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你代替我,好好愛她

燕骁就在三米之內的地方, 池晚被席世承摟在懷裏,心髒嘭嘭跳得飛快。

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微熱的氣息不均勻地灑在她耳廓,脖子到臉側的位置癢癢的。

池晚歪着頭蹭了下肩膀,怕被季修遠和燕骁發現,試圖伏起身,後腰的手臂瞬間箍緊。

她一下子栽回他懷裏,手還按到了不該碰的位置,立刻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

兔子爪子捂住眼:“嗷嗷嗷!好刺激!”

席世承輕呵着氣, 呼吸微不可聞,薄唇似有若無地吻着她的耳垂, “手往哪放呢。”

他的聲音太輕,池晚聽得不太清楚,狼狽地壓在他身上, 嘴還被他用手捂着,張口咬他的掌心。

“姐姐,怎麽不說話?”

餐桌旁亮起微末的光,季修遠頭昏腦漲, 半眯着眼,看了看手機屏幕,打開了閃光燈,舉起來掃視了一圈。

沙發上弓身坐着一個穿白襯衫的男人, 是醉意熏熏的燕骁。他正捏着鼻梁, 一聲不吭,看樣子不太好受。

更遠處,席世承撐着手肘,靠在貴妃椅扶手上, 手背擋着眼簾,露出瘦窄白皙的下半張臉。

他壓着上翹的嘴角,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笑。

沒看到納蘭究,季修遠重新坐下來,光照在席世承身邊的池晚身上,“站那兒幹嘛呢。”

“停電了,找手電筒。”

池晚瞪了席世承一眼,走到電視櫃前蹲下,拉開左邊第二層抽屜。

沒找着備用的手電,倒是翻出兩根白色的蠟燭,一個銀色燭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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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修遠看着她走過來,甩了甩腦袋,稍微清醒了些,懶聲說:“都什麽年代了,還用這老古董。”

池晚把蠟燭插燭臺裏,手機黃色的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五官,“有打火機嗎?”

“昂。”季修遠手肘擱在餐桌上,支着額頭,從兜裏摸出打火機,拇指一擦揿亮,藍黃色的火苗依次舔上蠟燭白芯。

兩根蠟燭被點燃,屋裏頓時亮堂了許多。

“那個誰哪去了。”季修遠把玩着打火機,火光勾勒出少年模糊的臉部輪廓,“就那不會用筷子的大兄弟,叫什麽名?”

“納蘭究。”池晚環胸坐在對面,耐心等小區來電,“他走了。”

季修遠扯唇一笑,直起身坐好:“他還挺能喝。”

席世承望着餐桌旁的池晚,烏黑的眼珠映着搖曳的兩簇火光。

納蘭究,那個神秘的男人,應該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

現在是晚上1點,三人都喝了酒,肯定不能開車回去。

池晚拿起手機,長睫掀動:“我給你們叫代駕司機吧。”

沒人說話,集體聾了似的。

季修遠歪斜地趴在桌上睡覺,燕骁彎腰坐着,長指掩着下半張臉,眉眼隐在暗色的陰影中。

池晚看了看他們兩個,目光落在最清醒的席世承身上,“要不在我這兒将就一晚?”

片刻後,季修遠啞着嗓子應了一聲。

燕骁擡起頭,泛紅的眼眸迷離地看着她。

席世承從貴妃椅上起身,默默過來幫她收拾餐碟碗筷。

池晚:“……”

你們仨原本就不打算走是吧?!

除了池晚平時睡覺的主卧之外,家裏還有兩張大床,容納他們三人綽綽有餘。

……前提是他們其中兩人願意躺同一張床。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他們三個看彼此都不順眼,關在一塊準能打起來。

感受着令人窒息的氛圍,池晚按了按太陽穴,打破冷場,“這樣吧,我睡沙發,世承住我那間。”

季修遠語氣強硬:“不行。”

燕骁眼神冷淡:“我不答應。”

池晚:“……”

席世承目光柔軟,不急不緩地把碗碟摞一起:“我睡沙發就好。”

池晚湊過去:“你身體那麽嬌氣,感冒了怎麽辦?”

“我嬌氣?”席世承不太認同,垂眼笑出聲,“別聽陸勳瞎說。”

“說什麽悄悄話呢。”季修遠走過來把她拉開,困恹恹打了個哈欠,“不早了,姐姐,你先睡吧。”

畢竟晚飯是燕骁做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季小少爺還剩點僅存的良知,和席世承一起收拾了飯後狼藉。

池晚從櫃子裏抱出一床新被子,又去自己房間拎了個枕頭,抱到沙發上。

席世承站在身後,小口小口喝着水,冷不丁聽到池晚問:“世承,你多高?”

“嗯?”席世承輕舔着水漬,漫不經心地回答,“一米八七。”

池晚輕輕撓了撓臉頰:“你腿太長,沙發長度不夠,要不還是睡我屋吧。”

席世承滿不在乎地笑了下:“加個凳子就好。”

池晚去拎了把凳子過來,放在沙發一側,看着身邊安靜的大少爺,“你長這麽大,還沒睡過沙發吧?”

小區裏還沒來電,蠟燭燃燒一半,牆上映着席世承清晰分明的側臉輪廓。

他氣息撩人地笑了聲,“晚晚,你在心疼我?”

“我擔心你睡不好。”

“沒關系。”

“好吧,那我去睡覺了。”

看到她準備進屋,席世承放下喝剩一半的水瓶,輕聲叫住她:“晚晚。”

池晚回頭看他,手搭在門把上。

“記得鎖門。”席世承提醒。

池晚笑笑:“好。”

……

燕骁和季修遠喝了不少酒,兩人神志不太清醒,還好酒品不錯,回到房間安安靜靜的,很快就睡着了。

深夜兩點,席世承坐在沙發上,膝蓋上放着柔軟的抱枕,清淩的眼底沒有半分醉意,把池晚反常的時刻仔細梳理了一遍。

那個叫納蘭究的男人,是一切謎題的源頭。

冷漠,情感缺失,程序出錯……這些關鍵字眼都指向一個方向。

——納蘭究不是人類,更像是未來科技高度發展的産物,人工智能。

這個想法讓他感到荒誕不經。

死寂的客廳裏,蠟燭燃到了盡頭,火光明亮一瞬,驟然熄滅。

席世承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坐了兩個小時,頭腦清醒,目光冷靜,抽絲剝繭地思索種種可能性。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迫切想知道某件事的真相。

“納蘭究,你和池晚到底是什麽關系。”

他低不可聞地自言自語。

【我可以告訴你。】

機械冷漠的聲音響起,席世承認出這是納蘭究的聲音,感到不可思議。

【我是這個虛拟世界的主宰。席世承,想知道真相嗎?和我做一場交易。】

席世承頓了頓,冷靜地問:“什麽交易?”

房間裏亮了起來,無數瑩綠色的數據彙聚成人的形狀,瞬間變成了納蘭究的模樣。

黑色制服,軍統長靴,精致完美的皮囊,冷若冰霜的眼神。

席世承望着他,疏離寡淡的眼神變得震驚和訝異。

眼前科幻大片般的畫面超出了他的認知,也超出了這個時代的發展水平。

納蘭究站在他面前,眼睛在空氣中投出一段光屏影像。

影像裏,是一位躺在休眠倉裏的女人。

她身上插滿了管子,全面降低新陳代謝,正在低溫長眠,距離較遠,白皙的臉模糊難辨,席世承卻瞬間意識到,那是真正的池晚。

他站了起來,走到影像前,隔着異次元時空,深情凝望他的愛人。

“她說,總有一天她會蘇醒。”席世承看着休眠倉裏的池晚,淺色的眼珠蒙了一層光,清醒而平靜,“虛拟的人是我,對嗎?”

納蘭究面不改色:“你,季修遠,燕骁都只是一段數據,我随時可以删除。”

沉默良久,席世承自嘲一笑:“為什麽要告訴我?”

“我想和你做交易。”納蘭究朝他探出蒼白修長的手,“作為報答,我可以和你共享身體。”

席世承低着眼,望着那只逼真的手:“什麽交易?”

“我帶你去見真正的池晚,”納蘭究面無表情說,“你代替我,好好愛她。”

納蘭究曾無數次擁抱自己的主人。

但他不理解為什麽要那麽做。

只是機械地、冰冷地執行着她的命令,對她唯命是從,保護她的安全,照顧她的起居。

得到的,卻是主人日漸憎惡的眼神。

納蘭究很想體會人類的感情,喜怒哀樂,驚恐悲傷,至少,學會怎麽樣去愛一個人。

席世承通過了真愛考驗,納蘭究想用自己的身體做交易,讓他代替自己,陪在主人身邊守護她。

“席世承,你願意付出永生的代價,和池晚在一起嗎?”

納蘭究的聲音低沉而凝重,宛如婚禮上宣誓的牧師,在詢問新郎的答案。

客廳裏一片黑茫茫,仿佛死寂了一個世紀,席世承唇角上彎,眼神溫柔而哀恸。

“永生?”

“沒錯。不死不滅,除非身體遭受重創銷毀。”

席世承眉梢微挑,神情輕松自在,滿不計較自己的得失。

“我一直很發愁,該怎麽去找她。”

頓了頓,他氣息如呵地笑:“做一串數據,還是做個倒黴的機器,聽起來後者更好一點,你倒是幫了我。”

納蘭究無波無瀾問:“想好了?”

席世承淡定地嗯了一聲。

“那麽,我帶你去見她。”

納蘭究擡起右手,與席世承掌心相貼。

一瞬間,兩人都變成了發着綠色熒光的虛拟體,消失在房間裏。

席世承感到一陣微麻的電流傳遍全身,緩緩睜開眼,低頭望着自己的手。

昏暗的房間裏,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背對門口,筆直的長腿陷入陰影中,镂有“NL”字母的金屬肩章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低着頭,動了動自己的冰白的手指,俊美非凡的面容浮現溫和的神情,似乎陷入某種不可思議的奇妙體驗中。

他是席世承。

也是納蘭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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