄出來的。

探了腦袋朝櫃臺問道:“可是你家的酒?”

“是我家自釀的好酒,少俠要不要來一壇嘗嘗味兒?”掌櫃的擡頭,對上他的眼,笑得一團和氣。

安尋音天生長得親切,只有刻意板起臉時,才會讓人覺得淩厲。

掌櫃的同他說過幾句話,覺得孩子讨喜,見他對這酒感興趣,便先開了一壇,也不着急與他談價錢。

剛一開封,安尋音就覺得鼻子下抹了一層醇厚粘稠的東西,體內那嗜酒的因子隐隐跳動叫嚣起來。

他盯着酒壇,吞了吞口水,最後還是接了過去,端着一并上樓了。

寒淩知道他又去借廚房了,他手腳利索,燒菜很快,只是今日卻好像花了些功夫。

門推開時,他擡了眼,卻見到端來的還有一壇酒。

向來清冷無波的眸子,在見到那酒壇時,卻閃了閃。

安尋音留心着他的反應,心中掂量着措辭。

鬼烈愛酒,也經常讓寒淩去買酒,尋常興起時,也愛拉着寒淩一道喝。

時日久了,寒淩便也懂酒了。

還未等他開封,便已隐約聞到了那股香醇之氣。

“這酒聞着醇厚,怕是後勁無窮,你能飲得下?”寒淩拎了壇子擱到桌上,淡淡掃過尋音。

尋音知道他是懂酒的,一直不敢在他面前飲酒,一是怕自己酒量不如他丢份,二也唯恐自己醉了做出荒唐事。

從來見酒便是繞着走,唯恐勾起自己肚裏那條“饞蟲”。

如今寒淩既是問他,便是給了他臺階下。

尋音暗自一思量,還是決定一試,便走到桌邊坐下,先開壇斟了一碗。

搖了搖,擡頭笑道:“酒醒只在花前坐,酒後還來花下眠。是你在,我醉了也無妨。”

寒淩細細品了他那句詩,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拎起酒壺為自己斟了一碗。

“只怕你醉了來折騰我。”他淡淡道,端了碗飲了一口。

只覺這酒入口香醇,綿柔甘甜,色清若水晶,當真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我不折騰你,你便要來折騰我了。”安尋音朗聲一笑,也不細品,仰頭便是一碗下肚。

因飲得急,嘴角還留了一絲,他擡袖一抹,一副豪爽的姿态。

“是好酒,比你家地窖那些美多了。”安尋音一喝酒,便不顧後果,脫口便漏了嘴。

寒淩掃了他一眼,倒沒有多說。

鬼烈的鋪子下有個地窖,專門藏酒,一直以來便是寒淩打理。他走了這些時日,鬼烈如今該是發現少了些東西。

“你偷的那酒,是我自釀的,擺在外頭便是防你這等賊。”他繼續細細品着,感受着酒中的滋味。

安尋音面色一讪,不知寒淩還有這手藝和興致,只是那話已出口,便是覆水難收。

絞盡腦汁想着措辭,卻只有一團漿糊。

悶悶地又喝了一碗,砸吧着嘴,也着了道,沒多久,一壇酒一大半便進了他肚裏。

寒淩一邊品酒,一邊嚼菜,慢條斯理地吃着。

“都說不同的人品酒有不同的品法,你這‘品’,與我的‘品’便是最好的對比。”安尋音趴在臂上,一手還扶着酒壇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酒知人性,那便是你的性情。”寒淩掃過他,眼前的酒碗已空。

尋音連忙爬起來幫他舀了飯遞過去,問道:“鬼烈大師那般飲酒的法子你就一點沒學到?”

寒淩不語,只埋頭吃着飯。

安尋音笑了笑,将壇中最後一口酒對嘴飲盡,才舀了飯同他一起吃。

今日的菜色簡單,只有兩個煎雞蛋,一道瘦肉和一道青菜,客棧食材不多,有的也是寒淩不喜的菜色,尋音便每樣多做了些。

兩人就着這三道菜,簡單用過膳,收拾飯碗時,尋音肚中的饞酒蟲已全部被勾起,便存了心思:“晚上我再找掌櫃的要兩壇,我們好好喝。”

寒淩酒量不差,見他如此,便也沒攔,點頭應允了。

尋音如了意,樂呵呵地端了碗下樓。

掌櫃的見他下來,臉上還挂着笑,知道這酒是喝得愉快了。

便探頭笑問道:“可要再來一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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