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作品相關(9)

作品相關 (9)

意思是連操舟的人都是他的人,兩人的交談絕不會傳出去。岑三娘想了想問他:“如果我不想劃船呢?”

方銘笑道:“那我只能去涼亭邀你了。”

岑三娘将茶湯倒進杯中,垂眸問道:“方夫人為何也提醒我?”

方銘坦然:“我出了一百兩銀子。”

岑三娘去端茶杯的手僵了僵。一百兩銀子就讓方夫人幫他?她記得劉伯和陳伯打聽來的消息是,方家看似家大業大,兒子們暗中都在使勁想當方家家主。方夫人也想替三歲的小兒子争利益。難道方銘和方夫人聯手了?方夫人是繼室,得方老太爺寵愛,最小的弟弟才三歲,選擇和方夫人聯手是很明智的選擇。總不至于方銘的哥哥們都看不透這點吧?

方銘直白的說道:“無利不起早。讓方家人做事都要付錢。”

意思是收錢辦事天經地義。他和方夫人并不是同盟的關系。岑三娘愣了愣,忍俊不禁。這家人做生意真是入了魔了。不過她喜歡生意人,打交道簡單一點,且講誠信。

她啜了口茶,把話踢了回去:“你花了一百兩銀子約三娘來此,想說什麽旦說無妨。”

岑三娘低着頭,寬大的衣領間露出纖細的頸項。陽光不甚濃烈,透過翠綠的荷葉照在她臉上。柔和的光影映得肌膚如初雪般。小巧的臉上黑色的長睫與粉紅的唇分外醒目。像極了一副水墨荷花圖:睫是淡墨的葉,唇是綻開的花。揉藍大袖在河風裏輕輕飄蕩,如同這一池碧波。

這麽近的距離,他甚至能看清楚她耳際柔軟的茸發。方銘覺得定是這陽光映射着水波耀花了自己的眼,讓他恍惚得差點忘記了他想要說什麽。

岑三娘就在這時擡起了臉,眸子裏帶着疑問與好奇直直的望進了方銘的眼裏。

只能苦笑

她有雙洞悉人心的眸子。但他心有疑問,不問不休。

方銘深吸口氣,鎮定的問她:“那日在岑府,你說想請我幫你找條船去長安。其實你根本沒有那個意思對嗎?因為我不可能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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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獨自來見我冒着風險,你為何還要應邀而來?”岑三娘柔柔的問道。

為什麽?好奇,同情還是心底深處想見見她?方銘不知道。但他那日明知岑三娘尋了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他仍然冒險去了。就像那日當着兄長和父親的面,他說,他想向岑府提親求娶岑三娘一樣。做了說了之後,他還是沒有想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這樣做。

他深深的呼吸,鄭重無比:“三娘,那日我來,你是不是,是不是……”

他臉上掠過一絲難以言說的尴尬。

“你放心,我絕沒有設計與你私會,又引了別人前來撞見的打算。”岑三娘笑了笑。

這是方銘壓在心頭最大的一塊石頭。

他不止想過一次,如果冒險去見岑三娘,她會不會引人前來撞見。那時自己該如何應對,方家又該如何應對。

岑三娘的話搬走了這塊石頭,方銘頓時松了口氣:“你大可以在岑府宴會時找個機會讓我荷包還給你的。或者我找回了荷包,我交給岑知林或你的丫頭就行了。你根本用不着非要見我,還安排在空寂無人的院落。我明知有蹊跷還是去了。後來,我想了很久。你提的要求我不可能答應。為什麽你還要提?我想,其實你并不需要我替你找船,你只是想知道我是否會冒險前來,對嗎?當然,”他自嘲的笑道,“如果我把你邀我私會的事說出去,一來考驗我是否可信。二來為了岑家的名聲,我方家還只能上門來提親。我怎麽也比範玉書強。對你來說,都不會比和範玉書訂親更差的處境了。我說的對吧?”

岑三娘笑咪咪的說道:“第一次見你,你替方九娘還我銀子。第二次你幫我,撐了把傘來護着我。範夫人上門提親,還請動了刺史夫人保媒,彩禮又豐厚,岑家實在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我沒有別的辦法,也不認得別人。你肯來,至少你不讨厭我,還有想幫我的心思,不是嗎?就算你說出去,我是不會承認我請你來的。你不好好的在花園宴會上呆着,闖到岑府內宅,理虧的當然不會是我。”

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把方銘氣樂了:“跟着岑知林走到後宅,我一路做賊似的。你倒算計的輕輕松松。”

岑三娘輕搖着團扇笑容可惡之極:“怎麽是算計呢?那也得你肯來才行啊?你若無心,我又怎麽算計得了你?更何況,我說過,也許我會幫到你。這話也不是假話。”

方銘覺得自己除了苦笑,找不到別的話說了。

你烤的魚很香

岑三娘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她手裏沒人可用,便算計着無意中對自己顯露好感的方銘。如果不是那人在府中安插了眼線,也許今天她會在這裏顯擺顯擺,讓方家堅定娶自己的決心。 她認識的人不多。方銘內心善良,樂于助人。為人不刻板,長得不賴,四肢健全,說話不結巴。方家是隆州首富,其實真是很不錯的選擇。

可惜,她被那人的執着吓着了。她哪怕為自己打算,卻也不想害人。

岑三娘微微偏過頭,看着畫舫外一眼望不到頭的綠荷:“我給了你三天時間。這三天,無論怎樣我都會讓我母親出身隴西李氏的消息傳揚開去。方家是隆州首富,卻在長安沒有自家的商鋪。在長安,賣隆州絲綢的卻只有王家。因為王家在宮裏有位做寶林的娘娘。你們方家甘心嗎?可誰叫方家無人出仕,朝中無人呢?我就想啊,聽到我外祖家的消息,也許方家願意抓住這個機會,護送李家的外孫女回長安去。”

方銘有些好奇,覺得岑三娘想的太簡單:“三娘,就算我方家有這樣的心思。你怎麽能肯定岑家一定會答應你去長安?岑家不答應,方家是絕不會偷偷用船帶你走的。方家雖然行商,也要名聲的。”

岑三娘輕描淡寫的說道:“方家如果肯賭,何妨賭得更大一點。找條船扮作我外祖父家的人來接我又有何不可?”

方銘倒吸口涼氣:“你好大的膽子。”

“富貴險中求。”岑三娘淡然說道。

方銘想了又想,覺得好像真如岑三娘所說。如果方家願意将賭注押到岑三娘身上,幫着她離開岑家也理所當然。

算計方家的事她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還有一件事,岑三娘覺得方銘有必要知道。她抱歉的說道:“方家提親是看中了隴西李氏的名聲。其實我外祖父三年來從來沒有想起過我。我母親過世時,他甚至遣人擡走了母親所有的嫁妝。所以,我只是個孤女,岑家四房的孤女罷了。”

方銘一愣,詫異無比:“這是你最大的倚仗。你可知道隆州城裏有多少人家因為你的身世起了心?你為什麽要告訴我?你明知道方家提親,為的就是和隴西李氏結為姻親。”

岑三娘對方銘嫣然一笑:“方七哥烤的魚很香,三娘一生難忘。”

算計着方銘,卻又在方家提親時放棄。

方銘愣愣的看着岑三娘,半晌說不出話來。

岑三娘已站起了身,福了福道:“與六娘七娘一起過府,獨自盤恒過久終不妥。還請方七哥将船劃回去吧。”

她走出了船艙,站在船頭看連天碧荷,再不肯和他單獨相處。

方銘望着她的背影,心裏百味陳雜。說不清是嘆服,還是憐惜。難道她不知道一旦這個消息傳開,哪個大戶人家肯娶一個孤女做嫡妻。或者,她不想嫁給自己……一瞬間,他情願被她一直蒙在鼓裏算計着。

風吹動岑三娘的大袖衫,她和百草興致勃勃的采着荷花與蓮蓬,玩得全無心事的模樣。

笑聲清脆,方銘心裏卻生出陣陣酸楚來。這樣的岑三娘讓他心疼無比。

畫舫劃回岸邊,百草扶着岑三娘下船,遠處涼亭裏傳來了六娘七娘的說笑聲。岑三娘轉身朝方銘施禮告辭。

“三娘,是我求父親去提親的。”方銘低聲說道。

岑三娘愕然擡頭。

畫舫駛向荷花深處,方銘站在船頭,笑容燦爛。

一股熱意沖進岑三娘眼裏,她喃喃說道:“謝謝。”

作者題外話:暫時今天更這些吧。

淑女有心事

涼亭裏岑家六娘七娘和方九娘正說的開心。遠遠看到岑三娘帶着百草過來,方九娘就問六娘:“岑三娘長得又不如你,寄住在你家的孤女罷了。六娘你可想清楚了。我反正是幫着你的。”

六娘望着案幾上那只匣子,又有幾分猶豫:“我雖然不喜歡她,這樣做是不是過了?”

“端午看火龍游街,漫天的火星子撒下來,也沒見她吓着。”七娘側身坐在涼亭的邊上,頭也沒回的說道。

身後六娘和方九娘下定了決心,吃吃的偷笑。七娘的眼裏盛滿了傷心與嫉恨。她遠遠的看着方銘的畫舫沒入荷葉深處,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她從小就喜歡着的人,為什麽偏偏要向三娘提親?她日日盼着自己長大,盼着能嫁給他。她沒有六娘美,她知道。但她的心也不大啊。十一歲的七娘想放聲大哭一場。

“三娘過來坐吧!”方九娘熱情的招呼岑三娘坐下。

七娘的心思被分走了,她悄悄的抹出眼裏沁出的淚,依然望着荷花池,耳朵已經豎了起來。

涼亭臨水而建,呈六角型。早來的三人占據了面水的位置,留給岑三娘的背臨着湖水。

百草極自然的站在了岑三娘身後,虎視耽耽。她不屑的想,難不成你們還敢明着推三娘子落水不成?

身後傳來百草的氣息,岑三娘很安心。她笑着謝了座,搖着團扇納涼。

“三娘嘗嘗西域的蜜瓜。聽說這種瓜在長安市面上都是見不着的。母親聽說我請客,分了半個給我。”方九娘與有榮焉。

哈蜜瓜?黃玉似的瓜瓤,入口滿口清甜。全靠商隊騾馬運輸,的确難得。岑三娘用銀簽子挑了片吃,啧啧贊嘆。

六娘突然失手撞翻了茶盞,站了起來。方九娘趕緊叫丫頭收拾。

幾個丫頭就這樣擠在了六娘和三娘之間。動作麻利,須臾就收拾停當。六娘重新落坐。

屁股還沒挨實凳子,六娘尖叫着跳了起來,指着三娘哆嗦的喊道:“三娘,你身上有蟲子!”

岑三娘也吓了一跳,低頭一看。裙角上爬着一只正在褪殼的蟬。褐色的成蟲背面裂開,一只蟬努力的伸出了半個身子。

還好不是毛毛蟲。岑三娘松了口氣。

方九娘和岑六娘面面相觑,岑三娘為何沒吓得倒處亂跑?

居然沒動靜?七娘也好奇的轉過了身來瞧。

一只丫頭得了方九娘的眼色,嚷道:“三娘子莫怕,奴婢将她打下來。” 抄起把雞毛撣就往岑三娘身上招呼。

手腕突然被緊緊攥住。百草上前一步攔住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姐姐當心傷着了我家三娘子。”

岑三娘伸手從裙子上摘下了那只蟬,托在手裏笑咪咪的拿給方九娘看:“哎呀,你瞧還是活的呢。九娘可有匣子給我使使。裝了回去放帳子裏,明日它就脫了殼爬出來能飛了。”

方九娘呆呆的望着她,高聲尖叫:“你居然要把它放進帳子裏!快些扔了!”

“九娘膽子小,六娘想不想拿回去玩?”岑三娘托着蟬送到了六娘眼前。

那蟬動作緩慢,卻還在顫動着脫着蟬殼。六娘吓得想往後退,一時間忘了坐着的是圓鼓凳,身體向後一仰,幸虧丫頭擋得及時,才沒有摔倒在地上。茶杯再一次被帶倒,茶水濺上了新做的水紅紗裙上。六娘心疼的眼睛都紅了。

“很好玩的。你們不要我就拿回去吧。”岑三娘掏了帕子小心的将蟬包好,遞給了百草。若無其事的繼續吃瓜。西域運來的,太珍貴了,不吃白不吃。

方九娘深吸口氣,拉着六娘勉強說道:“三娘膽子真大。我先帶六娘去換身衣裳。”

兩人一走,岑三娘更自在。轉頭看到瞪圓了眼睛的七娘,莞爾笑道:“七娘對蟬脫殼感興趣?”

七娘勇敢的伸出了瑩白的小手,認真的點頭:“我想看。”

岑三娘怔了怔,吩咐百草将蟬遞給了七娘的貼身丫頭。

兩人坐在涼亭裏,一時間又話可說。七娘默默的吃果子,看荷花。

岑三娘打破了沉默:“西域來的蜜瓜可是稀罕物,盤子裏還有六片,正好你們幾個一人一片嘗嘗鮮吧。”

除了她和七娘一人帶了個丫頭,方家還留了四個丫頭在涼亭侍候。岑三娘有心讓百草吃上一口,幹脆借花獻佛把盤子裏的瓜賞了。

丫頭們驚喜交加。如果不是運氣好得了主子賞,也許一輩子都不知道西域蜜瓜是何滋味,紛紛謝了賞,将盤子端到旁邊,一人一片吃得興高彩烈。

百草眉開眼笑,偏着頭望向岑三娘,杏眼裏閃爍着幸福的光。

岑三娘悄悄朝她飛了個媚眼,主仆倆心有靈犀,都知道占了方家的大便宜,笑得格外開心。

等到午時開席,六娘換了件新裙子與方九娘攜手同來。午飯吃得沉默。飯後方九娘有心留六娘七娘去她的繡樓午睡,又不好意思撇下岑三娘。六娘七娘也明白,就說日頭毒了,早些歸家。三人便辭了出府。

府門口重上了竹簾小轎,銀子帶着兩個小厮滿頭大汗的奔了出來。提了一大一小兩只竹簍,說是夫人送給老太太的西域蜜瓜。卻将那只小的塞到了百草手裏,低聲說道:“這只是給……三娘子的。”

百草笑咪咪的接了。

七娘最後上轎,看在眼裏,重重的放下了竹簾。

作者題外話:晚一點再集中看吧。

聽壁角(一)

幾天後,方夫人親自登門拜訪岑老太太。

送走方夫人之後,岑老太太将大夫人留了下來。

岑知林下了課回內宅給四夫人請安,豎着小耳朵聽四夫人憤憤不平的說道:“母親就是偏心。三娘的親事難道我就不能說上幾句?都是她的堂嬸來着,單就留嫂子一個。”

在議三娘子和方家的親事?岑知林頓時緊張起來,膩在四夫人懷裏不肯走:“三娘要和方家七公子定親了?”

四夫人拍他的屁股:“這事與你無關,一邊玩去。”

岑知林眨巴着眼睛,一臉不樂意:“怎麽會無關呢?我将來是四房的主子,她嫁得好,我就省心了。”

“哎喲,我的兒!”四夫人喊了聲,眼淚就出來了,“娘怎麽會把你過繼到四房去?你如今都知道惦記三娘了,将來可還記得我是你親娘?”

岑知林跳下她膝蓋,皺着眉說她:“哭什麽呀!我就一個親娘,我還會忘記孝順你不成?還和三娘争風吃醋!沒出息!”

四夫人越說越傷心:“娘是沒出息!這宅子裏你祖母就偏心大爺一家,你爹又是個沒前程的。娘不指望你們哥三指望誰去?”

“好啦好啦。”岑知林伸着小胖手給四夫人擦淚,“大嬸嬸管家,祖母和她議事的時候多些。娘你過點省心的日子這才好呢。女人勞累了會老的快,明白麽?甭管過沒過繼,我都會孝順你的。

四夫人轉嗔為喜,狠狠的親了他一口:“就知道哄娘開心。”

岑知林偎依着她,開始套話:“方家會給很多銀子的彩禮吧?”

四夫人哎了聲:“方家有錢卻怄門兒!那方夫人穿戴比你大嬸嬸還華麗,翻來覆去說三娘子是孤女,身無長物,就岑家公中那點嫁妝。說什麽給嫡子娶個孤女會遭人笑話。一副方家娶了三娘,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似的。”

岑知林攥緊了拳頭,不服氣的說道:“啊呸!方家除了有錢還有什麽?商賈人家還敢嫌我岑家的姑娘。”

四夫人想起方夫人那通身的富貴勁就來氣:“是啊,三娘如果不是孤女,那輪得到他方家來挑理!”

岑知林便問她:“娘,那祖母是什麽意思啊?”

四夫人哼了聲道:“我哪知道啊,你祖母不是撇下我正和你大嬸嬸私下裏商議麽?”

岑知林站了起來:“娘,我玩去了。”

一溜煙跑了出去。

聽壁角(二)

岑知林帶着阿富轉身就去了後院。

“你在這守着,有人來就說和我在花園裏捉迷藏。明白?”岑知林叮囑完阿富,貓腰鑽了狗洞。

狗洞徹得小,岑知林爬過去卻完全沒問題。

他爬進岑老太太住的內院,貼得牆根走到了屋子的背後,蹲了下來。

屋裏隐隐傳來岑老太太和大夫人的聲音。

“母親,照我說,方家雖然只出五千兩彩禮,卻答應以方家商號的名義開一間糧鋪一間蠶絲行,分八成股給咱們。這可是大好事啊。”

岑家地多,卻沒有商鋪。從岑家分家之後,三房老太爺以書香世家自居,不肯行商。岑家的鋪面只租給別人收租金。莊子的産出都由像方家王家這種開商鋪的大戶收購。

老太爺過世,老太太把管家權交給了大夫人。大夫人就一直想開鋪子。岑家地裏産的糧食再多,山上桑園裏養的蠶再多,隆州城有多大的購買力?方家收購蠶繭,有自己的絲綢作坊。糧食早銷到了沿江的城市,并不僅僅立足于隆州城。想在城中商戶裏分一杯羹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今鋪子不用自己開,管事的作工的不用自己找,不操半點心,年年都能分八成股的紅利。

範家出幾萬兩銀子彩禮,岑家就算留下大部份現銀,也容易被人說嘴。這鋪子的幹股隐密,明面上五千兩銀子的彩禮都給了岑三娘。岑家面子有了,利也得了。所以大夫人覺得答應這門親事是件劃算的事。

岑老太太長長的嘆了口氣:“我知道。”

知道為什麽不想答應?也不能把岑三娘嫁得太差,她好歹是岑家的姑娘啊。大夫人心裏犯着嘀咕,沒敢問出口。

“三房和四房自分家之後,幾乎沒有來往。”岑老太太神色有些激動。

大夫人接嘴說道:“是啊,我都不知道李氏居然出身隴西李氏。也就年年祭祖時見着她。母親,這中間是否有什麽隐情?四房老太爺和過世的公爹可是親兄弟呀。”

岑老太太眼裏閃過一絲恨意:“親兄弟又如何?當年婆婆病逝時,你公爹病倒在外地,死活不知。四房老太爺說你公爹死了,帶着人逼着我分家。差點就被趕出了這座祖宅……好在表妹嫁給了王家嫡長子,出手相助。我才沒被四房老太爺逼死。後來你公爹又及時趕了回來,長兄繼業天經地義,最終搬出了祖宅的是四房。”

大夫人倒吸口涼氣,忍不住說道:“那四房絕後,只留下了岑三娘,母親為何還要幫四房料理後事,過繼香火?”

“大兒做着岑氏的族長。三房四房的老太爺原是親兄弟。我不這樣做豈不是叫外人說道?”岑老太太感慨:“三娘私下裏藏了錢財,還敢用隴西李氏的名聲哄騙我,總讓我回想起當年四房老太爺的狠辣勁兒。如今我還要顧忌岑家的名聲給她選門好親事……”

岑老太太眼角濕潤了。

大夫人趕緊勸道:“母親,那就應了方家的親事,等她及笄就将她打發了吧。”

岑老太太終于點了點頭:“四房的産業如今也全歸了我三房的子孫。算了,我氣也平了,不和她計較了。讓方家再請媒人來吧。”

窗外岑知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臉上一片茫然。

牆外傳來幾聲鳥叫,岑知林回過神,爬出了狗洞,板着臉對阿富說:“你敢說出去,我就賣了你!”

阿富緊張的從他身上扯下幾片草葉,委屈的說道:“少爺,我不會說出去的。”

岑知林望向花園深處的水榭,咬着唇,扭頭就跑。

變數(一)

幾天後,方家的媒人上了門。

岑家上下傳遍了。岑三娘也終于知道,自己和方銘定親了。

許氏沒有見過方銘,緊張的不得了。

百草滿面春風:“媽媽別擔心。方家七少爺人可好了。模樣長的好,對三娘子也好。上次還送了三娘子一個西域蜜瓜呢。”

許氏瞪她:“一個瓜就把你收買了。三娘子,你覺得方家七少爺怎麽樣?”

岑三娘坐在廊下,怔怔的望着園子深處下人居住的那幾排房子。親事終于塵埃落定,又輕飄飄的讓她沒有半點真實的感覺。

“三娘子,你倒是說說啊,如果這門親有什麽古怪,奴婢這就打發人去長安找你外祖父……”見岑三娘半點反應都沒,愣愣的出神,許氏急了。

岑三娘擡起頭,滿臉無奈:“媽媽,我的親事由不得我。定了親又如何?一日未過門,我便算不得方家的人。”

“啊?”許氏聽得直犯糊塗,“三娘子,你究竟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岑三娘站起了身,搖着團扇進了屋:“有客來了。”

許氏和百草面面相觑:“誰來了?”

院門處傳來隐約的對話聲,不一會兒,守門的婆子上了樓,禀道:“三娘子今早去逛園子,可是掉了個荷包?掃院子的丫頭小青撿到了,說來還你。”

岑三娘笑道:“哎喲,原來是被她撿到了。我正想叫百草再去找找呢。”

百草納悶的嘀咕:“啥時候掉的……”

岑三娘的團扇敲到了她身上:“還說?一路跟着我,連荷包掉了你都沒發現,真真該打!”罵完百草示意許氏抓了把錢給守門婆子,“辛苦媽媽了,叫她上來吧。”

那婆子歡天喜地去了。

岑三娘收斂了笑容,轉身去了內室:“百草,你守在外面,六娘七娘要上來,報個信兒。媽媽,你就守在門口做針線。”

見她嚴肅,百草和許氏心裏有點發慌。

岑三娘笑了笑:“沒什麽事,回頭再給你們說。”

兩人照了吩咐去做,不多時樓梯就響起了腳步聲。百草迎了上去:“小青,多謝你啦。我正想去園子裏找呢。”

小青上樓的時候,樓下六娘七娘的丫頭都朝着樓上看。百草大聲說話,是說給她們聽的。

許氏掀起了內室的竹簾:“三娘子,小青來了。”

小青進去後,許氏端着簸籮,坐在門口做起了針錢。

變數(二)

“奴婢見過三娘子。”小青朝岑三娘福了福。

岑三娘擡起頭打量着她。

十六七歲年紀,面容清秀,嘴角自然的往上翹,看起來随時都帶着笑意。和那位徐媽媽一樣,長了副讨喜的模樣。

“奴婢在園子裏撿到了一個荷包,記得好像是三娘子戴過的。”小青将一只深藍色錦緞繡五蝠的荷包放在桌上。

岑三娘拿起來看了看,折轉身從箱子裏拿出同樣一只荷包來:“眼力不錯嘛,去方家游園子的時候我拿出來戴過。一次你就記住了。這針線活也不錯,織錦閣做出來的吧?仿的真像。若不是我這只還在,還以為真丢了呢。”

小青微笑着,并不接話。

岑三娘将兩只荷包扔進了箱子:“自從我知道了你,早起逛園子的次數一個巴掌數不完。說吧,怎麽就能看得這麽仔細?我很好奇。”

小青低聲回道:“奴婢自幼就能過目不忘。”

手下有的是人才啊,岑三娘腹诽。她笑吟吟的說道:“你是為方家的親事來的吧?堂祖母待我不錯,方家比範家有錢,方七少至少不是個病秧子結巴。這門親事我也挺滿意。你可以離開岑家向你家主子複命了。再呆在我身邊,沒用。”

小青擡起頭,輕聲說道:“三娘子,我家主人讓奴婢轉告您,半月後,會有人接你去長安。”

岑三娘心頭一震:“什麽意思?”

小青恭敬的說道:“我家主人還說,請您放心,來接你的是你外祖父李家的人。話已帶到,奴婢告辭。”

她轉身欲走,岑三娘啪的将團扇扔在了桌子上:“站住!”

小青轉過身:“三娘子還有什麽吩咐?”

岑三娘冷冷的看着她:“轉告你家主人,我和我外祖父不熟,我不會去長安。”

小青沉默了下道:“奴婢知道了。”

小青一走,許氏端着簸籮進來,滿臉震驚:“三娘子,她是什麽人?老太爺真的要接你去長安嗎?”

岑三娘搖頭:“媽媽,她是得了送我點翠釵那人的吩咐……媽媽,你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麽,那人要盯着我不放?是不是母親曾和那人有什麽瓜葛?”

許氏手裏的簸籮掉了下去:“……那人年紀不過雙十,怎麽可能和你母親認識。你才定了親,這可怎麽是好啊!”

“慌什麽?”岑三娘撇撇嘴:“我就不去長安,他能怎麽着?媽媽,把銀票和地契拿來,我要去找大夫人。我會想法子讓岑家留下我!”

作者題外話:暫時更到這裏啦。

争取(一)

岑三娘照例早晨帶了百草去給老太太請安。

岑氏立足隆州百年,官做的最大的莫過于三房二老爺,做到了從五品的吏部郎中。岑老太太生了四個兒子,四老爺再不争氣,三個孫兒瞧着卻是好的。岑家三房人丁興旺,老太太更看重孫兒一輩。

九少爺過繼到了四房,從名份上說,是岑三娘的弟弟。還有什麽比岑家的将來更重要?

岑老太太算是過了自己的心裏那道關,自覺大度,做了樁善事,給岑三娘選了門很不錯的親事。事已至此,多門親戚比多個仇人強。她心裏雖然不會喜歡岑三娘,那股怨氣卻漸漸消散了。

她不求岑三娘将來如何,只希望她不會拖累九哥兒就行了。所以岑三娘來請安,老太太一如既往慈愛。

往日若非老太太發話,岑三娘是不會留下讨沒趣的。今天她留了下來。從百草手裏拿過一只匣子,當着所有人的面送到了老太太面前,言詞懇切:“母親過世時,外祖父照着嫁妝單子擡走了母親所有的嫁妝,這三年來從未使人來問過三娘一句冷暖。這三年來,唯有堂祖母和堂叔嬸嬸悉心照拂于我。在三娘心裏,堂祖母就像是我的親祖母一般。想當初三娘年幼,雙親過世惶恐不安,是以瞞下大筆私財。堂祖母從沒怨過一句,還盡心替三娘覓得一門良緣。我這心裏真是又慚愧又難過。”

她跪在岑老太太面前,高舉着那只匣子:“三娘吃住盡在三房,不敢再讓長輩們破費,這些是爹娘留下來的私財,還請堂祖母再費心替三娘置辦嫁妝。”

一席話說得岑老太太心頭熨帖,她雖然好奇四房究竟留了多少私財給岑三娘,面上卻絕不會收的:“好孩子,快些起來。”

大夫人笑吟吟的伸手扶起三娘,嗔怪道:“三娘,你爹娘留給你的銀子你自個兒留着補進嫁妝裏便是,母親與我們這些做嬸嬸的給你置辦的是我們的心意。”

岑三娘将匣子放在案幾上,抽了帕子在眼角一按,哽咽着說道:“得長輩們厚愛,是三娘的福氣。三娘是岑家的女兒,吃住都由公中供給,哪有未嫁的女兒家自己擁有産業的道理。堂祖母若是不收,便是把我當外人了。”

說着帕子捂了眼,辣得雙目流淚不止,不消片刻,就紅腫起來。

岑老太太心裏詫異,卻也覺得欣慰,示意田媽媽收了匣子:“岑家姑娘出嫁,公中都出五千兩銀子置辦嫁妝,你爹娘留給你的私財,堂祖母一并給你歸置在嫁妝裏便是。”

岑三娘破涕為笑,撲進岑老太太懷裏喃喃說道:“堂祖母,等到及笄再出嫁也只有兩年時間。這兩年三娘日日都陪着您可好?出了門,哪怕同在隆州城,想要再陪堂祖母煎茶都難了。”

說着又落下淚來。

岑老太太嘆了口氣,輕輕拍着她的背,望向站在四夫人身後的六娘和七娘,想着遠在外地的兒孫,也跟着傷感起來:“好好好,便陪着堂祖母吧。”

等到衆人離開,岑老太太打開三娘送來的匣子,只見裏面擱着許氏買的那座二進宅院的房契并五千兩銀票。她目中露出沉思,喃喃自語道:“究竟是什麽原因?為何我越來越看不透這丫頭?”

田媽媽侍立在旁,小心的說道:“您退了範家,給她定了方家的親事,三娘子是明白您對她的好了。先前她擡出李家出自隴西李氏一脈,是怕您答應範家罷了。”

“也許吧。”岑老太太合上了匣子,長長嘆了口氣:“可我不知為何,總覺得……罷了,府裏不過再添雙筷子養她兩年,由她吧。”

這廂衆人離開,岑三娘卻親熱的挽上了大夫人的胳膊。

作者題外話:先上安客茶吧。晚飯左右再集中看吧,免得不停的刷。

争取(二)

這廂衆人離開,岑三娘卻親熱的挽上了大夫人的胳膊。

四夫人驚訝的瞥去一眼腳步放得慢了。

六娘不屑的嗤笑了聲,扯了七娘的手道:“三娘要置辦嫁妝,找大嬸嬸商量。七娘你還小,難不成你也急着想出嫁嗎?”

七娘漲紅了臉,甩開六娘的手,叫道:“我才不好奇呢!六娘你真讨厭!”

說着提起裙子跑了。

六娘便去扶四夫人,不滿的嘟囔:“母親,你瞧七娘這小家子氣!”

難道自己就不是三娘的堂嬸?難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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