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姓韓，名雁離

“聽說宋郎君就是從祁水河中而來的，想必對祁水河的情況很是熟悉，還有這位娘子能孤身一人施救，實在是英勇無敵。”虞妤倒也不是胡亂消遣人的，她确實需要兩個當地的村民帶路，順便也打聽打聽她那短命的未婚夫究竟死沒死，以及異世女是否存在。

“這位小娘子，”宋清川還未開口，站在他面前的胡老婦人忍不住了，語氣十分的讨好，“老婦人一家都住在這祁水河邊上，這地界再沒有比我們更熟悉這祁水河情況的人了。我們一家人都願給娘子帶路。”

胡老婦人急沖沖地接過了金子不算，又打起了巴結眼前這位高門娘子的主意，不由得往虞妤那裏走近了一步。

若是能讨得她的歡心，那好處可就大了！

虞妤哪裏注意到這污糟醜陋的老婦人，兩只靈動的眼睛正似有若無地往宋清川的身上飄，于是那老婦人便更加放肆了，看的紅蘿眼皮子直跳。

然而卻不等紅蘿呵斥，斜刺裏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鉗住了胡老婦人的胳膊，往後一拽。

“莫要唐突了娘子。”宋清川黑眸沉冷，直看的胡老婦人心生畏懼。

“如玉如竹，清逸絕倫。”虞妤并未注意那個老婦人，面帶欣賞地看着那只手，低聲吟了一句。

宋清川耳朵微動，黑亮的鳳眸移了過去，看着對面人粉嫩的耳垂那裏唯一垂着的一顆白玉珠，眨也不眨。

“不知娘子是要祁水河邊祭祀何人？”聲音低啞，原是傷勢還未徹底痊愈。

少女出身定是高門大戶，她身後的小郎君面容與她有五分相似，應該是她的同胞弟弟。可兩人之中只有她一人穿着一身素白，小郎君雖未束冠，衣袍素雅，但身上的佩飾卻極為精美華貴……

所以這祭祀之人應只和小娘子一人關系親近……宋清川眼睫微微動了動，不動聲色移開了視線。

“咳，本娘子前不久死了青州府家中長輩千挑萬選定下的未婚夫君，”虞妤語氣幽幽的，看上去有幾分悵惘，“就死在了這祁水河裏。”

青州府家中長輩定下的，千選萬選，說明了什麽？她身世顯赫，在家中深受長輩寵愛。

未婚夫君，短命死了，說明什麽？她還是一個未過花期的未婚小娘子。

一身素衣從青州府跑到這犄角旮旯的窮山村祭祀說明她虞五娘是個重情重義至情至性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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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妤在心中深深地贊美了一番自己的語言藝術，實在太機智了！

果然，宋清川默默往後退了一步，不知為何突然心中悶了一下。

“娘子大義！”

“果然是青州府的小娘子，行事就是不凡。”

“只可惜了那位時運不濟的小郎君，居然死在了祁水河裏。”

胡家村的村民紛紛出聲感慨，畢竟他們哪裏見過這等國色的小娘子。

“說起來宋郎君也是差點葬身在祁水河中，不知道宋郎君的家人是否也和這小娘子一樣親自到祁水河邊看看……”

“休要說了，惹得宋郎君傷心，再說宋郎君不知前塵往事，許是家人過來尋了他認不得呢？”

……

“車中備了祭祀的用品，這位宋郎君還有韓小娘子便随着我們一起吧。”眼見着小娘子差點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來，紅蘿有些無奈，将話題給掰了回來。

“不錯，金子本娘子也已經給了，你們兩位就趕緊帶路吧。”虞妤翹着唇角又趕緊壓了下去，正色道。

“娘子可否稍等一下？”這時，一直沉默，大家口中的韓小娘子開了口。

虞妤循聲看向了她，覺得這個韓小娘子的嗓音出乎意料的好聽，難得居然還是邺京那裏的口音。

只是她瘦小的不行，下巴尖尖，一張臉枯黃，身上的衣服雖然整潔但是破舊地堪堪能遮住身體。不過一雙眼睛眼尾潋滟，是極美極媚的桃花眼呢。

這雙桃花眼妩媚動人，而且隐隐有些熟悉，虞妤高傲的姿态收了許多，“你放心，綠艾，你把這位小娘子的賣身契取來。”

“若是有刁民敢出爾反爾，直接讓人送到青州府去，我們家在青州是數一數二的大氏族，可容不得被一兩個醜人欺辱！”

她眼尾都沒往胡老二一家人那裏掃一下，但是高高在上的氣勢，還有她口中的青州氏族讓胡家人一丁點兒敢耍賴的膽子都沒有，氏族的勢力頃刻間便能讓他們一家人破散流離。

綠艾帶着讷讷不語的胡家人離開，只片刻間就帶來了韓娘子的賣身契。

韓雁離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臉冷漠地将胡家人看了個遍，接過賣身契狠狠地攥在了手中。

“諸位見證，從此以後我與胡家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胡家人日後若敢欺辱我，我便以牙還牙！”穿越以來受過的屈辱，原來的這具身體的死，她韓雁離永遠都會記得。

她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娘子，話中隐忍的怨恨蒼涼讓人聯想到她這些年的遭遇，知情者無不露出幾分不忍來。

若不是韓小娘子懂得在山上采草藥又識得一些醫理，怕是早就被胡家人打死了。

她的話讓胡老二一家人心頭驀然一寒，卻又不以為意，這賤蹄子一個小娘子又能做些什麽。

“宋郎君，你和小娘子幫我拿回了賣身契，我與你的救命之恩你便不再欠了，多謝！”轉過身，韓雁離對着宋清川說道。她的目的終于達成，臉上也難得帶來些笑容。

宋清川點點頭，語氣平靜，“也多謝你救了我。”

身處逆境不忘知恩圖報，宋郎君不僅姿容俊逸如玉山軒揚，風骨品行也是上上之佳，虞妤心中贊了一句。

“小娘子，我們這便去祭祀吧！過了午後祁水河上刮開水汽，怕是有些寒。”投挑報李，今日這位仙姿國色的小娘子施以援手，韓雁離自然會盡心盡力。

她在祁水河邊浣衣，又時常偷偷捕魚補身體，對祁水河還算比較熟悉。

宋清川已經在前面帶路，步履緩緩，高大挺拔的背影着實不像是一個農家子。

“嗯，”虞妤優雅地邁着步子，帶着世家女的風範，環佩壓着裙擺，即使發出聲響也是清靈的，“祁水河寬廣，我們選一個風水最好的地方。”

“一切但請娘子吩咐。”韓雁離一身衣裙褴褛，不敢離小娘子太近，宋清川卻是并未回頭，但是一直和虞妤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春日已到，祁水河也染了春色，岸邊綠草茵茵，間或有粗布麻衣的婦人和頭簪野花的小娘子在浣衣，看到他們這一行人，好奇地不停張望，待見到虞妤的衣着和随從畏懼地躲了躲。

虞妤難得到鄉野之地，也十分好奇，一雙靈動的眼左右看了又看，只是走上差不多有兩刻鐘的時候，她累了。

呼吸微微急了些，一抹烏發貼在臉側，臉頰染上了紅霞，就連裙擺的環佩相擊聲也稍稍大了些。

這時，浣衣的女子已經不見了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宋清川驟然停下了腳步，面無表情轉了身，“這處風水最佳，又無旁人打擾。”

正好，虞妤覺得自己的腳有些痛，不想往前走了，看了看地方平坦寬闊，于是便命下仆們取出祭祀用的物品來。

擺上瓜果肉炙，點燃焚香，一切準備妥當。

宋清川和韓雁離兩人果然拿出了火石，她撩了衣裙，上了香，又滿面虔誠肅穆地燒了紙錢，暗暗念叨着，威遠侯，我虞五娘作為你素為謀面的未婚妻，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你若是命喪祁水河了，就在天上保佑我虞五娘今後姻緣順利，美貌長久不衰。

你若是沒死，也不要有眼無珠睜眼說瞎話，你我無緣也合該我虞五娘嫌棄你，自有天底下最清俊的小郎君排隊等我挑選呢！

一通折騰，祭祀完成，虞妤心頭也松了松，暗暗瞥了一眼天底下最清俊的小郎君，慢悠悠地和韓小娘子搭話，準備打聽短命的未婚夫。

“韓娘子，方才忘記問了你姓甚名誰，聽你的口音仿佛來自邺京呢。”那個異世女貌似也姓韓，名韓雁離，韓娘子應該熟知這裏姓韓的女子。

“我姓韓，名雁離。”韓雁離真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