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恐怖的音樂

鹿彌跟他對視了許久，不言不語。安蘭德跟他同躺一張床，抱着他的腦袋，親昵地摸着他，就像是摸寵物一樣。“小鹿彌。”

“在，長官。”鹿彌覺得這一個安蘭德比冷冰冰的安蘭德還要難相處。那一個安蘭德吧，雖然看起來不近人情，其實還挺會照顧人。這一個安蘭德，闖了禍就跑，也不管他就在他的身後面。

安蘭德假裝沒有聽到鹿彌語氣中的疏遠，他繼續興高采烈地揉着鹿彌柔軟的頭發。“小麋鹿。”

鹿彌：“那是誰？”能不能不要拿別人的名字來開玩笑。

“你長得好像小鹿啊！”安蘭德笑道：“有點事情跑得比風都要快。”

“那是你吧。”鹿彌拍開他的手，坐了起來。

安蘭德躺在床上，擡頭看他。

鹿彌被他看得發悚，甚至開始拉攏好衣服，防止自己被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

“我覺得。”安蘭德的視線從他的身上挪開，望着天花板。

“嗯？”鹿彌最讨厭人說話只說一半了，因為他會好奇得一天都在意。

幸好安蘭德并不是故意玩弄他的，“你好眼熟。”

鹿彌露出糾結的表情，他，應該不是大衆臉吧。

“蘭蘭就不會這麽覺得。”另一個安蘭德對他的臉毫無興趣。

“我就是安蘭德。”安蘭德指着自己，無奈地笑了。“我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他也覺得你很眼熟，好像在哪看過。”

鹿彌一愣，随即側過身子看他。

安蘭德笑着跟他對上了視線。“你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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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彌嘿嘿笑，一只手撐在他的身體旁邊，壓低身子。“他也覺得我很好看嗎？”他的眼睛布滿星辰，沒有人可以讓擁有這雙眼睛的人失望。

安蘭德看着他，鹿彌此時此刻是白色的，白色的皮膚，白色的頭發，就連瞳孔，也快要被他身上的白給逼得褪色了。

縱使異于常人，但是不可怕，很漂亮。

“是的，他也覺得你很漂亮。”安蘭德粲然一笑。

“我有點喜歡你了。”畢竟沒有人會讨厭喜歡自己的人，鹿彌拍了拍他的手腕。“那我以後把你和蘭蘭區分開來，我以後叫你安安！”

安蘭德順手抓住他的手掌，笑道：“好啊。”

鹿彌想抽手，發現抽不回來。“你就不能正經一點。”

安蘭德答應他，“可以。”

鹿彌還是那句話，“你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性格差距也太多了吧？”

安蘭德從床上離開，正在套鞋子。“那是因為那個世界動不動就給人吃藥，不然的話，我覺得我本來就是這個性格。”

鹿彌好奇了，“那個藥，藍色藥丸，究竟是什麽？”

安蘭德穿好鞋子了，在他的面前站好。“一種藥，說得清楚一點，他的效果就是閹割人的情感。讓人的激烈的情感都會被壓制住，處于一種長期寡淡的狀态。”

鹿彌看着他的樣子，先不評判那個藥，“現在的蘭蘭是僞裝成一個黑皮膚的仆人。”

安蘭德讓他放心，“我都知道。”

黑色的卡片從安蘭德的衣袖中滑下來，他拿着卡片從自己的臉前劃過。下一瞬間，他就變成了亞伯。

“為什麽要吃那種藥？”鹿彌繼續問。

這個小家夥，是完全把自己當成可以搜索問題的引擎了。安蘭德有些無奈，用手整理袖口。“因為秩序。人有了情感，不穩定性會比較高。這是很多年前，神以及他的臣民算出來的結果。為了讓秩序的世界長久地生存下去，在未來的某一天，也不至于被攻略，于是，神就頒發了法令。大家都要準時服用可以抑制感情的藥……除了C級城市的人，因為藍色藥丸的生産成本并不低，所以并不想給廢人吃。”

“唔。”鹿彌拉長了聲音。

“有什麽要問的就直接說吧。”安蘭德戲谑地看着他，“你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反正我不會打你。”

他的言外之意是，那一個安蘭德要是不耐煩了，會打他。

鹿彌明白了，他還想跟自己争個地位高下。“C級城市的人……為什麽會被放棄？”

安蘭德笑容不變，“因為能力不足，以及……他們與藍色藥丸不兼容。有那麽一部分人，就算吃下了藍色藥丸，也沒有辦法起效果，守序世界不需要這部分人。”

鹿彌還想問問題，但是他的嘴巴才剛張開，安蘭德就截斷了他。“下去嗎？小少爺？”

“……”說什麽有問題就會回答，他現在是在阻止他問問題嗎？“行吧。”

安蘭德彎下腰，一手摟住他的大腿，一手環抱着他的上半身。“起來了。”他先打招呼，給鹿彌做心理準備。

鹿彌點頭。

安蘭德把他抱起，但是用力太猛，鹿彌一下子就湊到了聽到面前。

鹿彌：“……”別搞了，泡妞的話，他比你還要高段。

安蘭德咂舌，然後告誡他，“你這樣一直被人抱來抱去，遲早有一天會變殘廢的。”

“你整天一張嘴叭叭叭的，我能不知道嗎？但是我現在完全沒有力氣，稍微動一下，身體都要倒了。”這個人，怎麽總是逼得自己不能好聲好氣說話。

安蘭德搖頭，“那你要怎麽逃離這個根據地？”

“要離開這座森林是吧？”鹿彌思考。

“是的。”

“你能抱着我跑嗎？”鹿彌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安蘭德哈哈大笑，“那當然不行了。”

鹿彌：“……”白給眼神了。

“你還真是市儈！”安蘭德發現了，他拒絕他以後，這個人立馬就不甩他了。

鹿彌把臉埋進他的胸口，裝死。

“你這副鬼樣子最好也給他看看。”安蘭德憤憤不平。

鹿彌繼續像鴕鳥一樣縮在他的懷裏。“那我要是遇到了有生命的危險，到時候你能救下我嗎？”聽了昨天霍根的故事，他真的覺得自己會死，畢竟霍根還身體健康，而他跑都跑不動。

安蘭德笑眯眯，“你親我一下，我考慮一下。”

鹿彌為了生命的安全，很沒有骨氣地擡起頭，快速地親了他的臉蛋一下。

安蘭德不滿，“親多幾下，考慮多幾下，幾率會比較高。”

“你這麽會做買賣，不如去做倒賣商？”鹿彌吐槽他。跟這個安蘭德在一起，他的僞裝一般都撐不下去太長時間。

安蘭德笑出聲，用力将他抱起來，然後低下頭，主動親他。

嘴唇的接觸，溫暖的交換。

鹿彌有些恍惚。

安蘭德說得沒有錯，安蘭德确實是安蘭德，他們是同一個人，因為，他們的吻技都一樣差。

旋轉的樓梯，一位少年被抱着走下來。

客廳裏，阿爾娃、基思和費米早就在了，他們讨論的聲音高高低低，在看到鹿彌來的時候，終于安靜下來。

安蘭德把鹿彌放到單獨的沙發上，站在他的旁邊。他的僞裝能力跟另一個安蘭德一樣，堪稱完美，他裝作一個卑微的仆人，不露出一絲的鋒芒。

“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鹿彌先開口。

其餘三個人趕着開口，“不……”

“跟少爺你沒有關系……只是……”

“你能否告訴我們，這座森林裏面究竟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怪物？”

鹿彌：“……”啊哈，他也什麽都不知道。

費米看着鹿彌這副樣子，将口袋裏的東西掏出來給他。“少爺，這是昨晚我從霍根的包裹裏找到的，或許你需要看看。”

他手裏是一封皺巴巴的信。

鹿彌接了過來，将信的內容讀出來。

“親愛的老朋友。”

我親愛的老朋友，霍根?布雷恩。

你身為一個異生物的學者，在這個領域上非常認真。我非常遺憾的是，世人完全不能理解你的研究。我這次的來信是想告訴你，我很高興知道一件事。在東邊的森林裏，有一座神秘的城堡。城堡的主人在他的宮殿裏，以及森林的深處，飼養着你需要的樣本。我相信，當你真的把異生物帶到人們的面前的時候，人們就會承認你的研究。

阿撒托斯與你同在。

“阿撒托斯？”鹿彌最後念完了那個名字。

“這個就是阿撒托斯。”阿爾娃從桌面上的筆記本那裏，抖出了一張紙。

紙張上描繪着一團黑暗且混沌的不規則雲團，他在沸騰，在翻滾，在做出所有沒有意義的事情。他的內裏藏着許多東西，伸出來的觸角扭曲又惡心。

“都是霍根行李裏面放的東西，明明都快死了，霍根都沒有把這些東西抛棄掉。”阿爾娃盯着那張紙，手有些顫抖。

“我們想問的問題是。”基思看着鹿彌，“這一所城堡的主人就是你，那麽，是你飼養着怪物嗎？”

費米警惕地看着鹿彌，心裏在吶喊着：是的，就是他！他看見了，自由進出這一座城堡的怪物！

鹿彌茫然地搖搖頭，“我從來不知道什麽怪物。”

基思看着他，進一步問，“或者，這裏有過什麽詭異的東西？”例如，那一副棺材。

鹿彌搖頭，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這個人，在撒謊。

基思和費米對視一眼。

鹿彌察覺到他們的眼神，用信紙擋住自己的臉。“我因為白化病，不能讓別人看見，所以我的父母早早就把我送到這個地方來療養。”他解釋，“我在這裏的生活十分單調，不可否認，因為我怪異的外表，我的仆人們有時候會作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是我真的未曾飼養過什麽怪物。”

費米趁着這個機會，大膽問一個問題，“少爺，你的府邸裏面，有會彈奏鋼琴的人嗎？”

鹿彌望着他，點頭，“我就會。”

費米聞言，繼續追問，“那麽，惡魔的曲子是你彈奏出來的嗎？”

鹿彌覺得他的這個說法實在是有意思，“什麽叫做惡魔的曲子？”

“就是。”費米的嘴唇幹燥，他舔了好幾下嘴角，才能繼續說話。“一首讓人覺得恐懼的曲子，聽到的人會瘋狂、抑郁、忘卻自我。”

“如果世界上有這樣的曲子，那也太可怕了。”鹿彌笑了一聲。

“确實是有這樣的曲子。”阿爾娃說道：“我是一個怪物獵人，最近遭遇怪物襲擊的人比往常都要多，而被襲擊的人，很多人都說聽到了一首曲子。其實……我就是為了那首曲子而到處去調查的。”

幾人沉默。

“總之。”鹿彌看着窗外，白霧彌漫，遮擋住窗外的景色。“這一場霧不會持續多久的，等霧散去來以後，我送你們出去吧。”不要搞什麽調查了，他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霧散了，可以離開了。

會那麽簡單嗎？

費米偵探的第六感告訴自己，并不會那麽簡單。

四人又稍微聊了一下天，接着鹿彌就累了，要去休息了。

“就我一個人這麽覺得嗎？”基思問。

“什麽？”阿爾娃最讨厭別人說話玄乎。

“那一個少爺。”基思東張西望，确認沒有別人在附近以後，他才鬼鬼祟祟說道：“他似乎一直在想跟我們一起離開。”

“為什麽？”費米問道。

基思微笑，然後倒在沙發上，“要深入讨論嗎？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沒有那麽好吧。”

“哼。”阿爾娃最不屑的就是這種人了。

基思看着在場的兩個人。“我們來一場交易吧。”他說。

“什麽交易？”阿爾娃的反應比費米快。

“你們究竟是來這裏做什麽的？”基思攤手，“我才不信你們真的是迷路到這裏的，小少爺不知道，難道你們還不知道，這一座森林可是被人稱為惡魔的森林，每次踏進來的人，非死既瘋。我們開誠布公吧，你們究竟是來這樣做什麽的？”

阿爾娃冷笑，翹起二郎腿。

費米抓了抓腦袋，有點不知所措。

另一邊，鹿彌是真的有些累了。他這副身體太累贅了，稍微集中精神沒有多久，他就會疲憊不堪。

才剛起床，他又累了。

“要我陪你睡嗎？”安蘭德把他抱回床，摸着他的頭發，問他。

鹿彌無意識地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掌。“不用。”

“嗯？”

“但是你不要走。”他有一種預感，他這次睡覺會做噩夢。

“好。”安蘭德看着他的模樣，突然有點心疼。

鹿彌想得沒有錯，他果然做噩夢了。還是上次的大海，還是上次的怪物。

他這次來得突然，鹿彌沒有準備好能力卡對付他。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個世界的神，用他散發出來的威懾力恐吓他，讓他害怕。

等鹿彌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坐在了鋼琴的前面。

他的額頭汗水往下掉，雙手快速地在鋼琴的鍵盤上滑動着。

音樂持續不斷從他的雙手縫隙中鑽出來。他的技藝高超，但是歌聲嘶啞，仿佛是怪物中吼叫。

救我！救我！

我不想彈！

這是什麽音樂！這不是讓人快樂的音樂！這是讓人瘋狂的音樂！快停下來。

鹿彌在彈琴的間隙，眼睛一瞥，看到了錄音的機器。

這種音樂千萬不能傳出去！

鹿彌吶喊着，但是他不能停下來。

噴薄而出的靈感必須要發洩出來，不然等待他的就是瘋掉的命運。

朱麗安娜說得沒有錯，他必須快點離開這座城堡，這片森林，否則，他就會死掉。

要跑！不論迷霧的深處存在什麽樣的怪物，他必須現在就跑！