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駁論13

駁論13

他因為腰的問題沒法下廚,又不想吃外邊的東西,最後何試用極其一般的廚藝給他下了碗面,禍害完他的胃才離開,離開前還不忘唠叨兩句。

“這兩天你就請個假修養一下,別才三十腰就壞了。今晚看看情況,如果明早起來還是腰疼腳不好走就喊我,我帶你去醫院。”

“知道了。”因為腳不方便,蘇黎煦坐在沙發上看着站在玄關還一直念叨着的何試。

“那我走了。”何試把外套穿上。

“開車小心。”

“嗯。”

家門緩緩關上,只聽到密碼鎖“滴”的一聲,鎖門了。

就在何試離開還不到兩分鐘,突然響起門鈴聲,蘇黎煦疑惑看了眼,難不成是何試有什麽東西落下了嗎?撐着沙發站起身,腰扭到的位置還很不舒服,腳踩地時還有酸脹感,艱難的挪到門口。

“你是落下什麽東西了嗎?我這裏好像沒看到——”

門一開,他看到付星燃蹲在門口,那麽高大的一個男孩,手裏拿着什麽,蹲在門前可憐巴巴的擡頭望着他,宛若一只大型忠犬,委屈至極的望着抛棄它的主人。

“星燃?你怎麽蹲在這裏?”

付星燃站起身,剛才一直蹲在門口蹲得腳有些麻了,站起身時還能感受到那份麻木酸脹舒散開時的刺痛,但都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來的讓他難受。

蘇黎煦和那個男人進去多久他就蹲了多久,那男人出來的時候他就躲進旁邊的樓梯間,等那男人走了他才回來摁響門鈴。

在看到蘇黎煦的瞬間,他什麽話都沒有說,眼眶頃刻間紅了。

蘇黎煦看到付星燃突然開始掉眼淚頓時愣住,也顧不上後腰腳踝的酸疼:“怎麽了?跟你爸爸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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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蘇黎煦過分溫柔的語氣,付星燃對上蘇黎煦擔憂的雙眸,更加難以接受剛才看到的那一幕,還有腦海裏蹦出的無數個可能性。

他往前走了走,走到蘇黎煦面前:“哥哥,你是談戀愛了嗎?”

蘇黎煦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問題,在付星燃靠近時那份身高差距撲面而來的壓迫感,緊接着便聞到了這家夥身上的八月夜桂花的香水味。

徑直對上付星燃通紅濕潤的雙眸,深沉的眸底透出的委屈和幽怨讓這個問題像是在控訴。

“我嗎?”他反問道。

他怎麽不知道自己談戀愛了?

“那男人是誰?”付星燃沒有拐彎抹角,他盯着蘇黎煦,手緊緊攥着禮物袋的繩子:“他為什麽可以背你?為什麽來你家?為什麽他待了那麽久才離開?你們,你們在……”

說道一半時喉間突然哽住。

其實他想問‘你們在裏面做什麽’,但是他害怕聽到不好聽的,害怕看到蘇黎煦臉上尴尬的表情,害怕他的問題讓蘇黎煦感覺到不舒服。

蘇黎煦聽到付星燃這一連串的問題,眼神變了變,這家夥難道在這裏蹲了一下午嗎?視線落在付星燃手中拎着的袋子,眉宇微蹙,難道是來找他的時候看到他和何試了?

“付星燃,你——”

“我知道了。”付星燃悶聲應道,像是肯定了腦海裏某個猜測,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在兩戶一梯的公寓樓道裏,安靜至極。

面前這個大男孩難過得像是被全世界抛棄了那般,耷拉着肩膀,一聲不吭的掉着眼淚,委屈得不行不行的。

蘇黎煦撐着門框,看到付星燃掉眼淚的瞬間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了?知道什麽了?

最後見付星燃哭得真的很悲傷沒忍住笑了出聲,有種看到家裏小朋友哭就想笑的感覺。

付星燃哭到一半戛然而止,愕然對上蘇黎煦笑話他的模樣,更委屈了:“……你為什麽要笑?你又笑我。我在難過,我很難過。”

“我知道你很難過。”蘇黎煦笑得有點停不下來了,他走到付星燃跟前擡手用手背給人抹掉眼淚,無奈笑道:“但你好歹讓我先說完話再哭,不然白難過了。”

付星燃聞到蘇黎煦手上的藥味,頓時愣住。

“他是我的同學何試,剛才跟他打球不小心扭到腰和腳,是他背我回來的。”蘇黎煦說:“何試你應該很熟吧,就是你心理學專業的導師。”

付星燃:“……”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都知道什麽了嗎?”蘇黎煦笑着反問。

付星燃對上蘇黎煦帶着眼裏含笑的調侃,忽然像是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耳根蹭的紅了,默默垂下眸。眼睛根本不看蘇黎煦,只想着哪裏有個洞讓他鑽下去吧。

但得到所有猜測都否定之後,心裏頭的歡喜慢慢蓋過了剛才的尴尬,伸手摁住蘇黎煦給自己擦眼淚的手,而後擡起頭。

“所以哥哥不是跟他在談戀愛是嗎?”

蘇黎煦對這個無厘頭的問題有些哭笑不得:“你從哪裏看出來我在談戀愛了?”

付星燃抿着唇,想忍住高興的情緒,最後聽到這個答案還是沒忍住弧度嘴角上揚,眸中的竊喜看得一清二楚:“那就好。”

“所以你就因為這個猜測在這裏蹲了一下午?”蘇黎煦問。

“嗯。”

“傻不傻?”

“傻。”付星燃認真點了點頭。

蘇黎煦又沒忍住笑出聲,屈指彈了彈付星燃的額頭:“小傻瓜進來吧。”

說完一瘸一拐的往裏邊走。

付星燃這會才看到蘇黎煦走路的姿勢,眉頭倏然緊蹙,他一箭步走了上前。

蘇黎煦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騰空了,下意識的摟住把他打橫抱起的付星燃,一聲驚呼,他擡眸看着付星燃,神情愕然。

目光落在付星燃緊繃的下颚線,從側面上看,輪廓比正面看時更加棱角分明,是完全褪去青澀少年感的氣質,薄唇微抿勾勒出幾分難以靠近的冷然傲意。

這家夥要是再大一點可能就不得了了。

付星燃把蘇黎煦放到沙發上,把手中的禮物放在一旁,而後蹲在他跟前,看了看沒穿鞋的雙腳腳踝,最後準确的握上那只看起來較為腫脹的右腳。

興許是手涼,在觸上的瞬間付星燃看到蘇黎煦的腳縮了縮,像是被撥弄心弦那般,就這麽一動都能讓心跟着發顫。

“疼嗎?”

蘇黎煦對上付星燃擔憂詢問的目光,興許是語氣過于溫柔,讓他有那麽瞬間的恍惚,須臾後又覺得意外,這家夥竟然會關心人了。

“還好。”

“分明就是疼,你看都腫成什麽樣。”付星燃低頭看着這腫脹淤青的腳踝,跟另一只對比還是很明顯的,看得他心裏格外不舒服:“這樣還能去學校嗎?”

“就是普通扭傷,在球場的時候有緊急處理過,不算很嚴重,休息幾天就能好。”

“什麽叫不算很嚴重,這就是很嚴重!”付星燃帶着愠怒回答:“你看你兩邊腳都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為什麽不直接去醫院?簡單處理過也不一定能夠處理好的。”

“已經消了一點了。”蘇黎煦低頭動了動腳認真比對着。

“還亂動!”付星燃惡狠狠瞪着蘇黎煦,抓着他的小腿不讓動。

蘇黎煦見付星燃這幅兇巴巴的模樣,再想到剛才那個什麽也沒說就在瞎想後掉眼淚的付星燃,抿着唇,最後沒忍住笑出聲。

付星燃被蘇黎煦笑得莫名其妙,他咽了咽口水:“笑、笑什麽?”

蘇黎煦笑:“從前那個只會躲在一邊的男孩長大了,會關心人了。”

邊緣型人格障礙的患者情感強烈,無論是極端情緒還是其他,對待這類型的人用硬的永遠得不到結果,只有耐心。

所以不論四年前的他是出于什麽原因離開,在付星燃心裏終究是留下了難以釋懷的痕跡。對于他來說也是遺憾,本來可以在他手裏慢慢變好的孩子卻在他這裏中斷了治療。

而現在的付星燃跟四年前比是鮮活的,明亮的,耀眼的。

就跟那天路過籃球場時跟同學打球的付星燃,換作四年前,付星燃不會願意在集體裏互動,毫無疑問這是很大的進步。

不管付星燃在其他人面前是怎麽樣的,或者是在付先生面前是怎麽樣的,至少在他面前付星燃有意識有目的的在改變,就沖着這一點他自然願意去引導付星燃把這份有意識的改變,從對他到對所有人。

就當做是那年他沒有完成的遺憾。

“所以哥哥覺得我跟之前有什麽不一樣嗎?”付星燃聽到蘇黎煦這麽說時突然很想知道。

“一樣。”

付星燃眸色暗了些許,像是落下黯然:“……一、一樣嗎?”

他差點忘了蘇黎煦的專業,難不成是看出他在僞裝嗎?但他應該看起來比之前好很多才對,明明他已經很努力的在學習怎麽當一個陽光開朗的人。

“也不一樣。”蘇黎煦笑道:“一樣的是付星燃依舊是付星燃,是那個随心所欲敢愛敢恨的男孩,不一樣的是現在我面前的付星燃,變成了一個會關心人、會照顧人細心的大男孩。”

付星燃黯然的眸底又染上光亮,他擡頭看着蘇黎煦眼裏盡是期待:“那哥哥你喜歡這樣的我嗎?”

“都喜歡,現在的你表現得很好。”蘇黎煦身體前傾,伸出大拇指在付星燃額頭輕輕印了一下:“我希望你會越來越好。”

額頭上大拇指落下的觸感帶着溫熱,卻讓付星燃感覺到心頭滾燙。

“以前的我很糟糕。”

蘇黎煦溫聲道:“你不糟糕,所以你要好好的,過去的就過去了,不能再做傻事,有什麽困惑都可以跟我說。”

付星燃心想,原來蘇黎煦覺得他不糟糕,不糟糕那就是喜歡,那喜歡的話他是不是就有可能……不行,他等不及了。

“哥哥,我喜歡的是男人。”

蘇黎煦微微一怔。

“這就是我現在的困惑,我喜歡的是個男人,就算我跟他有年齡和性別的差距,可我還是無法自拔的喜歡上他,我喜歡他,我愛他,我想shang的就是他。”

付星燃的手撐在蘇黎煦雙腿側的沙發上,稍稍站起身,又沒完全站起身,長臂仿佛将人圈在臂彎裏那般。

距離瞬間被拉近,深呼吸的吐息落在唇邊。

像是危險的距離。

蘇黎煦下意識往後靠了靠把距離拉開,他對上付星燃的雙眸,卻全然找不到剛才那個在他面前委屈哭泣眉眼耷拉的小奶狗模樣。

付星燃凝視着圈在臂彎裏的男人,漆黑如深潭的眸子裏蕩開濃烈的情緒,仿佛一只隐藏暗處蓄勢待發的惡狼,找到了心儀的獵物。

準備生吞活剝。

“如果我喜歡的是男人,哥哥你會讨厭我嗎?”付星燃輕笑問,聲線低沉:“應該不會吧。”

蘇黎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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