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蜘蛛

鹿彌也不需要他有反應，他自己就可以将故事演下去。“你叫我找你，所以我睜開眼睛以後，立馬就觀察所有接觸的人，結果還真的很快就認出你，我是不是很厲害？”

安蘭德低下眼睑看着他，若有所思。“你是挺厲害的。”

鹿彌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怎麽拿到提示的？”安蘭德問他。

鹿彌微笑不語。

安蘭德撇開眼睛，他沒有問下去的執着。

突然而來的沉默，讓鹿彌盯着安蘭德，看來他好幾眼。

安蘭德被他看得渾身都不舒服。

“是一個女孩子告訴我的，我猜她也是攻略者。”鹿彌回答他。“安蘭德，我想看現在這個世界存在多少個攻略者。”

聞言，安蘭德猶豫了一下，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來車票，他看了一下，才遞給鹿彌。

車票上顯示現在在克蘇魯世界的攻略者有五十七個人。

鹿彌瞪大了眼睛。

“本來觀察三級世界是大家的任務，自然人不會少。”安蘭德解釋，“而且這裏還不是攻略地，只是一個普通的觀察點而已。”

“那我想知道觀察點有多少攻略者。”鹿彌說話的語速變快。

安蘭德攤手，“這個沒有辦法知道。”

鹿彌怎麽覺得，安蘭德現在的樣子有點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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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蘭德收回手，繼續恢複面無表情的樣子。他似乎對鹿彌口中說的女孩子，半點興趣都沒有。

鹿彌問他：“你本來是想把我扔在這裏歷練的吧，我突然跟你相認會不會不太好？”

安蘭德似笑非笑地伸出食指指着他。“鹿彌，你不會覺得認出我以後，這個世界就結束了吧？”

鹿彌石化。

“逃出去吧，加油。”他給他加油打氣，“我不會幫你的。”說完，他朝他擺手，“我外面還有事情要忙，再見啦，小少爺。”

鹿彌一臉不敢置信，安蘭德居然真的徑直離開了。

本來已經要被關上的門突然又被推開。

鹿彌的眼睛立馬又被點亮。

變成了亞伯的安蘭德探頭進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逃出去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這可是克蘇魯世界。”

鹿彌皺眉，“所以什麽是克蘇魯”

安蘭德好心告訴他。“克蘇魯是一位舊日支配者，或者用神這樣的稱呼你會比較熟悉。他說沉睡之神，拉萊耶之主，章魚頭，人身，他沉睡着海底的城市，有藝術天分的人會夢見他。他對人類的惡意說沒有緣由的，人類在他的眼中說渺小。這是他所創造的世界，所以這是一個會遭遇恐懼的世界。”說完，他朝鹿彌揮了揮手。“再見。

鹿彌整個人一僵。

那就是克蘇魯的話，跟他夢裏的怪物也太像了。

安蘭德剛離開沒有多久，城堡裏的另一個仆人就沖着進來，他看起來急急忙忙的樣子，額頭都滲出了汗。他看見來鹿彌，想要開口說話，但是一張嘴都是在喘氣。“少……少爺，出事了！”

“嗯？”鹿彌眨了一下眼睛。

仆人立馬抱着鹿彌往樓下跑。

當鹿彌到了一樓以後，立馬就落到了地下。他的面前已經圍了一大圈人，安蘭德在外圍，看見他來以後，立馬很是虛僞地一手護着他，一手撥開人群。“少爺來了。”

安蘭德的語氣很正經，但是在鹿彌看來，他的态度幾乎就是，少爺來了，少爺要看熱鬧，你們占頭等席位的讓讓，讓少爺占便宜。

雖然吆喝不太符合安蘭德的性格，但是鹿彌真的覺得他其實是想說前面的話的。

“少爺，請做好心理準備。”安蘭德低頭，在他的耳邊輕聲提醒。

鹿彌奇怪地看着他，有什麽需要心理準備的。

安蘭德把他推到最前面。

有一個人躺在地板上。

“啊！”霍根躺在地板上，他的身體就像是煮熟的蝦一樣卷縮着。他的雙手想要扒拉着右腿，但是他的右腿空蕩蕩，什麽都沒有來。他的鮮血流流一地，傷口的斷裂處有紫色的液體，粘稠的，像是口水。

“怎麽了？”鹿彌完全沒有被吓到，反而擔心地蹲下去關心他。

此時此刻的霍根根本就聽不到鹿彌的聲音，他感到莫大的痛苦，肌肉以及骨頭被活生生扯開的感覺根本就不是人可以承受的。

“醫生呢？”鹿彌着急地擡頭。

管家守在旁邊，聽到鹿彌的聲音以後，十分抱歉地跟他說。“醫生最近請假了，對不起，少爺。”

“那還不快去找點什麽幫忙包紮一下！”鹿彌吩咐下去。

他一有命令，立馬就有仆人去執行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鹿彌問安蘭德。

安蘭德自然什麽都知道，“這一位客人，看雨停了以後，今天傍晚就出發了。我們已經給齊了上路适合的東西，但是在剛剛，大門突然被敲響，這一位客人再次出現，而且已經是這種狀态了。他一直喊着迷霧裏面有怪物，我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搬進來了。”

鹿彌看着霍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許是因為一樓太吵鬧了，二樓裏的客人都醒了過來，他們穿着睡衣跑下來。“發生了什麽事？”

仆人們已經看夠霍根了，看有新的人來，主動讓開來一條路。

阿爾娃、基思和費米看到躺在地板上的霍根以後，紛紛露出驚訝且驚悚的表情。“怎麽回事？”他們問了同樣的問題。

這時候，去拿醫藥箱的仆人回來了，他來到霍根的身邊，準備幫他處理傷口。

“不要動！”基思阻止了仆人。

衆人将驚訝的眼神移轉到他的身上。

“有毒！”基思說道，“誰碰了也會跟着中毒的。”

“那怎麽辦？”阿爾娃捂住臉嘴巴，“難道就這樣任由霍根他……”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大家都能知道後半段的話。

“等、等……”霍根呻/吟着開口，他擡起頭，嘴唇都在顫抖。“沒、沒關系，我……我似乎沒有那麽痛了。”

可憐啊。

安蘭德的手按在鹿彌的肩膀上，忍不住想到，他感覺沒有那麽痛，是因為他已經麻痹了。

“你究竟遇到了什麽事情？”阿爾娃蹲下去問他，“是遇到什麽有毒的東西嗎？你告訴我是什麽，說不定我能想到辦法救你。”

一說到他遇到的東西，霍根的身體就抖得更厲害了。

深更半夜，有仆人擔心鹿彌着涼，拿來毯子披到他的身上。鹿彌将毛毯摘了，給霍根蓋上。“這樣子就不會冷了。”

霍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講述自己遭遇的事情。“我……今天傍晚雨停了。雖然霧氣很大，但是我想着我再不出發，也許就遲到了。所以我就向管家要了工具，往出口走。”

剛開始的路程還好，但是他越是走，霧氣就越來越大。到後面，霍根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了，面前除了白霧就是白霧。

他無法前進，也無法找到回去城堡的路。

霍根迷失在森林裏，看着天色漸漸變暗。他拿着煤油燈，一直走到路深夜。

深夜，許多動物陷入沉默。

正是因為安靜，霍根才發現，他的身後似乎有什麽一直在跟着自己。他回頭，背後除了白霧以外，什麽都沒有。

霍根不覺得是自己多想，他故意将煤油燈放在地板上，然後繼續前進。

燈光照亮一小片的天地，在森林裏的泥土地上，映出某樣生物的影子。

霍根盯着地板上，看到了一只龐然大物。

一只蜘蛛，一只可以一爪子就把他拍死的蜘蛛站在他的身後。

霍根慌慌張張，趕緊撿起煤油燈，不要命地往前跑。

因為他心神不定，在路過某一片草地的時候，被樹枝絆倒，将煤油燈往前一甩。火焰從玻璃罩裏掏出，點燃裏某樣易燃物品。

霍根擡頭，看到了面前的景色。

一張巨大的白色蜘蛛網橫在他的面前，剛剛他要是腳步快一點就會被粘上去了。那張蜘蛛網的上面挂滿了屍骨，在半空中晃來晃去。

“啊！”霍根尖叫。

随着他的聲音響起，一只巨大的蜘蛛腳落在他的身體一側，它的腿上長滿了剛毛，稍微一刮，就能叫人掉一層皮。

蜘蛛網被火焰燒了一個洞，霍根趕緊爬起來，從那邊逃跑。

他不敢回頭，一直往前跑。但是身後的巨響沒有停止過，那只蜘蛛在追他。

其實蜘蛛輕而易舉就能追上他，但是它偏偏不。它在玩弄着這個人類，要讓他體驗非一般的恐懼。

它成功了，霍根的心髒跳動速度達到了極致，他懷疑不用那只蜘蛛動手，他就可以自己死掉。

也許是神的保佑，霍根在體力耗費完之前，居然重新回到了城堡。微微的星光在天空照亮這一座建築物，求生欲讓霍根爆發出所有的潛能，他拼命往城堡跑。

就在他停在門邊敲門的時候，那一只蜘蛛終于動手了，砍斷了他的一只腿。

他的故事說完，大廳一片沉默。

而這個故事，就是霍根的遺言了。

因為他說完以後，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死去了。

“這個世界怎麽可能會有那樣的怪物？”基思看着霍根，不相信他。“他該不會是中毒了以後，産生的幻覺吧？”

沒有人回應基思。

僵着太久，仆人們遣散他們，“不管怎麽樣，我們需要打掃一下客廳，這些液體可能有毒。”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不如我們明天再來商談這件事情吧。”管家說。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怎麽可能睡得着？”費米神經兮兮地大吼了一聲。

管家有些為難，但還是強制讓他們回去。“亞伯，你也帶少爺回房間睡覺吧。少爺應該被吓壞了，你今晚陪着他。”

“好的。”亞伯服從命令，并且蹲下去，要抱鹿彌，“少爺，來吧。”

鹿彌的眼睛還沒有從霍根的身上挪開，他乍聽到安蘭德的聲音，還被吓了一跳。“好。”他任由安蘭德先把他抱回房間。

安蘭德把他抱走，鹿彌還念念不舍地回頭。

在他的背後，那三個客人，他們的神色慌張，但是又沒有想象中那麽慌張。

安蘭德沒有看見鹿彌審視的眼神，他麻木地把鹿彌抱回房間，然後一伸手，“啪”一聲把鹿彌扔到床上面去。

自由墜落到床上以後，鹿彌這才回神，他揉着屁股，暗暗叫疼。

“明白了吧？”安蘭德雙手撐在床板上，逼近到鹿彌的面前。“想要離開這個地方，沒有那麽簡單。”

“看來是的呢。”鹿彌的嘴角一抽，“還有妖怪。”看着別人慘死，他的心情到現在都沒有恢複。

安蘭德看着他，微微一曬。他從櫃臺那邊拖一張椅子過來，“好了，現在你該到睡覺的時間了。”

“我睡不着。”鹿彌堅難地吞了一口水，“剛看到一個人死，怎麽可能睡得着。”

安蘭德不會安慰他的，“那你自己煩惱吧，反正我要睡了。”

鹿彌伸出腳，踢了他一下。“要睡覺你就回去睡。”

安蘭德瞄了他的腳一眼，忍住了沒有發脾氣。“管家不都說了，讓我今晚看着你。”

他不耐煩的語氣，讓鹿彌後悔與他相認了。

安蘭德看他安靜下來來，立馬雙手抱胸，眼睛一閉，閉目養神。

鹿彌真的睡不着，但是他還是嘗試着在床上躺下，閉上眼睛。

視線一片黑暗，他的腦海中立馬就想起來霍根死前的模樣。呼吸漸漸加重，鹿彌又睜開眼睛。

這一次，他的眼睛裏闖進了安蘭德的模樣。

因為變身的時間有限，安蘭德就恢複了原本的模樣睡覺。他原本的身材與亞伯差不多，只是亞伯擁有健康的偏黑色皮膚，而他的膚色沒有那麽黑。他輕柔的亞麻色短發乖巧地貼在他的臉上，挺直的鼻梁一動不動。

醒着的安蘭德鋒芒畢露，睡着的時候意外乖巧。

鹿彌先是感慨了一下，後面就佩服他了，這樣都能睡着。

安蘭德不僅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只是他這一次在夢裏不太安穩。

他夢見了大雪，好大的雪，紛紛揚揚，可以把這個世界都掩蓋住。他在這一場堪稱是世界級災難的大雪中奔跑，心情非常焦急。

似乎他遲到一分鐘，他就會丢失他最珍貴的東西。

鐵軌一節節鋪就，火車來了。

安蘭德被火車阻擋了去路，無法前進。

他預感他已經無法準時到達了，心髒絞痛，他跪倒在雪地上，痛哭流涕。

這不是我。

安蘭德告誡自己，醒來！現在！

“不可以否認，這就是你。”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腦袋，把他往冰冷的雪堆中按。“你想起來吧。”

噩夢傍身，為犯下滔天大罪的人。

清晨，沒有太陽。

鹿彌感到呼吸有些困難，身上似乎有什麽沉甸甸的東西壓着自己，他艱難地睜開眼睛。

他的視線本該一片模糊，但是壓在他身上的東西離他太近，他一下子就看得明明白白。“安蘭德。”

“嗨！”安蘭德看他醒了，興高采烈地跟他打招呼。“小鹿彌！”他的笑容燦爛，代替了本該挂在天空的太陽。

鹿彌看着他的笑臉，差點一口氣沒有提上來。

安蘭德……的第二個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