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尋音穿一身黑衣,在這一環境中十分醒目。

他身邊的男子則是一身純白的長衣,白玉冠束着烏黑長發,單看背影便知是為豐神俊逸之人。

二人不知在說着什麽,尋音滿臉愉悅,正笑着,忽然拉起那男子的手,放在掌心細細觀摩起來。

寒淩眯了眯眼,眉頭也皺了起來。

尋音看過手後,正欲開口,餘光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心頭猛地一跳,慌亂無措地站起身,手肘一動卻不小心打翻了茶盞,往一側的爐子上砸去,連着茶壺也跟着一晃蕩,濺出幾滴水來。

“嘶!”秦楚一聲輕呼,将原本搭在桌邊的右手藏進寬大的衣袖。

安尋音聞聲回頭,一時不知所措起來。

“小二問我炖湯的盅你什麽時候要。”寒淩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兩人身前。

垂眼看向眉頭微斂的秦楚,又落向他藏起的那只手上。

“你受傷了。”他淡淡開口。

秦楚扯了扯嘴角起身,将被燙過的手拿出,只是剛水花落下時有點刺痛,好在是量少,并不嚴重。

他用另一手輕輕揉了下,便又露出往常溫潤的笑,看向尋音:“這位便是你說的那位朋友吧?”

尋音小心留意着寒淩的神情,卻見他面上始終淡淡,看不出半分情緒。

穩下那顆慌亂的心,接過話道:“正是,今日與秦兄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已到了這個時辰,只好改日再敘了。”

說着,便朝他拱手告辭。

秦楚張了張嘴,還來不及挽留,安尋音就已拉着寒淩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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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眉微擰,看向滿桌的狼藉,清亮的眸子裏多了幾分複雜。

寒淩被他拉着走了一小段路,停下步子。

尋音心中不安,見他不走了,更是慌亂起來,語氣也多了幾分不易察的輕顫:“怎麽了?”

寒淩瞥了他一眼,從腰間解下荷包,折回去放到桌上,看向秦楚:“打攪了。”

安尋音一愣,怔怔看他走回來,眼裏寫滿了愕然。

“你……你怎麽想到來這裏了?”安尋音不再多看秦楚一眼,跟在寒淩身側,讪讪地問着。

“到晚飯時節了,後廚怕你炖湯的時候占地方,便來問我準備幾時開始。”寒淩淡淡道,兩人一同出了秦樓。

走到巷口時,看到在牆邊抱着肩等候的店小二。

小二聽到腳步聲便擡了頭,見到二人,先是将他們上下打量了一番,等發現他兩人衣冠妥帖,并未有半分不雅之态,才松了口氣。

寒淩微微一笑:“又不是什麽吃人的去處。”

店小二睨了他旁邊面色窘迫的尋音一眼,也撇了撇嘴:“但也确實是個吃茶的好去處。”

安尋音忙接着他的話道:“今日他請我喝的茶,正是你洛城的茶,我原本想着回來叫你一起過去的,又怕誤了你的事。”

正說着,就到了客棧門口。

不過是出門拐個彎的路,三兩句的功夫就到了。這一折騰,便也過了飯點。

廚房空了出來,安尋音親自送了寒淩上樓,便到了後廚殺雞炖湯。

擔心寒淩餓着,先炒了一個小菜讓小二送上去,又跟掌櫃的要了幾壇好酒。

見他匆匆忙忙,掌櫃的笑着打趣兒:“這秦相公的滋味如何?”

安尋音正掂量酒壇的手一頓,擡頭掃了他一眼,微微撇嘴:“我當是個什麽樣的好去處呢。”

掌櫃的又笑:“我看這秦相公的相貌,可不比樓上那位公子差,身段也更是柔軟。這周圍的郡縣,也就我們鎮上有這麽一座‘秦樓’,深夜時還常能聽到車轱辘從前面過去的聲音。”

安尋音只聽着不作答,挑了幾壇分量更重的酒,抱在懷裏就踏上了梯子。

三兩步消失在樓梯口,絲毫不理會掌櫃的那些隐晦的葷話。

讨了個沒趣,那掌櫃神色讪讪地撇了撇嘴,回到櫃臺前算着最後的賬目。

安尋音這幾年刻苦,接了閣內的活,手中甚是富裕。

給的賞錢與銀兩都是不錯的,因此小二待他極為恭敬。

在後廚幫他盯着火候,等他下來時,又去打點別的。

再回來時,手中捧了幾塊色香味酥的月餅:“安公子,這是鎮上買的最好吃的月餅,用來下酒也好,平時吃也妥當。一會兒你給樓上那位公子送了去罷!”

尋音正準備揭過嘗嘗味道,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也好,一會兒喝酒,飯菜定是吃不下多少的,可以留着晚些時候墊肚子。”

小二嘿嘿一笑,眼神又望向他盅裏的湯。

“你再幫我拿兩壇酒上樓去。”尋音說着,又從胸前取出幾個錢給他,用布包着湯盅的邊緣端下來。

上樓時,小二已經拿了酒在等了,兩人一道上了樓,回到屋內。

寒淩正吃着菜,兀自抿着酒。

見他端了湯,身後跟着的小二卻又拿了兩壇酒,眉頭皺了皺。

“酒雖是好酒,卻誤事傷身,不可多飲。”他聲音淡淡,尋音卻覺出幾分憂慮。

從方才起一直懸着的心,在聽他開口時卻漸漸安定了。

“無妨,我從前在閣中時,飲個十壇八壇也不醉的。”他輕笑道。

小二卻吓了一跳:“這可不行!都被安公子喝了,我們店可就少了一塊招牌了!”

安尋音一聲輕哼,指着牆邊立着的匾額:“對面張家醫館的招牌都在我手裏了,人家不也什麽沒說?”

小二被噎住,臉色漲得通紅,沒再說出什麽話來,憤憤帶了門離開。

寒淩見他将人氣走了,又将視線落向那四個酒壇子上。

“今天喝了那麽多茶,又要喝湯飲酒,你明日該起不來床了。”他微微搖頭,輕嘆了聲。

安尋音從未見過他這般神情,摸不着頭腦。

小心拿捏着措辭:“我當真只是去喝茶的。”

寒淩掃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我将鎮子逛了一圈,回來時從後面那條道走的,剛好到了秦樓門口,我見這處跟那老板說的好似是一條道上。可那樓卻不似個渾濁的去處,一時好奇便進了門,這才遇到了秦公子。”

安尋音拿了筷子,夾了一粒花生米放到嘴裏,不覺味的嚼着,又悶了口酒,才将體內慢慢升起的寒氣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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