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啊對了！那個秦公子剛才，還教我看手相來着！”

安尋音一雙眸子細細打量着寒淩，見他沒什麽反應，便将今日他撞見那一幕道了出來。

說着便拉過他搭在腿上的左手，作勢要幫他看相。

寒淩沒有攔，任由他拉過自己，見他真的認真琢磨起來。微微一聲冷笑：“可是富貴之象？”

安尋音眉頭擰做一團，似乎在仔細回想這其中的奧妙與門道。

半晌後，才神情莫名地松了手，瞪大着眼珠子朝他點了點頭，言辭堅定地道：“是大富貴之相！”

寒淩抽回手，輕哼了聲，只将他的話當做笑話了。

尋音本也沒想真學這些門道，見他神情緩和了些，便也落了心，又同往日一樣沒臉沒皮的笑了起來。

“這招牌可有辦法送回洛城？”寒淩見他笑得一臉癡相，眼裏帶了幾分嫌棄。

“等到了縣裏，有閣中的人在，屆時我教他們送回去。”

尋音說着喝了一碗湯，簡單的填過肚子後，就抱起酒壇，拉着寒淩要往外走。

“好酒自然配好景，今日中秋月亮圓的很，我們去屋頂喝。”

說着，便抱着酒壇出了門。

寒淩搖了搖頭，只好拎了餘下的一壇酒，跟在他身後上了屋頂。

小鎮的夜色靜谧，因是佳節，尋常這個時候多數人都已入睡，如今卻是燈火通明。

二人坐在屋頂，如水的月華，洋洋灑灑落在二人身上，鍍上一層淺白聖潔的光。

Advertisement

美酒之香濃彌散于夜空，靜看一城安詳。

安尋音手中的酒，一口接一口下肚，如同不見底的深潭，盈滿所有渾濁與美妙。

寒淩只喝了吃飯時剩的那半壇，便不肯再飲了。

知道尋音飲着酒是貪杯，也是為了壓制身體內流竄的寒氣。

開了最後一壇，安尋音忽然擡眸，深深看了眼寒淩。

嘴角扯出一個帶些痞氣的笑，趁他與自己對視晃神之際，猛地側身，躺倒在他腿上。

寒淩怔了怔，下意識垂眸，正與他含笑的眸子對上，心口倏地一緊。

“你知道方才我跟掌櫃的讨酒時，他說了什麽嗎？”尋音笑嘻嘻地開口，看那神情，寒淩卻知不會是什麽好話。

便錯開了眼睛，不加理會。

尋音也習慣了他不搭理自己，自顧自道：“他問我秦相公美不美。”

寒淩扶着酒壇的手微微一緊，垂眸掃向他。

只見他目光平和，神情難得的寧和安靜。

伸手朝向那輪朗月，似乎是要抓住什麽，又似乎什麽也不想抓住。

“你猜我怎麽說？”尋音收了視線，笑着望向寒淩。

雖是這麽問，他卻沒想過寒淩會答，只稍作停頓，便又道：“我說他的茶葉不是真的洛城茶，水亦不是新制水。雖是味道甘美，卻過于渾濁了。”

寒淩一聽便冷嗤道：“你自己都是個大俗人，反倒對別人吹毛求疵起來了。”

安尋音嘿嘿一笑，看向他的眼神突然明亮起來：“那是因為在我心中只有一人最為完美。”

寒淩心頭微跳，錯開眼罵道：“就你這四處厮混的登徒子，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尋音不在意的笑了笑：“他确實看不上我。”

寒淩心頭又是一緊，一雙好看的眉不動聲色地皺了起來。

半晌後，才涼涼地道：“精誠所至，終有一日她能察覺的。”

安尋音斂了斂眼睑，蓋住其中的痛楚，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我寧可他不知道。”

寒淩眉頭越皺越緊，安尋音那神情落在他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知他身為尋音閣少主，身上所擔定是不輕。只是他自有一番手段與魄力，從不會叫人見到這不堪的一面。

寒淩最覺得不解的，便是他為何不願讓那人知道他的心思。想是如今飲了酒，給喝糊塗了。

“為什麽？”他眉頭擰得深，已在眉心刻出一個“川”字。

安尋音躺在他腿上，一張眸便能看到他的全部神情。

此刻定定凝望着他，忍不住伸手拂過他額間：“別老皺眉，像個小老頭。”

寒淩拍開他的手，見他恢複了無賴的模樣，也冷笑着起來：“那你便是個老頑童。”

安尋音眉頭高高挑起，從他腿上跳起來，插着腰不服氣道：“你有見過這麽帥氣的老頑童嗎？”

寒淩涼涼的瞥了他一眼，不欲與他争辯，拿了身邊的酒壇起身，往樓下躍去。

安尋音見他溜了，也忙跟着跳了下去。

“你可別不說話！”

寒淩來到大堂裏，還了酒壇，才見尋音抱着三個大酒壇，跌跌撞撞進門來。

“也不等等我。”尋音臉色帶了幾分紅暈，說話更是孩子氣起來，嘟着嘴抱怨。

寒淩搖頭輕嘆，從他手中接過壇子，擔心他胡鬧，便連忙拉了人回房。

尋音好酒，自認酒量不差，其實閣中人給他喝的酒，勁道不大，幾壇下肚也見不得醉意的。

而客棧這酒香醇濃烈，後勁無窮。

他方才躺着不覺得，猛一起來，确實有些暈了。

體內又有寒氣，酒發散不開，便沖了頭腦。

一時有點無力，只能将大半個身子靠着寒淩，拖上樓時花了不少精力。

直到進了屋扶他坐下，尋音才緩過勁兒。

“這酒真是厲害！”他撐着腦袋，眉頭擰得能夾死一只蚊子了。

寒淩見狀輕哼。

尋音微微擡眼，盯着他腰間看了半晌：“那荷包可是芸娘送你的？”

寒淩一怔，當時只顧要賠茶錢，竟忘了這事。

“明日我去找他要回來。”尋音輕聲一嘆，忽然聽到外面一陣清晰的車轱辘滾動之聲。

眉眼微挑，想起晚間時掌櫃的同他的耳語。思緒流轉，不知又盤算起了什麽。

寒淩盯着那匾額，又看向窗外的圓月，默了幾秒，道：“明日來得及到縣裏嗎？”

尋音聞聲斂了心神，點了點頭，看向屏風旁的洗漱臺。

“我讓小二留了熱水，你收拾收拾，我這就叫他去。”

寒淩見他言談間沒了醉意，便放了行。

先收拾起要換洗的衣物，只等小二提水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