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作品相關(16)
作品相關 (16)
眉,像柳葉般挺直精神,斜斜的插入鬓角。她的目光下移,落在空青腰間懸着的一只荷包上。
她相信他,就因為這只荷包。
岑三娘伸手去摸那只荷包。
手腕被突然攥住,一股力量拉扯着她将她摔倒在竹榻上。她眼前閃過一道刺目的光,岑三娘吓得叫出了聲。
空青已站在她面前,手裏的劍出了鞘,劍尖對着她。
發現是她,空青收了劍:“抱歉,沒傷着你吧?”
岑三娘搖搖頭。
“餓了吧?我去煮飯。”空青将劍放在木桌上,走了出去。
岑三娘坐起身,拍了拍胸口:“反應這麽大,吓死我了。”她站起來,跟着走了出去,挽着袖子:“我來幫你。”
作者題外話:晚上繼續更。
你是誰的人
空青從屋後抱來一堆柴禾,利索的升起了火。
岑三娘很自覺的沒和他搶,挎上竹籃,裝了碗筷,拎了鍋拿到水邊去洗。包袱裏的衣衫估計是臨時準備的,偏大。衣袖可以挽起,裙子系成了高腰,仍拖在了地上。她沒有在意,一手提着裙角就朝水邊走。
“等等。”空青叫住了她。
他走過去瞧了瞧,伸手從靴子裏摸了把匕首蹲在了岑三娘身前:“事先沒想到準備你的衣裳,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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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三娘知道他的意思,想撕下一截裙擺,免得裙子過長。她站着沒動,覺得這辦法挺不錯的。
空青捏着裙角割了個口子,用力一撕。
嘩啦一聲,裙子沒有像預料中那樣順着裙角撕下一圈,居然一下子朝上面的方向撕裂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了雪白的小腿。
空青瞧着眼前白生生的腿,頓時呆了。
岑三娘下意識的後退,發現他還愣愣的抓着裙角,尴尬的伸手推他:“松手啊!”
空青如夢初醒,松開手,頭迅速的扭向一旁:“對不起。”
岑三娘哭笑不得的看着撕破的裙子,只得放下籃子和鍋,回了裏屋。
昨晚換下的衣裙沾滿了污泥,實在不能穿了。包袱裏還有幾套男式衣衫。深衣寬大,一看就是比着空青的身材做的。岑三娘只好選了身男式短褐換了。上衣下裳,褲子肥大。她系好腰帶,細心的将褲腳挽了好幾圈。
等她收拾好再走出房門的時候,看到歪脖子槐樹下鍋已支在了竈上,燒起了火。空青不在。
岑三娘走過去揭開鍋蓋看了眼。她只會用電飯煲,來了之後也輪不到她進廚房。這種鐵鍋焖飯難度實在太大,她蓋上了鍋蓋,坐到旁邊的樹疙瘩上等。
隔了好一陣才看到空青回來,手裏拎了枝洗淨的蓮藕。
岑三娘終于覺得有活幹了,伸手去接:“我來切,晚上炒蓮藕吃。”
“你歇着。”空青拒絕了她。
“我真的會切。”岑三娘覺得自己還是能幹點活的。
“好吧。”空青愣了愣拿着蓮藕進了屋,從牆上摘了只竹簸箕放桌上。
岑三娘屁颠屁颠的跟進去,興致勃勃的伸手:“菜刀給我。”
空青刷的抽出了長劍。
岑三娘傻傻的看着他手裏的劍,眨了眨眼睛,讓賢:“你來吧。”
空青緊抿的唇角流洩出一絲笑意,将蓮藕往空中一抛,劍光閃爍……雪白的藕片下雨似的落進了簸箕裏。
岑三娘張大了嘴巴,崇拜極了:“厲害!”
空青臉上飛過一抹紅暈,端起簸箕出去:“要在這裏住些日子。明日我去湖邊鎮子采買一些東西。”
日頭偏西的時候,飯菜上了桌。焖好的米飯,素炒的藕片,還有一盤腌制的小魚。兩人累了一晚,餓得狠了,将飯菜一掃而空。
太陽沉到了湖面下,晚霞漫天。緩過勁之後,岑三娘坐在檐下的樹疙瘩上看空青往幾只小竹簍裏裝剩下的飯團。
“放一晚上,明天會捉到魚蝦。”空青解釋。
岑三娘把下巴擱在手臂上歪着腦袋專心的看着他。
空青終于受不了她的灼灼目光,低下頭道:“等到了長安安頓下來,過得一年半載,我就送你回家。”
“過一年半載,滕王就不會找我了嗎?空青,你是誰的人?為什麽要帶我離開?”岑三娘好奇的問道。
“我不會害你。”空青裝好竹簍起身朝水邊走去。
“我知道。”岑三娘盯着他的背影,笑吟吟的說道,“你會是我外祖父的人嗎?”
空青猛然回頭。
岑三娘下巴朝他腰際點了點:“母親留給我一枝金銀團花蛾兒分心。你荷包上繡的圖案和那枝釵的圖案幾乎一模一樣。花朵少了些。我數過了,我那枝釵上有二十七朵花。金十三銀十四。你荷包上只有幾朵金色的花。”
空青低頭看腰側的荷包。荷包精致小巧,褐色的緞子上用金絲繡了九朵金花,花間伏着一只銀色的蛾兒。他低垂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驚詫,一絲明悟。
作者題外話:明天再繼續吧
趕場
空青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那只荷包和岑三娘有關系。但岑三娘感覺得到空青已經不打算再回滕王身邊。
她有些擔心:“要不,你回去吧。找不到我,你也該回去禀報一聲,不然他會對你生疑。”
空青坐在茅屋臺階上紮着一捆捆曬幹的葦草,頭也沒擡的說道:“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裏。”
岑三娘咬着唇,蹲在他面前認真的說道:“這裏水路複雜,不會有人進來的。我會照顧好自己。”
“再過得月旬,天便涼下來了。我再曬些葦草墊墊屋頂。”空青抱起一大捆葦草,攀着竹梯上了屋頂,一層層的鋪好,再用石塊密密壓住。
見他又轉移話題,岑三娘怒了,插腰沖他發脾氣:“你是我什麽人啊?放跑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你趕緊回去啊,傳個死訊我才會更安全。你跟着我想連累我啊?”
空青不答,埋頭鋪着屋頂。
岑三娘在下面氣得跳腳,仰着脖子氣呼呼的望着他。不知怎的,心裏就湧出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就像當初許氏和百草為了自己想去找岑家織造房的婆子們打架一樣,讓她又是感動又是難過。
“空青,你回去複命吧。這樣也許他會以為我真的死了。對你對我都好。”岑三娘試着和他講道理。
空青終于停下了手裏的活,從屋頂一躍而下:“我知道。但是我回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找到機會過來。你一個人在這裏,我放心不下。”
“這裏很隐密,我也不喜歡亂跑。如果有人來,我會躲進水裏去。你放心吧。”
在沙洲已經呆了七八日,空青再不回去,滕王便真的會起疑了。岑三娘希望空青回去能讓滕王相信自己死了,這樣奶娘和百草就會有離開的機會。
“你說的對,只有讓他以為你真的死了,才不會再找你。”空青認真的想了想道:“明天咱們一早就劃船去湖對岸的鎮子裏采買。這樣我離開了,你也能過些日子。”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兩人便劃着烏蓬船去湖對岸的小鎮。
“這裏離江州不太遠,上岸往那邊去便是蘆山。再住上月餘,風聲沒那麽緊了,我便找機會送你去長安。”空青輕聲說着安排。
岑三娘算着日子,有些想念許氏和百草:“今日重陽,不知道奶娘和百草是否會照計劃去梅嶺。”
空青想了想道:“你說的對,我回去報訊,王爺不會強留她們。”他有些歉疚,“留你一個人在沙洲,你會害怕嗎?”
“不會!”岑三娘揚起了笑臉。
朝陽初升,兩人已靠了岸。
正是鎮上逢場的日子,住在附近湖邊的漁民都來趕場。挑着一擔擔新鮮的菱角,蘆筍。巴掌大綠瑩瑩的蓮蓬,結實壯碩的蓮藕。簸箕裏裝滿了歡跳的蝦,沉澱澱的蚌。水桶裏是今晨才打的魚。還有湖邊葦地裏捕到的野鴨,撿拾的鳥蛋。賣了錢,轉身就去鋪子裏給家裏人扯上幾尺布,或添置油鹽米醋,針頭線腦。逢場的日子,人們熱熱鬧鬧的将小鎮唯一的主街擠了個水洩不通。
岑三娘一副漁村姑娘打扮。藍底染碎花的窄袖襦衣,青色的布裙。頭上戴了頂竹編的帏帽。一尺來長的白色細麻擋住了容貌,讓她感到安全。
空青也換了身麻布的短褐。背着大竹簍,戴着竹笠,從背影看,和街上穿梭的漁民沒有區別。
瞧着眼前熱鬧的鎮子,岑三娘突然想起,好像這是自己第一次逛街。街上的熱鬧讓她對所有的一切都感興趣,生生看花了眼。
“以後有的是機會。”空青看出了她的興奮,卻怕有個萬一。
“嗯。我知道。”岑三娘懂事的跟着他迅速的采買。
空青沒有還價,看中東西便付賬。不多時兩手就拎滿了各種物品。岑三娘手裏也捧了一堆。
“差不多了吧?”岑三娘覺得采買的東西足夠自己在沙洲住上兩三月的了。
空青左右看看,想起來了:“再買個大澡盆。”
岑三娘想起這些天只能擦澡,也有些渴望:“在那邊!”
兩人拎着滿手的東西走過去。突然前面有人在喊捉小偷。人群中跌跌撞撞跑出來一個男子。他跑的慌忙,手揮動着,一不留神将岑三娘的帏帽勾掉了。
後面追來一人,霎時便和岑三娘打了個照面。他已跑出幾步,硬生生的停住,扭過頭看她。手直直的指着岑三娘,張口便要喊叫。
電光石火間,一個拳頭擊中了他的咽喉。那人一聲未吭,瞪着眼倒在了地上。
“殺人啦!”不知是誰喊了聲。街上頓時混亂起來。
岑三娘還沒回過神,只見空青已扔掉了手裏的東西,拉住她擠進了人群:“滕王府的侍衛……”
岑三娘吓得魂飛魄散。滕王侍衛出現在小鎮上,滕王也來了嗎?
她被空青拉扯着朝湖邊飛奔,一顆心幾乎要從心口飛了出去。
作者題外話:晚上再更.周末愉快
發現
今日重陽,滕王妃慕廬山有仙氣,決定在秋季回長安之前游覽一番。七八天來,空青沒有傳來消息,滕王心裏煩悶,也想出門溜達,于是浩浩蕩蕩的隊伍開拔。昨日便到了廬山腳下的這座小鎮歇腳,打算今日登山望遠。
恰逢鎮上集市,随口吩咐幾名侍衛去買幾只野鴨子燒了下酒。集市向來是偷兒們最愛的場所,有個不長眼的見侍衛衣着華麗,趁着人多扯了荷包便跑。那侍衛追來,好巧不巧的看到了岑三娘。
兩人跑到湖邊,空青拔出匕首斬斷了纜繩,拉着岑三娘上了船:“進船艙去!”
岑三娘進了艙,抱着膝坐着,身體瑟瑟發抖:“空青,他會知道是我們嗎?”
空青将船劃進了湖裏,望着越來越遠的鎮子鎮定的說道:“會。那個侍衛看到你了。”
岑三娘哆嗦了下:“我們跑得掉嗎?他會放過奶娘和百草嗎?”
空青沉默了會兒道:“你放心,許氏和百草會沒事的。”
船劃進蘆葦灘,岑三娘上了岸,放眼看去,蘆葦叢擋住她的視線。扭頭一看,空青卻沒有下船。
空青站在船頭,靜靜的叮囑她:“我要去打聽消息。這幾天你別生火。當心一些。”
岑三娘心裏有點慌:“你會回來嗎?”
空青微微一笑:“會。”
他用力将船撐離岸邊,消失在蘆葦叢中。
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岑三娘突然想起,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他。她想知道空青為什麽要背叛滕王,也想知道空青為什麽肯冒死救她。她喃喃說道:“你真是沒用。”
“王爺,人醒了,咽喉受傷說不了話。他确認出手的人是空青。他帶着岑三娘跑了。”
滕王站在岸邊,望着被斬斷的那截纜繩出神。水天一色,近岸處蘆葦灘一眼望不到邊際,岑三娘會躲在裏面嗎?空青為什麽要藏着她?
滕王眼裏閃過一抹狠色:“知會江州刺史,本王聽聞鄱陽湖近日有湖匪出沒,特調府兵進湖剿匪。送王妃回洪州,本王親自督戰。”
“是!”
受傷
空青撐着船連夜趕回了洪州。
他換上了平時的衣裳,進了芷汀別苑。如他所料,別苑裏的人見着他并無半分異色,熱情的打着招呼。
空青直奔岑三娘住的院子。
丹華開了院門,看見空青有些開心:“空青你總算回來了。可是王爺和王妃去了蘆山,大概要明日才會回來。”
“我知道。我在山腳下見到王爺了。”空青微笑着看她。
丹華被他看得有些羞澀:“這麽晚過來,有事嗎?”
“有岑三娘下落了。王爺吩咐我帶許氏和百草過去。”空青面不改色的撒謊。
“岑三娘沒有死?這下好了,這幾天她們倆哭天搶地的,我生怕吵着王妃了。”丹華拍拍胸松了口氣。她引着空青去見許氏和百草:“王爺王妃剛走,她二人說今日重陽,三娘子不見下落,怎麽也要去山上燒些紙錢告訴她家老爺夫人。吵着要去梅嶺進香。沒有王爺的命令,我哪敢放她們去。那許氏便撒潑,我攔不住,只好令人把她倆關在房裏。”
丹華停在房門口,從腰帶上解下鑰匙開了鎖。她才推開門便聽到百草的罵聲:“你們家害死了三娘子,憑什麽還要關着我們?我們又不是你們家的奴婢!”
丹華無奈的朝空青笑笑:“罵一整天了。”
滕王往回傳的消息恐怕不會比自己遲多少,空青心裏着急,上前一步冷冷說道:“岑三娘沒有死,已經找到她的下落了。王爺令我接你們去侍候。”
許氏和百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娘子真的沒有死?你沒有騙我們?”
空青嗯了聲:“王爺令我送你們過去。收拾幾件三娘子的衣物,現在就動身。”
許氏和百草頓時高興起來,沖出房門去收拾東西。
丹華看着空青關切的說道:“連夜趕過去嗎?你吃過飯沒有?我讓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空青搖了搖頭:“王爺吩咐不得耽擱。”
許氏和百草挽着兩個包袱出來,空青抱歉的看了眼丹華,領着兩人出了別苑。
側門外有輛馬車等着,駕車的正是那日送空青和岑三娘上船的黑瘦漢子。上了車,揚鞭驅走便走。
空青坐在車上,臉上露出了倦容:“你倆現在仔細聽我說。許氏,你和百草留在三娘身邊只會拖累她。這輛馬車會送你們去長安。去了之後隐姓埋名,将來會有你們主仆相見的時候。”
許氏一下子緊張起來:“三娘子怎麽了?你真的找到她了?她沒事吧?”
“現在我沒有時間和你們多說。記着我的話,這輛車會送你們去長安。三娘子被我藏起來了,我現在要去接她。”空青拍了拍車廂,飄然下了車。
他突然想起一事:“三娘子是不是有枝釵?一枝內造的金銀團花蛾兒分心?”
許氏哎呀一聲:“三娘子那枝釵還留在她房中箱子裏。我以為只是去接她,沒想着帶在身上。”
空青深吸口氣:“這枝釵不能留下。在哪只箱子裏?”
許氏連劃帶劃說了,掏出一把鑰匙給他。
空青接了:“我會去取,你們走吧。”
馬車消失在濃濃的夜色裏。空青回頭望着別苑,一咬牙又返身回去。
他去而複返,丹華并沒有起疑。跟在空青身後,見他從岑三娘箱底拿出了一只紫檀木的匣子放進了懷中。
這時,院外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丹華嘀咕道:“出什麽事了?”
前頭已有侍衛大聲喊道:“丹華開門!空青是叛賊,千萬別放他跑了!”
丹華一驚,身體自然的旋轉,一腳踹向身後的空青。
空青早已退開數步,低聲說道:“丹華,是誤會。”
丹華緊抿着嘴唇,腳步移動,已擺出防禦的姿勢:“那就留下來等王爺回來再定奪。我保證不會讓他們出手傷你。”
空青笑了:“丹華,咱們從小一起習武,跟在王爺身邊侍候。你信不過我嗎?”
“為什麽你不肯等王爺回來?空青,你真的背叛王爺?匣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丹華盯着他,也不着急出手。
心知她在拖延時間,拖得越久,來的人越多,他就走不了。空青掏出匣子遞過去:“說了是場誤會,你想知道就拿去看吧。”
丹華伸手去接,空青突然變招,匣子收回懷中,一腳踹向丹華。手已從靴間抽出匕首來。丹華沒有武器,猝不提防間被他制住。
匕首壓在脖頸邊,丹華喘着氣道:“空青,你要殺動作快一點,別讓我痛苦。”
外間聽到門被撞開的聲響,空青一收匕首:“看在同門學藝的份上,我不會殺你。”他倒轉匕首重重敲在丹華頸側,看她軟倒在地,轉身直奔後院。
身後風聲襲來,空青偏了偏頭,後背傳來尖銳的痛楚。他的身體在牆頭變得僵硬,像石頭一般摔落。
外間的侍衛沖了進來。
丹華撐着地,臉色煞白的望着後院:“我用花钿傷了他,他從後院跑了。”
作者題外話:明天再繼續啦。
放火
戰船開進了鄱陽湖,數千府兵分乘小舟沿着蘆葦灘拉網似的搜尋。湖旁的空地上建起營帳,滕王默默的注視着地圖。
一天一夜過去了,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他身旁的近侍輕聲說道:“王爺,他們只能在蘆葦灘躲藏。湖邊的灘塗在洪州江州與饒州三州範圍,面積過大。要全部搜完,沒有半個月時間是不可能的。”
滕王注視着地圖,夕陽從帳外射進來,投下一大片溫暖的橙色。他站在陰影之中,冷洌的氣息讓近侍閉上了嘴巴。是啊,王爺信任的貼身小厮為了一個民女敢背叛,空青的身後站着何人?王爺緊張的那個岑三娘又有何來歷?就算岑三娘什麽都不是,空青也沒有被人指使,背叛本身就不可饒恕。因為他羞辱了王爺的尊嚴。也羞辱了整個滕王府侍衛們的尊嚴。
“放火燒。”滕王冷冷的下令。
近侍愣了愣,火攻的确是将二人逼出來的最快的辦法。可這一燒,動靜就大了。要知道不少漁民是靠湖吃飯的,家就安在蘆葦灘邊。
滕王瞅了他一眼:“幾千府兵進湖剿匪,不用火攻,難道讓兵士們和湖匪在蘆葦灘裏捉迷藏?今秋燒掉,明年蘆葦再生,燒出大片空地,還能讓百姓開墾出田地來,有何不妥?”
“是。”近侍躬身領命。
府兵們歡呼起來,一把火燒掉蘆葦灘,別說湖匪,便是只野鴨子也得飛出來。守在湖面盯着就行,簡單方便。
一只只火箭射出,攢了一夏的枯葦葉噼裏啪啦燒了起來。載着府兵的小船敲着鑼沿湖警告,漁民們大都以船為家,就算在岸邊搭着茅草屋,家當也極簡單。得了通知,紛紛收拾了物品搖着自家的小船離開。
府兵們只需盯着搜查這些船只就行了。
岑三娘呆呆的站在茅屋旁,遠處的蘆葦灘一經點火,火勢勢不可擋,濃煙順風卷起。雖離她所在的沙州還遠,煙霧已經順風飄了過來。
空青沒有回來,她也沒有船只可以劃離。她心裏清楚,大部份人都是被濃煙嗆死,而不是被燒死的。岑三娘進了屋,搜羅了些魚幹和打火石火絨用油紙包了,拿了件綿麻的衣衫做了個簡易的口罩,做了兩根竹管。她能做的,已經做了,能否逃過這一劫,她不知道。
空青……岑三娘想着這個身上充滿神秘的男子,無聲的嘆息。算是她善良吧,她并不希望空青來。遠處的鑼聲與公告所有漁民離開的聲音讓她知道,這片水域已被包圍,空青來了,不過是自投羅網。
煙霧已漸漸飄過來,視線看不了更遠的地方。黃昏的時候,有幾枝火箭射了進來,其中一枝射到了茅草屋的屋頂上,火在霎那間燒了起來。岑三娘知道,她就該下水躲着了。
寶劍
她冷靜的将水缸滾到水邊倒扣着,推着水缸慢慢走到齊腰的水中間。她用蘆葦葉密密的裹在水缸底部,看上去,就像是一團雜草。她選了一處背風的地方深吸口氣,下了水。
水缸浮在空中,裏面有着空氣。岑三娘只能等待空氣用完,再浸在水裏用竹管呼吸。她希望空氣耗盡的時候,火已經燒完了。
停留在密封的水缸裏,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安靜的可怕。岑三娘想起了前世今生。似乎重新擁有生命之後,她一直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在岑家算計着怎樣才嫁得好一點,到了洪州後算計着怎樣才能不淪為滕王的姬妾。
如果她能躲過這一劫,擺脫掉岑家和滕王的控制。她能重新擁有一個身份,肆意的生活嗎?也許,她還有機會的。空青突然的忠心,他那只繡着與釵頭花紋一樣的荷包仿佛在告訴她,她的身份也許并沒有她想象中那樣普通。
奶娘和百草現在會怎麽樣呢?她們只是兩個下人,如果找不到自己,滕王哪怕關着她們,也不會殺了她們。只要活着,就會有機會。如果自己有能力,她自然會照顧她們,保護她們。自身難保,岑三娘苦笑着想,真的對不起了。
時間在她的胡思亂想中過去。水缸裏的空氣漸漸混濁,她感覺到了胸悶頭暈。岑三娘含着竹管,從水缸裏游了出來,悄悄的探出水面,呼吸進一口帶着煙氣卻清新無比的空氣。她松了口氣,感謝這片廣袤的湖水,感謝九月的風沒有讓四周一片混沌。
她睜開了眼睛,天已經黑了。岑三娘松了口氣,游到一叢未燒盡的蘆葦裏慢慢的探出了頭。
聲音湧了進來,她吓了一跳。順着聲音的方向一看,幾條船正駛向沙洲。
船上的燈籠火把映出了滕王的身影。他站在船頭,穿着銀白色的苎麻深衣,披着件青色的鬥蓬。晚風拂起他的衣襟,身姿如冰雪般清洌。
一隊府兵早在沙州上等候着,見滕王上了岸,捧出一把劍來。
岑三娘立時明白了,因為空青藏在牆角的劍,讓滕王來到了這裏。當時她只想着怎麽在火中逃生,完全忘記了空青并沒帶走這把寶劍。
滕王接過了劍。劍鞘燒得漆黑,他按住吞口用力一拔,劍發出一聲輕吟,火把照耀下閃出一片雪亮的劍光:“好劍!”
劍已被擦試過了,滕王揮了揮劍,看到了劍柄上鑲嵌的寶石與字,瞳孔一縮,湊近了又仔細看了看,負手阖上了眼睛:“退兵。”
近侍不解:“這肯定是空青與岑三娘的藏身之處。留下這柄寶劍證明他們離開得倉促。王爺,沒準火起的時候,他們只是躲進了水裏。只要仔細搜查,空青帶着個小姑娘絕對逃不了。”
“收兵。回洪州。就當世上沒有空青與岑三娘二人吧。以後不準再提起這二人的名字。”滕王一聲嘆息,握着劍頭也不回的上了船。
隔着幾丈遠,岑三娘聽清楚了全部的對話。她滿心驚詫,對空青的身份更加好奇起來。
她看着幾條船簇擁着滕王離開。火幾乎燒盡了蘆葦灘,讓岑三娘的視線再無阻礙。船行至湖間,她吃驚的看到滕王将那柄劍遠遠的抛進了湖底。
人聲漸漸消失,燈光越行越遠,四周再度安靜下來。
回來
岑三娘爬上了岸,癱倒在地上。
上弦月升起來,天上晴空無雲,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水裏泡着很長時間,衣裙濕透沾着污泥緊貼在身上極不舒服。晚風一吹,涼得沁人。
岑三娘不敢任由自己疲倦的睡過去。她爬起來,看到沙洲上的茅草屋被燒得只剩下牆基一圈石頭。歪脖子槐樹燒得只剩下一截光光的樹身。月光下顯得格外凄涼。
她四下張望,蘆葦灘燒得像癞疤頭,東一塊西一塊的參次不齊,隐隐有未燒燼的餘燼在發着光。遠處湖對岸隐隐有着幾星光亮。四周安靜的……你吼破喉嚨都沒人能聽見。
岑三娘嘆了口氣,這樣孤寂的夜晚,她估計自己再累也睡不踏實。至于明天怎麽辦,如何離開,她實在也沒有更多的心思去想,先對付眼下吧。
她打開油紙包,狼吞虎咽的吃着魚幹。有了點力氣後,岑三娘搜尋着屋子四周沒燒盡的木柴堆在了牆基角落裏,尋了些幹枯的枝葉打燃了火。熱氣撲來,她瞬間有種想哭的感覺,幸福的想落淚。她麻利的*了身上的衣裳,搭在那段牆基上曬着。
岑三娘光着身子蹲在火堆旁,手抱着雙臂自嘲的想,萬一有人來,會不會認為她是個妖精。
才這樣想着,她便聽到了嘩啦的水聲。岑三娘吓了一跳,迅速拿過衣裳披好,一面伸出頭去看。火堆實在沒辦法滅掉,她認命的想,哪怕是滕王去而複返,也是她的命。
“三娘,三娘……”小小的烏蓬船撞上了岸,一個人影從船上沖了下來,帶着哭音與絕望。
“三娘!”上了岸,空青才看到牆基角落裏的火光和探出頭來的岑三娘。他的聲音驀然變得喜悅,身上突然充滿了力氣。他不加思索的朝她跑了過去。
“你真的回來了。”岑三娘喃喃說着,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意外的在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出現,岑三娘激動的喊了他一聲,喉間就哽住了。空青來了,她不用害怕會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片沙洲上呆着,不用害怕發現她的人是好是歹。
空青像股風奔到她身前,不管不顧的将她抱進了懷裏:“你還活着,還活着……”
他抱得那樣緊,胸膛透出熱意,溫暖得讓岑三娘有了放聲大哭的力氣,她推搡着他,用拳揍着他滿腔委屈:“你去哪裏了,我差點被燒死,你怎麽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
“我回來了。”空青臉上淚水洶湧奔洩,嘴角含着幸福的笑容:“上天待我不薄,我發誓除非砍斷我的四肢讓我無法跟随,否則我絕不再離開你。”
烙印
岑三娘抽咽着,卟的笑了:“不用發這麽毒的誓,起火的時候我冷靜的很,躲在水裏就害怕了一點點,連根頭發都沒被燒到。對了,滕王找到了你的那柄劍。很奇怪,他看到劍之後就說撤兵,還說以後當你和我不存在。然後将你的劍扔進湖裏去了。空青,究竟怎麽回事呀?”
“寶劍?”空青愣了愣,看着岑三娘花貓似的臉,笑了,“這樣也好。王爺不再追究,你就自由了。以後你想去哪兒我都陪着你。”
岑三娘越聽越不對勁,她和他之間的關系突飛猛進的讓她有點不适應,她和他好像還沒那麽暧昧吧?
“空青,你有很多事情瞞着我。你為什麽要背叛他,照顧我啊?”
“因為……”空青嘶的吸了口涼氣,雙腿突然一軟坐在了地上。他苦笑道,“幫個忙好嗎?幫我拔出來……後背。”
岑三娘蹲下身往他身後看去。月光照耀下,空青背後有幾點光芒閃爍。她伸出手指碰了碰,硬硬的。仔細一看,像是女人頭上插的花钿,一共兩枚,插在他背心上。
受了傷,連拔個暗器的時間都沒有趕過來,他去哪裏打探消息了?岑三娘心裏想着,捏住一枚花钿用力往外扯出。
空青的身體顫抖了下,疼的醒了:“好,就這樣,還有一枚。”
花钿是銀制的,大概有七公分長,插在他背上只露出了釵頭。岑三娘想着就疼,忍不住問他:“你怎麽不拔出來。”
“着急趕回來,沒時間。還好沒有粹毒。”空青咬着牙,這時才覺得手足酸軟。連續整整兩天,他劃着船往返,力氣透支,卻沒有時間停下來。
當他劃船終于再次靠近湖水的時候,只看到星星點點的餘燼與未散去的煙霧。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将船劃到了這裏,找到了她。
第二枚花钿被拔了出來。空青再也支撐不住,指着岸邊飄蕩的船說:“船沒系,船上有藥。”
岑三娘一看,船已飄了出去,她匆匆說了聲:“你歇着。”
等她系好船,從船上拎出傷藥和衣物返回沙洲時,空青已緊閉着雙眼昏睡過去。
她費勁的脫掉他的衣裳,他懷裏掉出一只匣子。岑三娘一眼就認出是自己那只首飾匣子。他回別苑了?她想到空青離開前說過的話。他是為了讓她放心,去救奶娘和百草了。
這時,她看到了他的手。掌心已經磨破了,紅腫滲着血絲。撐着船從這裏趕到洪州別苑,再撐着船趕回來……就算是習武之人,又有多少體力能這樣消耗?他為了自己在拼命。
岑三娘眼睛頓時濕潤。
空青裸背的後背上兩個血洞汩汩流着血,肩胛處有一團模糊的印記。岑三娘拿起一只瓶子,認得金創二字,擰了蓋子悉數灑到了傷口處。空青太重,她沒辦法扶起他,只能拿件衣裳撕了蓋在他的傷處。
她坐在他身邊,眼睛瞄到了他肩胛處的那團印記。心裏一機靈,從脖子上拉出小巧的鑰匙打開了匣子。
“金銀團花蛾兒分心。”岑三娘拿起它看了看,放在了那團印記處,頓時呆住。這團印記明明就是這枝釵燙出來的。這算什麽?梅花烙的現實版?
作者題外話:今天更晚了,抱歉。明天中午繼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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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她以外,大廳裏還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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